第32章 年華噬（五）

那個男人一聽要報警，那是連滾帶爬的就逃了。劉素長出了一口氣，她這也是仗着邊上有人才敢動手。不然自己再有能耐，也打不過一個壯年的男人。想想是挺後怕，但聽李校長說完，她心裏多少安穩一些。有人在邊上，總能好一點兒。

可她沒想到第二天居然就有兩個酒鬼在她這鹹菜車邊上撒酒瘋。不但要掀車，還在推搡間讓劉素崴了腳。等李大爺出來的時候，那兩個酒鬼已經晃晃悠悠互相推搡着走了。

鹹菜車裏的鹹菜撒出來不少。劉素心疼。這是他們一家四口的心血。不是錢的問題。而且她不相信那兩個醉鬼只是偶然路過。

果然第三天又有人來鬧事，一個女的非說吃了她家鹹菜鬧肚子。讓她賠錢。劉素怎麽解釋也不行，還拿起磚頭砸了鹹菜壇子。直到金昌“路過”拿出了他的警官證，要帶那個女的去派出所調查一下。那女的才慌張的說是自己記錯地方了，然後慌忙逃跑了。氣得劉素直跺腳，昨天崴了的腳本來不重，這不留神就跺錯了。疼得她直鑽心。

連續三天，李素确定了這件事絕對跟那個流氓有關。金昌聽完之後也皺了眉頭。“大妹，你這樣也不行。小人的招兒損着呢，不徹底整服他們絕對沒完沒了。不然你這幾天別擺攤了。”

劉素皺眉：“我就是不想讓家人知道，所以這幾天才沒說。現在這樣，我擔心媽和二妹更害怕。”

金昌看了一眼那些鹹菜壇子：“現在這樣不想讓她們知道也不行了。”

就在他們倆說話的時候，邊上走過來一個中年男人，穿得挺時髦，背頭尖皮鞋，一看就不是缺錢的。“你好。我叫韓金發，是搞副食品加工的。我對你的鹹菜配方很感興趣。不知道這位女士有沒有興趣談一談？”

所謂的談一談自然是沒什麽可談的。兩千塊錢誰都稀罕，可對她們劉家來說卻不是沒見過。看着那個韓金發臨走前那副不鹹不淡的笑容，劉素開始懷疑這三天的事可能不是那個流氓的所作所為。

金昌幫着把鹹菜車推回家之後，正在漿被的王清雲吓了一跳。看到女兒一瘸一拐，鹹菜壇子都摔壞了。一看就是出事兒了啊！“素啊！這是咋了？”

已經沒辦法瞞着了，劉素只能實話實說。聽完之後，王清雲陷入了沉思。這把劉素弄得心裏直毛。“媽，您別多想，大不了我不去那邊擺攤就有了。金哥跟我提議在派出所邊上擺攤。咱們鹹菜有了名聲，有主顧，在啥地方都不怕的。”

王清雲嘆了口氣：“素啊，媽并不是擔心鹹菜還能不能賣。而是在想，你一個女人，又是這個年紀，在外面最買賣的确容易被欺負。不然……”

劉素趕緊攔住了這個話茬子：“媽！您說什麽呢！這鹹菜別說不是什麽了不得的秘方，就是了不得也不能賣啊！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那個姓韓的明顯就不是什麽好玩意兒，怎麽能讓他得逞！何況咱們有什麽理由向別人屈服？”

金昌也沒離開，他今晚就是來劉家蹭飯的。聽劉素說完，立刻點頭：“幹媽，您可千萬別打這個主意。這生意雖說不見得能發大財，但一家過好日還是沒問題的。兩千塊錢算不得什麽，他要是給兩百萬還湊合。”為了更好的融入劉家的生活氛圍，也為了将來可以更方便的把大花寶貝兒娶回家，更是不讓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兒進出傷了劉家兩個單身年輕女性的名聲。金昌在蹭飯沒幾天就認了王清雲做幹媽。對此張志凡表示無所謂，白傲也沒阻攔。于是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就是大花表示非常不爽。莫名其妙矮了這個混蛋家夥一輩兒。偏偏主人和小主人還不拒絕。真是搞不懂人類的想法！

王清雲被氣樂了：“你這傻小子。哪兒有人給你那麽多錢買幾個鹹菜的做法。那是瘋子。”

金昌笑呵呵的：“幹媽，您放心。這事兒交給我。我去查查那個姓韓的什麽來路。不過這幾天的鹹菜還是得賣。幹媽，您讓隔壁李二媳婦兒幫襯一下吧。大妹腳崴了得歇幾天養養。”

在那個姓韓的第二次出現的時候，金昌已經把事情調查得差不多了。白傲在知道這件事後也給他爸打了個電話。白家人護短是出了名的，也實在是因為白家人丁稀少，能被他們認可的人也不多。所以每一個都格外的被照顧。劉家這都照顧起白傲的生活起居了，白爹白媽自然是把劉家娘兒四個當一家人看了。所以這件事白局長可是真上了心。

不過韓金發還真有一個不得了的背景。這人是市委副書記韓梁晨的親侄子。這小子是個典型的游手好閑，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就是他的标準形容詞。可這樣的人是怎麽看上劉家這個小小鹹菜車的？這真是讓人費解的一件事。不過金昌倒是調查出來了。起因還是那個調戲劉素的臭流氓。

那個流氓叫仇山，原來是化染廠看庫房的。不過還沒到下崗什麽的“時興”起來呢，他就因為盜竊庫房財務被開出了。還被關進去三年。出來之後也沒往好潮趕過。除了吃喝嫖賭就是嫖賭吃喝。看到大姑娘小媳婦兒就邁不開步，還特別喜歡打撲克耍錢。不過這小子是贏得多輸得少，倒也沒讓他老子娘整天累死累活的給他“養老”。索性仇家老夫妻就當沒生養過這個兒子。跟着外嫁到其他省的女兒去過日子了。淩景市就留了仇山一個，倒是沒人管沒人問，過得潇灑自在。

仇山和韓金發是在撲克桌上認識的。當時韓金發輸給仇山整整一千二。這年頭輸一千二簡直就跟輸掉整個家産似的。韓家是有一個當市委副書記的，可明面上副書記更得過窮日子。韓金發他老爹也算是争氣，有一個運輸車隊，這年頭還是吃官飯的。所以手頭有幾個錢，可他不是老頭子的獨子。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在正中間的韓金發其實不是特別受寵。這一千二着實讓他頭大了。

仇山是個有點兒心眼兒的。知道韓金發的背景，于是就愣是沒要債。可這小子也不地道，又不說不欠了。那欠條還在懷裏揣着。這次他看上了劉素，被打了之後又氣又不甘心。于是就找韓金發合計了之後的事。兩千塊買秘方什麽的是仇山給出的主意。這不是韓家老子嫌棄二兒子沒用，只知道花錢的敗家子沒出息之類的。他就攢的韓金發說劉素的鹹菜是本地一絕，一個月最少也賺個五六百。這兩千塊倆月就回來了。還愁不賺大錢？

韓金發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也不至于被人當槍使。可他要是有腦子也不能混得只會吃喝嫖賭。于是這才有了之前那一出又一出。

知道了根底事情自然好解決。金昌只用了兩句話就把韓金發給打發了。“韓二少家有錢有勢，怎麽想起做這賣鹹菜的小營生了？你爸爸的車隊可是省裏都有一號的。你分一輛車幹幹就比這一百輛鹹菜車賺錢了。你是聽誰糊弄你了吧？我媽和我妹就這麽點兒糊口錢，都是跟鄰裏鄰居學的鹹菜做法。哪兒來的秘方？可別聽你那些牌友胡說了。我聽說有一個叫仇山的流氓，想占我沒妹便宜被我妹給揍了一頓，跑了之後你就過來要買鹹菜配方。這說出去就跟你韓二少讓人幹的似的。這讓我表哥知道，你大伯面子上也不好看。”

韓金發不認識面前這個中年男子，但聽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對自己非常熟悉。還知道仇山的事。這就讓他心裏有些迷茫了。“你表哥是？”

金昌笑道：“我表哥啊，就是去年調任過來的白局長，我想你大伯肯定知道。”那是必須知道。白爸被調過來那是為了要從基層幹起然後最後一步步“爬”回中央的。韓梁晨哪裏能不知道這個。就是他這個副書記也得小心着，上面派個一定會往上走的人過來，就注定他們這兒有人要讓位，他這兩年肯定是時刻擔心這個“差事”落到自己身上。

只不過金昌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韓金發他是個連他爹都不待見的人，他大爺怎麽可能把他當回事兒。這種事他當然不知道。但他好歹知道警察局長是個不好惹的人物。也知道這棵樹不好啃，索性也就罷手了。好吧，大家也不用期待一個沒出息的混子能有什麽持之以恒的毅力。何況他也不是傻子，聽金昌這麽一說，他似乎也感覺到了仇山讓自己搶生意的用意。

韓金發的問題很容易解決，但是仇山呢？在所有人都以為他不過是個小流氓，也就是偷雞摸狗用語言調戲個良家婦女什麽的。卻沒想過這樣的人也最難搞。他對劉素是真的很上心。聽韓金發說劉素跟警察局長家有親戚關系，他是一萬個不信。因為他已經把劉家的底細都打聽清楚了。所以他認為，那個跟白局長有親戚關系的男人是劉素的相好。于是更是半夜想起來就睡不着覺，恨得牙根子癢癢。

于是韓金發這邊兒不行。他就又想到了另一着。頭幾天李大個子輸了自己五百塊，他還不起錢說是要把親閨女給賣了抵債。他想着，讓人家賣兒女還債也缺德，不如讓他去吓唬一下劉家人。說不定自己來個英雄救美，劉素就能跟自己了。這麽一想，他覺也能睡着了，飯也能吃得香了。就跟自己已經娶到媳婦兒了似的。殊不知等待他的，是一場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