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冰魄銀針
姜水雲詢問:“裝丹藥的盒子, 師姐還留着嗎?”
樂之遙點頭,取來給她:“門中醫修檢查過,辨認其中出幾味珍貴補藥, 另有幾種藥材難以分辨。”
姜水雲不懂藥理,順手将盒子交給裘千山:“你聞聞看。”
裘千山拿過嗅了嗅:“丹丸密封幾日,藥香充盈,如果我沒聞錯的話, 你們說的那名萬獸門弟子應該中了一種罕見的蛛絲縛,解藥中應該有黃芪、白術、菟絲子、當歸……”
樂之遙不說話, 點頭認可。
又聽裘千山接着道:“剩下的還有六眼沙蛛和青藤花。”
一直沉默的時越突然開口:“據我所知, 六眼沙蛛和青藤花皆是劇毒之物。”
裘千山道:“正是,這兩種毒物有一種特性,只生長在南疆, 別的地方不多見。”
樂之遙橫眉:“魔頭, 果然是你。”
裘千山:“話還沒說完, 你這小娃娃少往本尊身上潑髒水。接下來要說的, 六眼沙蛛蛛絲劇毒無比,它的腦漿卻可以解它的毒,這種毒蛛一年生跟幾年生沒有任何特征變化, 唯一不同的是生長越久的六眼沙蛛,毒性越強。因為這種的不确定的因素, 連藥師也不能确定自自己煉制的是毒丸,還是解藥。于是流傳下來一種最簡單有效的法子,煉制毒藥和解藥的通常是同一只六眼沙蛛。”
聽懂後, 樂之遙反駁:“意思是能拿出解藥的人, 才是給薛耀下毒之人。鄭前輩給薛耀下毒, 怎麽可能?”
裘千山懶得解釋:“你們愛信不信, 本尊做過的事,本尊認,沒做過的事,休想扣到本尊頭上。”
姜水雲覺得還差一塊拼圖,就能拼湊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把這件事上報給赫連柏,提出準備前往鄭家的打算。
赫連柏懷抱盆蘭花,輕飄飄道:“鄭遠寧這人虛僞,沽名釣譽了些,為師雖不喜他為人,但比起裘千山,為師更相信鄭遠寧。”
熟知劇情,姜水雲知道鄭遠寧分明是小人僞君子,可她又不能說明緣由。
Advertisement
她着急扯赫連柏的袖子:“既然如此,師尊更要親自前往還鄭前輩一個公道,師尊,你說是不是?”
赫連柏:“別搖別搖,頭都快被你晃暈。”
姜水雲:“師尊不答應,弟子不撒手。”
赫連柏把蘭花安放案幾,扶額:“你何時變得如此潑皮無奈?為師知道你是擔心鄭家那個小輩,不過那到底是人家家事,外人不好插手。也罷,為師便陪同親自前往鄭家,到時候你不可亂來。”
姜水雲乖寶寶:“弟子都聽師尊的。”
從蓬萊禦劍,抵達鄭家所盤踞的洛城。
一路往來,城中客棧幾乎人滿為患,沒有多餘的客房。
姜水雲小聲嘀咕:“洛城不比臨安城繁華,怎麽這麽熱鬧,難道最近有什麽大事?”
赫連柏打量洛城內的光景,青天白日,街道上販夫走卒吆喝叫賣,酒樓食肆更是座無虛席。
一行人繼續前行,便聽見街道兩旁議論鄭家主一劍逼退怪霧,得到百姓感恩叩拜的風光事跡……
一家位置偏僻的客棧,掌櫃懶洋洋眯眼打盹兒,聽見腳步聲,立刻打起精神:“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赫連柏扔出一塊碎銀子:“要四間上房,再要一桌好酒好菜。”
上菜時,姜水雲問:“洛城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
店小二會意:“你們是外地來的吧,有所不知,鄭大善人的二女兒不幸身故,許多仙門弟子千裏迢迢趕來吊唁,導致好一點的客棧全部住滿。”
掌櫃一巴掌呼上小二腦門:“咱們廟小,是不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要是想走,我也不攔你。”
店小二點頭哈腰:“老板我錯了,我立馬去幹活。”
樂之遙:“以前只知道好多仙門弟子仰慕鄭前輩,沒想到鄭前輩人緣這麽好。”可一想到蛛絲縛毒,她心裏沒底。
一直沒說話的赫連柏,眼睛瞟向啃豬蹄的三弟子:“有這麽好吃?”
姜水雲小雞啄米點頭:“醬豬蹄起碼炖了一個時辰,炖得軟乎,肥而不膩,可香了。”
她啃完一只,時越又夾起一只豬蹄放她碗裏:“多吃點。”
師妹師弟和諧友愛,樂之遙笑眯眯,是錯覺嗎,她怎麽覺得師妹師弟感情又好了許多?
安頓好,姜水雲便開始打聽薛耀的行蹤,聽說最近有個年輕人言語輕薄鄭大小姐,又試圖擅闖鄭家,好言相勸不聽,被趕出鄭家後賊心不死,整日徘徊在鄭家門口。
向店小二詢問鄭家宅子的地址,姜水雲趕到時,果然找到窩在角落裏醉醺醺的薛耀。
明明絕靈之地前,薛耀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一眨眼,溫吞吞的少年郎化作個胡子拉碴的醉鬼。
她問:“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究竟發生什麽事?”
“走開,別打擾我。”
薛耀渾身酒氣,擡手作勢要去推她,時越一個手刀将人打暈。
對上姜水雲的目光,時越兇狠的眼神轉為柔軟:“這個樣子問不出什麽話,把他帶回去醒醒酒。”
姜水雲認可,伸手要去扶。
“交給我就好。”一把搶過人,時越強忍下薛耀通身的馊味兒,把人扛在肩上帶回。
姜水雲打來幹淨的水,絞幹帕子,又被時越一把搶過:“我跟薛耀是好兄弟,照顧他的事,當然應該交給我。”
店小二送來的醒酒湯,也是時越一勺一勺喂給薛耀,将他照顧得極盡周到。
到了晚間,薛耀才幽幽轉醒:“這是哪兒?”
時越:“你終于醒了。”
來人無聲無息立在床榻前,等看清是誰,薛耀快感動哭了:“是你把我帶回來的,時越,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不會對我見死不救。”
時越輕呵一聲:“既然醒了,麻利給我起來,這家客棧沒有客房,你占了我的床。”
薛耀連忙起身,又見時越招來店小二,抛出一錠銀兩,幫忙更換被褥床單。
薛耀:“……”好像被人嫌棄了。
聞了聞身上的味兒,薛耀滿臉不自在,時越又扔給他幹淨的衣衫,讓他沐浴更衣。
對上時越淡漠的眼神,薛耀後脖子一陣發疼,一頓搓洗,換了身幹淨的衣服,終于像點人模人樣。
然後,薛耀見到姜水雲。
他哭訴:“師妹不記得我了,她還打我。”
時越看向薛耀透着鄙夷:“為了個女人痛哭流涕,沒用,真給男人丢臉。”
薛耀更難過了:“我都這麽慘了,你還嘲諷我,是不是兄弟?”
時越別開臉:“誰跟你是兄弟。”
姜水雲腦瓜子發懵:“等等你說鄭婉婉打你,不記得你了?鄭婉婉修為不如你,怎麽打贏你的。”
薛耀搖頭:“不知道,聽鄭家主說師妹練功心切,走火入魔,暫時失去以前的記憶,可能過段時間會想起來,可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師妹看我的眼神很冰冷,就算沒有記憶,師妹只是把我當做陌路人,不會用那種眼神看我。”
暫時不敢下定論,姜水雲說:“明日是鄭家出殡的日子,我跟着師尊去鄭家吊唁,到時你跟我們一起。”
薛耀:“明天遇見師妹,姜姜你讓着點我師妹,如果我師妹說了什麽,或是做了什麽,一定不是她本意,我這個做師兄的代她向你賠不是,師妹以前最喜歡你了。”
姜水雲:“好好好,我知道。”
時越毫無波瀾,只覺得薛耀無比聒噪,打斷他和姜姜的獨處時間,可是姜姜似乎很在乎薛耀和鄭婉婉……
看在姜姜的份上,勉強忍受這對師兄妹,所以啊朋友就是麻煩,他才不交這些沒用且弱雞的朋友。
見姜水雲望來,時越盡量讓自己落到薛耀身上的目光變得柔和。
咣咣,敲竹梆子到人邊走邊敲,三更已過,姜水雲夜裏摸黑起來喝水,聽到隔壁傳來輕微關上房門的聲音。
次日一早,姜水雲随師尊拜訪故人。
她扭頭問白切黑:“昨晚,你出去過?”
時越:“沒有,師姐是不是聽錯了。”
姜水雲:“興許吧!”
停靈七日,今日恰好是鄭二小姐出殡的日子,前來吊唁的人流絡繹不絕,足以可見鄭家主的好人緣。
見到薛耀,門房準備去攔,發現薛耀混在明光君身後,略遲疑了下,這一遲疑,讓薛耀摸進鄭家主宅。
姜水雲跟在師尊身後,聽赫連柏同鄭家主慰問,之後,她便站到一旁,打量四周,最後落到一個熟悉的側臉上。
幾日不見,鄭婉婉還是原來的眉眼,整個人的氣質天差地別,從前的鄭婉婉是個外向耿直的小姑娘,喜歡誰便會極力維護,而眼前的鄭婉婉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鄭婉婉的眼神從她身上移開,掃向身旁的薛耀,眉宇間遮不住的戾氣和殺意。
送葬的隊伍朝城外出發,誰也沒想到,半路出現個攔路虎。
“鄭遠寧你這個小人,因垂涎柳氏寶物,設計殺害我父母,在我孤苦無依之時,花言巧語哄騙走我的冰魄銀針,今日我便要當着五大仙門的面揭穿你這個僞君子的真面目。”衣衫褴褛的青年人沖撞到隊伍前面,指着鄭家主破口大罵:“你個黑心肝,枉我父親把你當作摯友,無意透露寶物,竟是被你盯上了。”
鄭遠寧臉色不好看:“柳家少主早已墜崖身亡你是何人,竟敢冒充他人?”
青年扒開額前散發,露出一張削瘦卻精神的面孔,旁邊有五大仙門的人喊:“好像真是柳少主。”
鄭遠寧立刻轉變态度:“原來真是柳侄兒,沒想到你大難不死,一定是柳兄在天之靈的庇護,鄭叔叔也很想跟你敘舊,其中是有什麽誤會,今日是小女入土為安的日子,什麽話過了今日再說。”
青年:“當我傻,你少假惺惺,過了今日,我落到你手裏,還不是任你魚肉擺布?何不趁着五大仙門的人都在,咱們當堂對質。”
鄭遠寧無奈:“原來侄兒竟是這麽想我的,是我這個做叔叔的不是。自你父母故去,柳家敗落,你來鄭家向我救助,那時我希望多多磨練你的意志,便沒有給你提升修為的丹丸。墜崖後,想必你吃了許多苦,怪叔叔沒有照顧好你,是叔叔的錯。”
這話,令衆人看向青年的眼神帶着審視和探究。
眼見冒失跑出來的青年落了下乘,很快被鄭遠寧拿捏,姜水雲開口:“幾日前,鄭家主拿出一粒鄭家祖傳的丹藥救醒一名萬獸門弟子,可是我們發現那名萬獸門弟子所中的,其實是一種名為蛛絲縛的毒。”
聽到這個名字,人群有人臉色大變:“毒藥與解藥為同一只六眼沙蛛的蛛絲縛?”
姜水雲點頭:“正是,不知鄭家主作何解釋?”
鄭遠寧面色不改:“鄭家祖傳丹藥堪比九轉金丹,解個毒,小菜一碟。”
姜水雲:“的确,我這裏有一個盛裝鄭家祖傳丹藥的盒子,不知有沒有哪位醫修前輩,能以藥香辯認其中成分。”
方才說話的白胡子老頭站出:“在場沒有比老夫更适合的人選。”
現場沒有人開口,畢竟這位可是藥王谷最有名的煉丹大師,若這位大師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白胡子老頭聞了聞:“的确是蛛絲縛的解藥。”
鄭遠寧:“說不定是有人半路掉包,故意陷害呢!”
不得不說,僞君子的心裏素質夠強,即便是處于不利狀态,仍舊保持自信,引得周圍的人幫腔說話:“是啊,說不定是有別的誤會,可不能錯怪鄭前輩啊!”
赫連柏把三弟子扯到身後,站出來做和事佬:“不如這樣,為了鄭道友名聲着想,待葬禮結束,本尊便做個見證,如果是誤會,屆時定讓我這愚笨的三弟子向鄭道友致歉,不過是一個小輩的胡言亂語,想來鄭道友不會真的跟她計較。”
鄭遠寧扯了扯嘴角,呵。
赫連柏這只老狐貍,話裏話外撇清幹系,一開始分明不想摻和進來的,雖話裏責怪徒弟愚蠢,實則全是維護。
就算事情最後跟自己無關,赫連柏的徒弟污蔑于自己,連責罰也沒有,早就聽聞過青雲峰祖傳護犢子,沒想到赫連柏比他師尊更護短。
赫連柏摻和進來,現在的局面對自己很不利,如果他稍微露出遲疑和拒絕,基本坐實了言論。
鄭遠寧:“有明光君做見證,我心甚安。”
別人不知道,姜水雲看着鄭遠寧從容鎮定的做派,差一點信了他。
不着內情的仙門弟子,恨不得替鄭遠寧叫屈,一波虐粉,讓鄭遠寧吸引更多的死忠粉。
次日才開始對質,當夜,柳少主在房間暴斃身亡。
據勘察,柳少主身上的唯一致命劍傷,與鄭家主的君子劍高度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