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程樾和邵北川 程樾眯起眼睛,呼吸有點……
程樾和邵北川
07
程樾撂下話,似真似假的語氣,可邵北川卻收了笑,只是瞅着她,靜默不語。
程樾沒有退縮,與他對望。
直到邵北川問:“我很好奇,要是我‘寧死不從’,你會怎麽做?”
程樾一怔,驚訝邵北川的用詞,還有點想笑,只說:“從法律的角度說,就算我對你用強,也不構成強|奸罪。而且我這個人從不玩陰的,你都要‘寧死不從’了,我一定會‘憐香惜玉’。”
話音落下,安靜了兩秒,兩人一同笑了。
邵北川側過頭,一邊笑一邊搖頭,這還是程樾第一次見到他如此開心,而當他笑起來時,唇角若隐若現兩個小窩,平時淺笑時不會出現。
程樾的目光又往下走,看到他的喉結随着身體的震動而起伏,随即就聽到他說:“這種事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說實話,我沒有經驗。”
程樾疑惑的“嗯”了一聲,邵北川便掃過來,眼角還帶着點笑意:“我指的是‘潛規則’。”
程樾眨了下眼:“你哪裏是潛規則,就算你們不和我簽約,咱倆的事也得談談了。”
邵北川安靜的陳述事實:“我十月要去意大利,這一去也許三四年,也許七八年,也許會在那邊定居。”
程樾輕聲說:“四個月,夠了。”
邵北川垂下眼,長腿往旁邊挪了一下,長椅上空出一個位子。
程樾沒等他開口,就坐上去。
長椅上還殘留着他的溫度,他們挨的很近,衣服也貼在一起,他的體溫源源不斷的傳來。
程樾低頭看着鍵盤,看着那雙膚色略深的手,在上面落下,游刃有餘的彈奏起來,和緩的音樂響起,仍是那首《寂靜之聲》。
程樾一動未動,盯着修長的手指,心裏的情緒忽高忽低,也不知道是哪個不經碰的角落受到了觸動,眼角也漸漸感到酸澀。
她閉上眼,深呼吸着,感受那些在耳畔徘徊的旋律,任由它們鑽進心裏,勾引着那些原本就不安分的東西,一起共舞、纏綿,直到一切都歸于平靜。
是了,就是那天在酒吧的夜場裏,她聽到了他的口琴曲,聽到了他吟唱的這首歌,令她終于确定,她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而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有沒有怪癖,談吐如何,甚至有沒有作奸犯科。
有些東西來得太快,毫無道理。
就在她拿起筆,在卡片紙上落字的那一刻,那句歌詞跳進了她的腦海,她未及深思就寫了。
正是那句:“That split the night,And touched the sound of silence.”
光劃破了黑暗,觸動了寂靜。
卡片紙給出去後,她還有點後悔,覺得自己不該那麽沖動,她一向是從容的,從不對外人展露心聲,她習慣做一只變色龍,僞裝自己。
可是當他的口琴曲響起時,她心裏的那根弦也跟着波動了,情緒不再受她的控制,她有些害怕,有些慌亂。
那天現場有很多人,包括包廂裏的賀言,他們都在窺探她的心事,她像是沒穿衣服一樣暴露在人前。
畢竟在自己生日當天,點了這樣一首歌,還能說明什麽呢?
這個女生,她不快樂,她壓抑,她沉默,她只感在夢裏和黑暗對話,甚至不敢在心裏喊出來。
她那堅硬的外殼,碎了。
然而就在邵北川開口的瞬間,她緊張的情緒開始得到安撫,外殼也重新黏合了起來,包廂裏昏暗,隐藏了她的表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當時的眼睛是濕潤的。
她小心控制着呼吸頻率,生怕被賀言窺探。
說起來真是奇妙,甚至不可思議,大概不會有人相信,有人會因為一首歌曲而喜歡上一個陌生人。
等到後來一切歸于平靜,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在黑暗中,耳邊好像又響起那首歌,她才終于确定,那不是她的錯覺。
邵北川讀懂了她,他把他的理解和安慰,都放在那首歌裏。
場內的其他人便只會說,真好聽啊,聲音好迷人啊。
只有她,完全忽略了這些。
就像是走了太久的夜路,突然看到了前面有人拿了一盞燈。
那個人一句話都沒說,就陪她一起往前走。
曲子漸進尾聲。
程樾深吸了一口氣,緩慢睜開眼,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也松了。
等到最後一個音落下,她微笑着轉過頭。
那笑容是喜悅的,也是苦澀的。
這一刻,她就像是個小女孩,一個十八歲的女生,沒有故作成熟、老練。
邵北川安靜地注視着這張臉,他的喉結滾動着,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面沖出來,然後他擡起手,用拇指滑過她的眼角。
程樾眯起眼睛,呼吸有點亂了。
他的拇指又繼續往下滑,帶着一點濕潤,滑過她的面頰、下颌,直到手掌伸展開,拇指落在嘴唇上,而食指和中指就落在耳垂,又順着那裏,滑向頸部,感受着那裏的脈動。
程樾的唇細微的顫抖起來,她沒有壓制,只是盯着他,用眼神略過每一道剛硬的線條。
他的額頭帶着棱角,眉毛和眼睛之間的距離比較近,眼窩略陷,山根不算高,但眉骨中間略微凸起,透着英氣,上嘴唇比下嘴唇略薄一點。
程樾看的很仔細,好像要将這些都刻進腦海裏。
她甚至在想,邵北川一眼就看穿了她,讀懂了她,卻一個字都沒說過,沒有張揚、炫耀這一切,他只是用音樂告訴她,這是不是說明他和她是一樣的,同樣處在某種困境中,被自己困死了,享受孤獨,卻又害怕寂寞?
那麽,他是什麽時候看透她的呢,那天在馬路邊?
想到這裏,程樾擡起一只手,落在他的手背上。
她笑了。
同時她也看到了,在他唇角若隐若現的小窩。
她輕聲問:“我可以吻你麽?”
他的眼睛裏閃過驚訝,帶着笑意。
随即發出一個音:“嗯。”
伴随着這個字,他的喉結也在浮動。
程樾就着他手掌的力道,向他靠近,也不知道是他在引導她,還是她在逼近他。
就在那個瞬間,兩人唇角的笑意同時隐沒,呼吸交融在一處。
他們同樣半閉着眼,感受呼吸在唇上浮動,溫熱的氣息拂過皮膚,仿佛無聲的交流。
只是兩唇并沒有碰到一起,大門那邊忽然發出響動。
門被推開了,門板不知道撞到什麽,發出“砰”的一聲。
邵北川和程樾同時停下來,睜開眼,一個轉頭,一個擡眼,朝門口看去。
賀言就站在那裏,皺着眉,臉上還有點失措,他似乎很緊張,手裏緊握着手機,環顧了酒吧半圈,朝這邊看來。
那一刻,三人都沒有動作。
後來,賀言只留下兩個字“抱歉”,就匆匆轉身離開。
他的車飛快的開出小路,駛上大路,可是腦海中的畫面卻始終停留在酒吧裏那最後一幕。
在那幅畫裏,邵北川側身轉頭看他,他對他是陌生的,而程樾就偎在他的懷裏,盯過來的眼神有着迷茫、驚訝,到最後,那些色澤都消失了,只剩下不悅。
賀言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甚至沒有為自己的行為解釋,比如“我以為你出事了”,或是“我沒收到你的微信”。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
直到車子停下,他下車透了口氣,等到冷靜下來,才不得不承認,在剛才那段時間裏,他是徹底被程樾抛在腦後了,她連跟他報個平安都忘了。
他頹喪的蹲下,怎麽都想不明白,他努力了幾年,得到了程樾的信任,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就是一首歌,就讓她變成另外一個人。
就在這時,賀言的手機響了,是陳飛若打來的電話。
賀言站起身,聲音很平靜:“喂。”
陳飛若說:“我下周出國,能不能再見一面?”
賀言想了片刻,同意了:“好。”
賀言并不知道,就在他沖出酒吧之後,邵北川和程樾還聊到了他。
邵北川問:“他就是你的合作夥伴?”
程樾點頭:“你的樂隊成員,是你的夥伴,而他,是我挑選的。”
邵北川不再多言,可他們心裏都明白,僅僅是這一件事,就将他們的行事風格區分開。
程樾考慮的是利益,邵北川講的是感覺。
樂隊的夥伴,更溫暖,更真實,少一些勾心鬥角,多一些真性情。
而商界的夥伴,更現實,界限更分明,既要信任又要防範,只有利益才是維系平衡的标尺。
邵北川也沒有告訴程樾,在提到賀言的那一刻,她眼睛裏的光是冷的。
直到程樾說:“再彈一首吧,随便什麽。”
邵北川勾了下唇,手指開始舞動。
程樾将頭靠在他的肩上,半合着眼,鼻子裏跟着哼起旋律。
他們并不知道,就是這個下午發生的小插曲,将會在直接改變未來三個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