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從校園到社會 時隔一年多,他們都變了……
從校園到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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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 程樾剛過二十歲生日不久,邵北川也在意大利闖出一點小名氣。
有部歐洲文藝片電影在四處找配樂,制片方偶然聽到了一段旋律, 四處打聽,終于找到作曲人邵北川。
這個時候的邵北川, 已經在意大利名師的指導下學習古典樂一年, 但除了古典樂之外, 他也對民族樂十分感興趣,加上有玩電子音的技巧和底子,令他在幾個樂種中切換自如。
邵北川那首被制片人看上的曲子, 名叫《No Dream》,第一位聽衆就是程樾,程樾用它做了一年的手機鬧鐘,邵北川也在某意大利的小酒吧裏彈奏了無數遍。
酒吧老板很喜歡他的樂風,非常積極的想成立一支民謠樂隊,但就在這時,電影制片人找到了邵北川。
原本制片人是因為那段優美而富有故事性的旋律,而找上邵北川,誰知見到本人後, 卻又被本人的外形和東方氣質所吸引。
于是制片人誠摯邀請邵北川,可否在電影中客串一個小角色, 就幾句臺詞,幾個動作, 作為交換條件, 制片人更願意在電影裏三處地方采用邵北川的曲子。
邵北川第一時間将消息告訴程樾,程樾這邊找人對了合同,很快和意大利片方達成協議。
簽約的那天晚上, 邵北川就坐在電子琴邊,在視頻電話裏将曲子完整的彈了一遍,程樾就拿着手機,在自己的卧室裏聽着看着。
時隔一年多,他們都變了。
程樾褪去了當年那個小女生的青澀,削掉了一些骨子裏的驕傲,變得平和些。
而邵北川,他之前的頭發偏長,沒時間去打理,就在腦後紮了個小辮,如今為了電影角色客串,已經将下面剃掉,只殘留一層青渣,上面的頭發則随意往後攏,落下幾縷碎發。
他比以前更成熟,話也更少,皮膚比在國內時深了些,人也更瘦,他的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舞動,情緒濃到深處時,眼睛微微眯起,只沉浸在旋律中。
程樾并不打攪,只是托着腮,不知不覺也閉上眼,腦海中又一次回蕩起邵北川離開前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他們都舍不得睡。
他的床頭亮着一盞小燈,她在昏黃的光線中,描繪着他的五官,感受他的溫度,手指的力量和身體線條,她并不想哭,也不覺得哀傷,但是眼角卻不由自主的流出液體。
他抹掉那些眼淚,她迎上他的吻。
然後,他們一起靠在床頭,她看到他放在床頭櫃的煙盒,伸手去夠。
邵北川問她:“你想學?”
程樾說:“試試看。”
邵北川笑了下,點燃一支煙,湊到唇邊吸了一口,随即遞給她。
程樾沒有動,只是張嘴咬住煙嘴,只吸了兩下,就忍不住咳嗽。
邵北川将煙拿開距離,一手給她撫背,問:“怎麽樣?”
程樾舒展了眉頭,說:“不好抽。”
邵北川又問:“那還抽麽?”
程樾說:“抽,雖然不怎麽樣,但還是要會的。”
那天,他們分享了一支煙。
程樾後來很少再碰,她也沒有上瘾,除非真的煩悶了,才會點上一支,卻不放在嘴裏,只是找個地方架着,直到燃盡。
還是那個牌子,還是那個味道。
直到一曲落下,程樾從回憶中醒過神,睜開眼,就聽到邵北川說:“我後來潤過色,你覺得怎麽樣?”
程樾笑了下,說:“我說了不客觀呀,我對你,對你的曲子都有濾鏡,我當然是喜歡的。”
邵北川勾了下唇,靠向椅背,随手将架在煙灰缸上的煙拿起來,吸了口才說:“我個人覺得,已經沒有修改的餘地了。”
程樾看着他的手,看着自指尖燃起的煙,說:“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一定會出頭。”
而後,兩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程樾建議邵北川在那邊找一個助理,也提議說,會讓範陽幫忙物色。
邵北川對這些都沒有異議,他只要有獨立創作的空間,便什麽事都好商量。
數分鐘後,兩人切斷了通話。
程樾将剛才錄下來的彈奏畫面調了出來,又看了幾遍。
這一年多來,他們很少聊自己的生活和私事,尤其是困難,更是只字不提。
其實彼此心裏都很清楚,即便是他們,生活裏也會有諸多不順,正如那句話“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只是他們都知道,他們不是對方的垃圾桶,所以就算有煩惱,也不會和對方吐槽。
他們之間,只聊音樂、理想、未來。
有時候想起邵北川,程樾也會覺得很奇妙,她自小就是個實際、務實的人,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談起了精神戀愛,還是跨國的。
更奇妙的是,她竟然會因此滿足。
程樾不禁自問,到底在遇見邵北川以前,她的精神世界有多貧瘠呢,才會對此如獲至寶,分外珍惜?
有時候,她只要聽邵北川簡單的聊幾句樂理,哪怕她聽不懂,那之後的幾天心情也會額外的好。
音樂,真是很神奇的存在。
以前程樾并不将它當回事,也不會抽出時間去聽,但現在,她好像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在戰争年代,人們最孤獨、絕望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哼起歌,會教下一代他們曾經唱過的歌謠。
而有些世界聞名的電影,若是少了音樂的渲染,那故事就會變得枯燥,整個觀影體驗也會大打折扣。
程樾也不禁在想,她喜歡邵北川,會不會就是因為他在她最孤獨的時候,為她打開了一扇嶄新的大門,在那門後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壓力,也沒有責任,一切都是虛無的,卻也富足。
就好像電影《肖申克的救贖》裏男主角安迪一樣,他在監獄裏播放了一首古典樂,那美好的聲音傳遍了監獄每個角落,所有人都停下來,望着操場擴音器的方向。
然後,電影響起了男配角瑞德的獨白:“它就像一只美麗的小鳥,飛進了我們單調的牢房,讓你忘記高牆鐵欄的存在,有那麽短暫的一小會兒,肖申克裏所有人都感到了自由。”
因為安迪的行為,他被關了兩周的緊閉,但他和獄友們閑聊時,卻說那是他度過最輕松的時光,因為他有莫紮特陪伴。
莫紮特在他的腦海中,在他的心裏,這就是音樂的美妙之處,誰也不能将它從他身邊奪走,就連監獄也不可以。
監獄奪走了他的人身自由,卻奪不走精神自由。
大二的暑假快要到了,程樾又要迎來去公司實習的日子。
過去兩年間,程樾換了兩個部門,做了兩次動作,一次是清理掉銷售部的劉秘書,對劉秘書上面那條線的管理層,來了一次敲山震虎,另一次則是在人事部,經過她手,請走了兩位小主管。
當然,那兩個小主管犯錯在先,程樾問責在後。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程樾清理主管時,是親自出面,單刀直入,并且當着其他人的面撂下話:“在我這裏,不允許有人濫竽充數。”
這句話也是給所有人一個警示,将來等程樾上位,程氏內部也将會迎來一次大換血。
如今的管理層,都是跟着程中月出來的,程樾和他們之間沒有情分,也不接受倚老賣老一說,而且她尤其讨厭有些人拿輩分壓她,越是這樣,她越不留情面。
因為這兩件事,已經有些聲音傳到程中月耳朵裏,有人委婉的提意見,暗示程中月,程樾太過年輕氣盛,銳氣太重,這對她的未來并沒有幫助,讓程中月加以管束和勸誡。
然而程中月只是表面應着,并沒有實際行動。
程中月是要借自己親生女兒的手,給這些年養肥的老蛀蟲們提個醒,這番用意程樾自然明白,也不介意去當那把刀。
将來,公司既然是她的,那她就不能給這些人留下一個心慈手軟的印象,既然要下手,既要往狠裏下,打蛇打七寸,不僅要打疼了,打散了,還要永絕後患。
而這個暑假,程樾的第三次實習,落在市場營銷部。
消息傳開時,別的部門紛紛松了口氣,市場營銷部的經理卻吓了一機靈。
按理說,未來繼承人過來實習,這絕對是一個表現部門實力的好機會,只要把事情做好了,把程樾的風格摸透了,将來還會成為嫡系部隊。
然而這件事也是一把雙刃劍,有好的一面就有壞的一面,萬一這事情要是辦砸了呢,那豈不是要跟前兩個部門一樣,成為下一個開刀對象?
一時間,營銷部風聲鶴唳,經理發下話來,給大家三天時間自查,決不能抱着僥幸心理,有什麽問題早點說,不要等被抓到了再哭爹喊娘,這種非常時期都勒緊褲腰帶,別指望着別的部門幫忙。
而同一時間,營銷部人人自危的消息也傳到了程樾耳中,消息的傳遞者名叫豐小嬌,是程家三代以外親戚家的孩子,也算是程樾的校友,比程樾大幾歲,已經畢業三年。
豐小嬌畢業後就在營銷部工作,成績還算不錯,這次在得知程樾要到營銷部實習後,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傳了出來。
其實大家心裏都有數,說的謙虛點是“實習”,嚴重點就是“糾錯”。
程樾聽到豐小嬌轉述,也看到了她轉發的營銷部微信群的聊天記錄,對此只是微微一笑,并對豐小嬌說:“我只公事公辦,不針對任何人。”
營銷部的小動作實在不少,這在程樾的意料之中,畢竟這麽多年也沒有人好好管管,人心自然會浮動放飛。
程樾也相信,她這句話豐小嬌也一定會透露出去,不管是當牆頭草也好,還是狐假虎威也罷,選在這時候跟她透風的人,是既有小聰明,又足夠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