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聞言,我的嘴角漾出一抹苦笑。
魔音陣中的青蓮說,就算轉世後失去了記憶,也一定找尋得到我。若與我萍水相逢的司徒筱雨當真是那半龍半羽的青蓮姑娘,那她對我生出的情意還尚可以解釋;可若我是韓湘子轉世,又怎會在王母的詛咒下輕易地邂逅有緣人,對前世的愛侶無動于衷?
司徒筱雨看了我許久,似是在期待我回應些什麽,見我半晌都沉默不言,便轉身默默地離去了。觀蓮音打量着一臉悵然的我,嘆息道:“阿西可真真是個禍水。”
我不置可否,見他已然将身側的飛劍幻化了出來,便收起通靈坐騎,從容地在劍尾處站好。與他一起越過桃止山時,我擡手扯住他的袖子,頂着漫天飄落的瑩粉花瓣道:“世叔,我……”
腳下的飛劍沒有停止的跡象,他回過頭來看我,眼神淡然而透着疑問。方才又是追捕林婉秋又是與覺醒的仙姑對話,我無暇分神去想其他;現下塵埃落定,又只剩下兩人獨處,我便覺得尴尬而不自然起來。
觀蓮音并沒有因為不久前那密林中的禁忌j□j而改變些什麽,我們此時看起來仍像是一對叔侄,任誰也不會往那處想。我在他面前支支吾吾,話始終說不囫囵,見他悠閑地盯着自己,原先有些降溫的臉頰便又燒紅起來。觀蓮音輕笑一聲,握住了我原本扯在他袖上的手,道:“風城樓蘭距焚香城頗遠,即便是有飛行符也要幾天幾夜;在此之前,世叔先帶你去一個清修福地。”
掌心裏傳來的熱度使我莫名地瑟縮了一下,小聲道:“去福地做什麽?”
觀蓮音笑道:“為你築基。”
……
我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道:“世叔,你方才說什麽?”
腳下幻化的玄劍上貼着高階飛行符,行速奇快,不一會兒便将陷入夜色的焚香城遠遠地甩在了身後,朝着一個未知的方向飛去。“弱肉強食的修真界根本沒有煉氣期修士立足的餘地,既然阿西在陰差陽錯之下成了世叔的陽主,便不能再在煉氣期滞留下去。師傅師叔已在幾個時辰前密布尋仙令,如今知曉此事的各族名修都踏上了尋仙之路,實力不容小觑;若阿西的修行能加快一些,日後世叔也會輕松一些。”
我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猶豫着道:“可我還未到達煉氣後期,如何才能順利築基?”
談話間,觀蓮音的劍帶着我們到達了一處幽靜的竹林,似乎是某座不歸于任何大洲管轄的小島。“有世叔在,十個煉氣初期的阿西築基都不成問題。”他收起劍,用靈力在環繞着我們的碧竹間劃出一個圓,許是看出了我的顧慮,便安慰道,“五行雜靈根也有它的好處,至少不必像其他單靈根修士那樣辛苦尋覓築基之地。水木兩系的世叔加上其餘屬性的法器,已是妥當了。”
我點點頭,取出一張凝神守氣的陣譜鋪在濕潤的林地上,正欲盤腿而坐,腰間的儲物袋忽然動了動。我看向儲物袋中露出的卷軸,道:“那鴛鴦……”
觀蓮音取出屬性不同的法器置于面前的空地上,瞥了一眼我的腰間,淡淡道:“與靈息孵化物合體是分神期老祖才有的本事,鴛鴦在陣譜中修行即可,放出來共同築基反而會事倍功半。”
我立刻将蠢蠢欲動的鴛鴦塞了回去。
在觀蓮音面前坐好後,他以元氣催動了金、火、土三樣法器,仔細地放出神識檢查了一番,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把冰玉壺,遞給我道:“法器彙聚靈氣還需要些時候,世叔在焚香城中買了些雪梨汁,阿西不妨先喝一些消消暑……”我正覺得口渴,聞言精神一震,接過來道了聲謝後便對着壺嘴暢飲起來。入口果然甘甜清涼,好不痛快。
觀蓮音看着我微笑道:“反正待會兒清身補氣,也是要排出來的。”
“……”我的眼神變得幽怨起來。
待那三樣法器周圍環繞的靈氣已變得豐盈,觀蓮音結了個法訣,緩緩道:“阿西應當知道,修煉《溪客真經》的陰體男修是天下修士所觊觎渴望的雙修對象,若是得知誰人正在修煉此種功法,往往會有數百以上的男修前來圍攻,使其堕為爐鼎。成為陽主的男修即便是如阿西這般靈根駁雜,也定能順利修行,直至與我同等的元嬰境界。”
見我隐有內疚之色,他頓了頓又道:“世叔不是怪你,畢竟只要沒有落到邪修手裏,修行之事就還有挽回的餘地。阿西慧根不俗,想必悟性極高,不會讓世叔等太久。”
我神色一凜,放下手中的冰玉壺,擦着嘴角咬牙道:“世叔放心,阿西并非蠢物,日後定會好好修行,絕不耽誤世叔太久。”說罷飲下最後一口雪梨汁,擺正身軀用堅定的眼神看着他。
“如此甚好,世叔這便為你築基。”觀蓮音欣慰地看了我一眼,用輕快的語調道,“把衣裳脫了,來雙修。”
噗地一聲,我把入口的雪梨汁盡數噴了出來。觀蓮音淡定地抹了把臉,幽聲道:“阿西果然不願。”
《溪客真經》究竟是個什麽詭物!
我在心中默默淌淚,很是糾結地絞着手道:“倒也不是不願……”
幾個時辰前我才和他歡好過,現在身體上還殘留着當時的快感與餍足。我剛剛開葷,說對那事一點不留戀是假的,可觀蓮音這理所當然的樣子始終讓我覺得有些微妙,不知該以何種表情來應對。“罷,世叔不逗弄你了。雙修雖是我助你築基最簡單直接的法子,可也有它的不便之處,還是循環漸進些較好。”
聽到這話,我終是松了口氣,卻又隐約感到些許失望,登時就被這樣的想法吓了一跳。意識到自己的神态已經毫無保留地展露在了觀蓮音面前,我忙挺直身板:無比真誠地看着他道:“既是如此,世叔用尋常的法子助我築基就好。”
觀蓮音微微一笑,也沒有拆穿,道:“先行清身補氣,打通任督二脈,靈息迸出丹田與元氣交彙塑體,在清虛幻境中聚元開光,再吸納我渡過去的修為渡一個小心劫即可。”
我捧着剛從儲物袋取出的丹藥瓶,聞言愣道:“不用服幾粒築基丹嗎?”
“不必。築基丹的效用是填充修士境界提升後元氣虛無的丹田,而世叔有自身修為彌補。”觀蓮音擺擺手,我便依言把丹藥瓶收了回去。“丹藥堆成的修士初期雖然修煉較快,到後期便會顯現出他們的劣勢來,缺乏涵養的丹田會對丹藥産生依賴,時常虛無乏力。丹藥是如此,法器符箓也是如此,切記不可濫吃濫用。”
“世叔說的在理。”我佩服地看着觀蓮音,想了想又緊張地道,“吸納世叔的修為後要渡劫,會有危險嗎?”
“阿西尚未到達煉氣後期的大圓滿之境界,步入築基期時靈息定會洶湧而難以抑制,要在清虛幻境中渡劫。比起成仙時的大劫,區區心劫實在不足為懼,世叔定能護你周全。”觀蓮音說着指指自己的眉間紫府,适時地安撫了我,“退一萬步說,就算我扛不住,已經淬體的純白元嬰也可飛出紫府為你護身,絕不會出現前功盡棄、身魂俱滅之事。”
我放下心來,極力克制着緊張的情緒,結出法訣緩緩凝神:“那……我們便開始吧。”
三屬性法器彙聚的靈氣釋放出來,慢慢将我包圍。運起靜功的我在歸于和緩的意念之下閉起雙眼,感到周身的有形之物正在漸漸變為虛無,耳旁也響起觀蓮音聽不太真切的聲音:“世叔先為你清身。”
衣衫落下之時,一股清氣敷上我j□j的身軀,在觀蓮音的控制下為我細致地清着身,帶來陣陣麻癢。柔軟的掌心探入我的腿間,在某個隐秘的地方停下,緩緩撫摸起來。幾乎就在同時,一股熱意從我下身湧了出來,我慌亂地睜開雙眼看向觀蓮音。“……怎麽了?”觀蓮音仍是神情專注地在那裏輕撫,明明是令人羞恥的動作,舉止卻并無半點猥亵之意,“會陰穴是任督二脈的起點,不碰這裏,世叔怎能為你打通它們?”
感到靜功已維持不下去,我艱難地開口道:“世叔……”
“更羞的事都做過,為何還要在意這個?”觀蓮音蹙着眉,幹脆整個身子都覆了上來,低頭在我耳邊念道,“允執厥中,抱元守一;阿西,切莫被雜念亂心。”
那股熱意還在緩緩蔓延着,我将欲念強壓下去,繼續運起靜功來。一股暖意在任脈與督脈間蔓延,那是觀蓮音的元氣;丹田之處隐有異動,我能感到自己原本雜亂的靈息正在緩慢地融合升華,整個人都仿佛身處在迷蒙的蒸汽中,恍然間我看到清虛幻境外碧竹搖曳,似有冥靈在其中作祟。
觀蓮音的元氣越彙越多,氣滿任督自開,清靈之氣破出體內,竟是難以言狀的舒适。溫暖的靈息源源不斷地帶着觀蓮音的修為進入丹田,我看到他的前額又出現了閃光的蓮花印記,身邊也浮出踩在靈穗上的元嬰,聖潔仙光在頭頂閃爍,仿佛在為我們兩人保駕護航。
一道金光自眼前升出的同時,我感到體內靈息緩慢地有了異動,像是海邊的浪花一般拍在我的丹田,動作漸漸變大,終于翻騰洶湧起來。“……阿西,心劫來了。”三屬性法器靈光大盛,在我身邊形成一個防陣。觀蓮音溫熱的掌心覆在我的腰身,在我耳邊低聲道:“無論看見什麽,切記不要淪陷。”
我從未歷過心劫,自然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些恐慌。爹修煉時被困在心劫中的模樣還歷歷在目,我怕自己會和他一樣深陷其中,久睡不醒。
觀蓮音的氣息吹拂在我的頸側,漸漸空虛的紫府襲來一道暗影,猛然侵入我的身軀。翻騰的靈息疼痛難耐,在觀蓮音的疏導下流遍我的經脈,而此時眼前的景象也倏然起了變化,像經書般一頁頁翻開,将其中光輝絢爛的內容呈現在我的腦海中。
驀地,我終于知道了當初爹為何會一睡不醒。心劫中沒有擾人神智的魇,亦無惡鬼邪修的爪牙,美好得令人心悸。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分神、歸元、寂滅、羽化,一步登天,從無名小修變為衆生敬仰的大能仙人,天地匍匐于腳下,所有的經歷都顯得那樣真實,讓人不忍醒來。
最可怕的心劫,就是安逸。
就當我沉醉在夢境中流連不回時,我的身邊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他為我煮茶釀酒,撫琴吟詩,一襲青衣修長挺拔;他在我身下百般承歡,低吟美如天籁,可我卻一直看不清他的面容。
“青蓮?”我出聲喚道。
他并不應聲,吻在我的唇間輾轉深入,拉過我的手緩慢起身,漸漸消失在了一道模糊的光壁中。
……
……
心劫究竟歷了多久,我無從得知,睜開雙眼的時候觀蓮音正抱着我坐在飛劍上,手邊的醒夢鈴還回蕩着餘音,而先前築基時的小島已化為了視野中的一個光點。
見我醒來,他便低下頭看我,鳳眸依然是不可琢磨的幽深。“世叔。”我喚了他一句便坐起身,與他久久地對視着,恍然間竟覺得滄海桑田。“方才我在幻境中,似是過了一世。”
觀蓮音将醒夢鈴遞給我,下一刻便把我抱得更緊了些,聲音遙遠得仿佛來自異界:“不錯,那是你的前世。”
我登時一驚,努力地想要回憶方才的心劫,卻發現自己竟把它的內容忘得一幹二淨了。兀自糾結了半晌後,我目光複雜地看向觀蓮音:“世叔,若我……那你……”
我的話依舊說不囫囵,可我知道觀蓮音應該能從這只言片語中懂得我的意思。他的神色微微一動,顯然已經明白過來:“阿西應是某個歷劫的仙人,興許世叔還尚在襁褓中時,你就早已在這天地間叱咤風雲了。”他看出我的糾結,嘆息着又道:“若是八仙之一,便終有一日要尋得自己的有緣人;我和你相遇得早,想來不是那對被王母拆散的鴛鴦。我不是你的夫,更不是你的妻。”
見我始終沉默不言,他低聲道:“我若說世叔的前世見過阿西,阿西可信?”
我愣了一下,道:“信。”
“若阿西有朝一日尋得有緣人,世叔定會自行離去;然而在那之前,世叔就是你的妻,可好?”
我看着他,他也在滿天星鬥之下看着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