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的聲音及時把即将墜入迷潭的我喚了回來,忙警惕地一縮身子,與青蓮拉開了距離。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這個半龍半羽的樓蘭姑娘,似乎并不像我想象得那麽簡單。觀蓮音不動聲色地朝我挨近了些,我能感到他對眼前女子的懷疑,心下忽然安穩了許多。

“《溪客真經》?莫非是八仙中的何仙姑為門人所創的那套秘法?”察覺到我們兩人的動作,青蓮的神色并無一絲波瀾,依然是楚楚動人的模樣,困惑地看着觀蓮音道,“妾身雖然聽聞過,可無奈靈根資質平庸,自是與它無緣,不知觀前輩緣何提起它來?”

觀蓮音擺手道:“在下只是見青蓮姑娘清麗可人,與修煉《溪客真經》的女修氣場略同,故而一問罷了。”

青蓮微微颔首,沒有向下接話,兩人在我面前隐隐形成相峙之勢。伽羅長老見我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僵硬,咳了一聲便接着問道:“敖雅王子半月前在禮官的陪同下到了我們樓蘭城郊的追風平原,若是西卿公子方便的話,不妨趁後天的吉日與老拙一同去拜會。若公子當真不願,老拙也不再為難,只是那媒金……”

我笑得頗有些凄涼:“西卿願意一試。”

見伽羅長老面露欣慰之色,我撫着胸口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伽羅長老,半神族的王子衆多,您為何偏偏要将青蓮姑娘嫁與敖雅?”想了又想,我還是決定做最後的掙紮,以一種相當無奈和沉痛的語調道,“據我所知,敖雅王子雖是一表人才不假,可性子過于嚣張暴躁,青蓮姑娘若是嫁入龍族,怕是會受委屈……”

伽羅長老嘆氣道:“西卿公子也知樓蘭不過是一彈丸之地,城中資源匮乏,自城主坐化後更是連駐紮的高階名修都沒有。前些日子定雲宗還沒有密布尋仙令的時候,妖域之地瘴氣彌漫,許多妖修魔修紛紛前去借助邪靈瘴氣精進修行,途中必定經過我們樓蘭;若沒有靠山,老拙不知這搖搖欲摧的古城還能堅持多久。如今已證實了東海有異,天下恐将大變,更是不得不盡快尋找庇護。敖雅乃是龍族嫡王子中唯一尚未婚娶的,雖說羽族王子還有許多,可青蓮羽族之血不純,龍族氣息倒是難以掩飾,便只好在龍族中選婿了。”

我默默地點頭表示理解,轉念想起那個嚣張的三王子,胸口又是一陣悶痛。

這時,坐在我和觀蓮音對面的青蓮忽然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朝伽羅長老遞去一個眼神,與之前優雅的模樣大相徑庭,戴上自己的面紗便匆匆離去了。

觀蓮音看着她,嘴角漸漸流露出一絲嗤意。“阿西,你先去找令狐兄吧,世叔有話要單獨講與伽羅長老。”

伽羅長老灰白的眉一顫,面上流露出些許複雜之色。我一頭霧水地站起身,雖然不知觀蓮音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也沒有出言去問,對伽羅長老拱手道:“既是世叔有話要講,西卿這便去尋家父了。”

……

撇下那兩人跟随着白袍侍者一路朝爹落腳的地方走去,我踩在砂制的走廊上,心中有些難以言狀的古怪。

那青蓮姑娘看起來有些不對勁,伽羅長老看起來也有些不對勁;然而究竟是哪裏不對勁,我卻想不出來。

四面繪着壁畫的陰涼石室中,我站在爹挺屍的小榻邊,幽幽地看了他一會兒,道:“爹,別裝睡了,孩兒知道您醒着。”見老頭把雙眼閉得更緊,怄氣般繼續裝睡,我幽幽地湊上前,伸出手來在他的胳肢窩裏撓了一下。

爹一個激靈坐起身,捂着胳肢窩瞪我道:“你這孽子!還知道來看看爹的死活!”

我沉默許久,用無比認真的眼神看着他道:“爹,我都說了世叔沒把我怎麽樣……”

“一口一個世叔喚得比爹還動聽,我如何能信你?”爹皺着眉,聲音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阿西,觀蓮音為人劍戟森森,你若不小心提防着,連怎麽被拆吞入腹的都不知道!”

“……”爹啊,把人家拆吞入腹的可是孩兒我啊。我不知該如何跟爹解釋,于是憂傷地坐下來,垂着頭不再說話了。

“罷,爹只是想讓你知曉些分寸,以後不要與他靠得太緊就是。”爹似乎很自然地把我的動作理解為了沉思反省,頗具威嚴地咳嗽了一聲,又道,“昨日我收到飛書,廣陵城之主司徒煙即将大壽,南卿這幾日在王屋山迎親,剛從神翼回廊回來的北卿已先行上路去廣陵城。阿東正在追查元神之書殘頁的下落,如今沒有覺醒的八仙供我們令狐家立功,你且快些說妥這門親事,爹帶你去廣陵城散散心。”

提起親事,我想起方才的異狀,下意識蹙起眉道:“爹,你難道沒覺得那位伽羅長老和青蓮姑娘……”

“令狐兄。”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男音。

爹的雙眼頓時噴出火焰,老母雞護崽般将我擋到身後,揚起下巴朝觀蓮音冷哼了一聲。觀蓮音倚着手中的玄劍,無奈地道:“為何一見我就露出這般表情?我似乎沒虧欠過令狐兄什麽。”

爹仍是用不爽的表情看着他:“你們定雲宗詭計多端,現在不虧欠,不代表将來不虧欠。”

眼看這針鋒相對的兩人間又彌漫起了硝煙,我哀怨地看着爹,不知該如何出言相勸。戰火即将燃起之時,觀蓮音微微一笑,道:“令狐兄似是忘了我那日帶走阿西時對你講的話。”

爹聞言一僵,擋在我面前的手臂變得不堅定起來。許久,他那張俊臉上透出兩抹紅暈,恨恨地瞪了一眼觀蓮音,繼而沉痛地摸着我的腦袋,似在糾結着什麽一般。待我被摸得渾身泛起雞皮疙瘩時,爹羞憤地掩面奔出了客房,經過觀蓮音時還給了他一拳。

我被爹的反應吓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眨眨眼睛,遲疑着看向觀蓮音道:“世叔當時究竟講了些什麽?”

問出這話的同時,我已經沉痛地想出了無數個可能,譬如觀蓮音當年與爹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卻始亂終棄害得爹蹉跎百年最終在爺爺的安排下與并不相愛的娘結為連理多年後觀蓮音念起初戀見爹已然老态便勾引與他極為相似的我作為替身從此虐戀情深一發不可收拾的狗血故事。

觀蓮音并不知道我此時的天馬行空,俊臉上仍挂着高深莫測的微笑:“沒什麽,只不過是問令狐兄我要不要将他少時的那些糗事譬如還未辟谷時誤食覺元真人喂給聖獸的丹丸一連便秘數日在向一個羽族女修獻殷勤時由于太過緊張而失禁挨了對方數十個耳光,又譬如自取其辱地與我比試那物的長短第二日就憤怒地買了一條靈虎鞭裝在胯.下結果在修煉時徑直飛到了覺元真人臉上……抖落出來編成話本,邀天下人一同欣賞。”

我聽罷沉默了頗久。

爹,原來在你心目中親兒的貞操,遠不及少時出糗的舊事曝光重要……

“原來世叔和爹的關系也曾這麽好過。”我神色複雜地看着觀蓮音,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他和爹比試長短的畫面。

觀蓮音很是悠閑地看了我一會兒,鳳眸裏氤氲着某種熟悉的光芒,湊過來低聲道:“怎麽,阿西可是嫉妒令狐兄了?”

因為他比我略高些,薄薄的嘴唇正對着我的鼻梁,呼出的熱氣淺淺地在面上蕩漾,令我不由自主地繃直了脊背。一點酥麻沿着脊髓攀爬上頭頂,我眼睜睜看着他垂頭親在我的嘴角,淡紅溫潤的唇瓣撬開我的唇齒,将那靈滑的軟舌送了進去。暈暈乎乎地與他親了許久,我氣喘籲籲地和他分開,哀怨地摸着嘴唇道:“當、當然不是……”

觀蓮音低低地笑着,唇角一抹銀絲分外*,看上去誘人無比。我恍惚地看着他,下一刻便被他推倒在不久前爹躺過的石榻上,衣衫也松落下些許,再次朝我親了過來。美人邀請的姿态險些沖昏了我的理智,我別過頭去,笑得無比凄然。

不好,這樣下去要把持不住了。“世叔,你方才問那位青蓮姑娘是否修煉過《溪客真經》,可是發現了什麽蹊跷?”我捂着噗通作響的心口,極力克制着某種沖動,總算在觀蓮音還未剝去我的衣裳時用問話截住了他。

觀蓮音身形一頓,情.欲的顏色緩緩從臉頰上褪去,半晌收回摸索在我身上的手,與我一起冷靜了下來。“的确大有蹊跷,那位青蓮‘姑娘’,哈……”他的眼底再次浮出些許嗤意,神色一掃方才的戲谑與玩味,漸漸變得冷然嚴肅起來,問道,“阿西,你可知道修煉《溪客真經》的陰體男修最高境界是什麽?”

我一愣,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羽化歸元,窺古觀今,陰陽一脈,雌雄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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