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要一個公平的機會
周禮動不動, 三明治也不吃了。他等着林溫睜眼,又想着繼續保持這樣的狀态也挺好。
半晌 ,林溫眼皮逐漸安靜。
周禮輕拍兩下的手背, 靠回椅枕。他吃兩口三明治, 側頭看眼。
林溫呼吸清淺, 睡相文靜, 周禮總覺得天生自帶催眠技能, 讓人看着看着,就不自覺地懶散了下來。
最後口三明治吃完, 周禮搭着林溫的手準備再次入睡, 忽感覺到手機的嗡嗡震動。
他掀開角‘毛’毯,沒看林溫椅子上有手機。
周禮靠過去, 又掀開林溫另側。果手機就卡在椅子縫隙,還在不停地震。
周禮不想把人吵醒,他手機取出, 直起身時他的呼吸與另抹清淺的呼吸交彙, 隔着指距離, 兩人四目相對。
林溫還是被震動吵醒了, 意識半昏,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
九年前的那男人, 身形消瘦,穿着破洞牛仔褲,絡腮胡看不出真容, 形象老氣又邋遢。
最重要的是,他整人猶槁木死灰。
而現在這人,外形出衆,氣場強大, 與當年截不同。
唯能讓辨認出來的相似之處,大約只有這雙既往的沉靜眼眸。
林溫終于面前的人,和遙遠記憶中的那“成年男人”重疊在了起。
林溫清醒過來,這才意識到周禮離近,剛要動作,周禮忽橫過手機,抵住了的鼻子和嘴。
口鼻感受到了嗡嗡的震動,林溫懵了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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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順手把鬧鈴關了,手機撂到林溫身上,靠坐回自己椅子,他神态自地說:“還為你有電話,你怎麽喜歡大半夜開鬧鐘?”
林溫隔着‘毛’毯接住手機,嘴唇被震得有點麻,咬了下唇才說:“我怕你輸‘液’輸完了不知道。”
林溫這才想起來,仰頭看向點滴瓶,點滴還剩些,快輸完了。
周禮也瞟了眼,道:“差不多了,叫護士吧。”
“嗯。”林溫掀開‘毛’毯起身,絲涼意襲來。
睡過覺,身上暖了,連冷冰冰的手也變熱了。林溫把護士找來,不會兒兩人就走出了醫院大樓。
“你能開車嗎?不能的話叫代駕。”林溫說。
周禮還沒完全恢複,但不至于連車都開不了,“放,不會讓你出事。”他說。
從醫院到酒店,路上林溫只字不提的記憶。
周禮清楚,還要跟他劃清界限,自不會更多的羁絆牽扯進來,他看了看,也沒動開口。
反不提不代表不存在,裝聾作啞也不管用。
回到酒店,林溫洗漱後上床,時半刻睡不着。
回憶突像‘潮’水,控制不住它的湧動。林溫拿起手機刷微博,刷了會兒走神,不知怎麽,就搜索起了“周卿河”的信息。
周卿河的知名度高,那事生後當年上過新聞,新聞不少,只有文字沒有視頻。
林溫想着事,臨近三點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沒幾小時天亮,又自醒了。
前天走路多,早上林溫起床後左腳感到了不适。
‘揉’捏了會兒,下樓吃完早餐,先去看望鄭老。
鄭老今天哪都去不成,被丈夫勒令只能待在房間休息。
老先生在酒店房辦公,老覺得無聊,好拉着林溫作陪。
“聽說昨晚那紅頭的男孩子是你的同?”老問。
林溫說:“是的,他是我初中同。”
“你們平常有聯絡嗎?”
林溫搖頭:“初中畢業後就沒聯絡了。”
“哦。”老道,“那男孩子挺有意思的。”
林溫其實也沒想到張力威醉成這樣還能助人為樂。
老問完話,掀開筆記本電腦,打開了文檔,開始輸入文字。
林溫為老要工作,不想打擾對方,起身告辭。
老擺手攔住:“別急着走,你再跟我說說那男孩子的事。”
林溫被難住,對張力威的印象并不深,只記得他成績不好,有些調皮,老挨批評,但也沒闖過麽禍。
林溫挑着相對較好的方面說。
老邊聽邊記,林溫不由好奇,但始終沒把視線移到老的電腦上。
老倒是自己動把電腦屏幕轉向了,說道:“你看,我有沒有寫錯?”
林溫看向屏幕。
文檔右邊是幾段描述張力威的文字,左邊是串目錄,很奇怪,目錄全是人名。
林溫看完文字,搖頭說:“沒有寫錯。”
“我最近時常寫着寫着,就忘記該寫麽了。”老毫不避諱地說,“我生怕把人都忘記了,所我才身邊的人都記錄下來。”
老身邊人按照重要‘性’排序,逐記錄在電腦上。
排在首位的兩人是的父母,第二位是鄭老先生,第三位到第六位是老的兄弟姐妹。
老含笑道;“我跟我先生無兒無女,最初記這,要記第三位的時候,我問我先生是否有遺憾。我年輕時堅定的不想生育,這觀念在當年算離經叛道,我父母跟公婆都不解,更不贊成,我先生謊稱是他身體有問題,這才讓幾位長輩放過了我。”
林溫是很好的傾聽者,安靜又耐,老難得有傾訴欲,拉着回憶往昔。
說完先生,老又挑了幾人往下說,林溫越聽越詫異。
“那這……不是您的仇嗎?”
“是啊,”老道,“仇也是重要的人,自要記上名字。”
“……您連不好的回憶也要記住?”
老笑起來:“人這生哪有全做好事,全碰到好人的?我是沒過這樣的聖人,也沒到過這樣幸運的人。愉快和不愉快,都是我經歷過的人生啊。”
林溫慢慢點着頭,又注意到的名字排在張力威上面,老指着目錄道:“你要是多跟我相處,我就能把你的名字提上去了。”
林溫笑了笑。
老又道:“你看,禮仔就排在前面。”
周禮的名字竟排在十幾位,林溫問:“他跟您這麽熟?”
“他的外婆是我的朋友,他的母親算是我看着長大的。”老說到這裏,笑容微斂,似嘆非嘆道,“人生真的是在做選擇題,有人有幸選對,有人不幸選錯,題目定‘逼’着你做,重考的機會卻吝啬不。”
林溫輕聲說:“所無論做麽事,都要三思而後行。”
老聽這樣說,笑道:“那倒也不必事事此,果每件事都要權衡清楚才去做,人生哪還有激情。‘性’是生命,感‘性’是生活,光有生命而沒生活,那人還算活着嗎?”
老少從凡塵俗事探讨到高深的人生哲,差點要忘記時間,直到林溫的手機響起qq信息的提示音。
是張力威來的,說他剛醒,才看到信息,後面打了大串文字,林溫看完提煉出重點:“張力威說他現在馬上過來。”
另邊,周禮也才被汪臣潇的電話吵醒。
他頭疼的厲害,渾身疲乏,提不起麽精神。講完電話,他進浴室簡單沖了澡,又重新上了遍‘藥’。
上到胸口處,他想起林溫再三撞他那幾下,不由“啧”了聲,勾着嘴角搖了搖頭。
周禮吹幹頭,問助他們在哪兒,助回複:“先生和夫人在餐廳,先生讓你起床後直接過去。”
“林小姐呢?”周禮問。
“林小姐跟我在起。”
“你們在哪兒?”
“在去餐廳的路上。”
周禮換好衣服去餐廳,出電梯時手機來電,他走到欄杆處講電話。講了幾句,到助從對面電梯裏出來,身後跟着林溫,跟紅頭的男人說說笑笑。
周禮跟電話那頭打了聲招呼,挂斷電話,他跟上隊伍。
“你來了?”助問,“身體好點了嗎?”
“還行。”周禮說。
助介紹:“這位是張力威先生,大昨晚過。”
張力威頭醒目紅‘毛’,看起來出門前意打過,穿的衣服雖是簡單的t恤,但配了條長褲,相比他昨晚的短褲打扮要式許多,人也看着很精神。
周禮嗓子稍啞,說話帶了點鼻音,伸出手說:“張先生,幸會。”
張力威握手動作豪邁,他龇牙咧嘴道:“我說你怎麽好像有點眼熟呢,你穿了衣服我剛差點沒認出來!”
周禮:“……”
旁邊林溫先是呆,接着有點尴尬,又有點想笑,抿住嘴唇才控制住嘴角的弧度。
“之前沒機會認識,昨晚的事多虧了張先生了。”周禮揭過話題,放下了手,輕輕瞪了林溫眼。
林溫微微別過臉。
行人來到餐廳,鄭老先生和老已經等着了。
兩位老人沒有架子,恩人看起來又像是少根筋的,雙方聊天竟非常愉快,頓飯吃了兩小時才結束。
鄭老先生看出周禮仍不舒服,問他:“今天還用不用吊針?”
周禮回答:“不用。”
鄭老先生叮囑他:“今天反不出門,你回去好好睡覺,有不舒服要說。”
鄭老又道:“多大的人了,竟還打架,跟麽人打的?你臉上這傷麽時候能好?破相也是活該。”
所有人都關了周禮遍,只有林溫沒出聲。
周禮看了眼林溫,後視線又很自而地劃走了。林溫恰好順着衆人的目光在看他,接收到了他那道短暫的眼神。
他的眼神不像是無意義的,林溫裏動,竟覺得他那輕飄飄的下像帶着點控訴。
離開餐廳乘電梯,兩位老人跟張力威說着話,周禮放慢腳步,跟林溫并行。
“袁雪聯系你了嗎?”周禮問。
“聯系了。”袁雪上午微信,問麽時候出差回來,說要辦訂婚宴。
當時林溫陪老,只簡單回複了句,沒來得及問前因後果。
林溫問周禮:“他們怎麽突要辦訂婚宴?不是還有兩月就要結婚了嗎。”
“老汪說他們那邊有這規矩,本來不想多折騰,但他爸媽不同意。”
“那訂婚宴在哪裏辦?”
“鎮上,要請幾親戚。”
兩人邊走邊說事,早已脫離了隊伍。房間在同樓層,林溫先到,道了聲別就進屋了。
周禮沒回房,轉身又下了樓。
老今天休息天,明天就要換地方繼續原先的行程。
林溫提前收拾了下東西,想起袁雪,坐床上準備對方打電話。
林溫習慣從通話記錄裏面翻號碼。
平常電話聯系的人不多,界面裏來來回回就那幾名字,今天進入界面,通話記錄裏第名字變成了“周禮”。
腳傷那段時間,周禮的名字也直出現在上面,因為住酒店,周禮早接晚送,需要聯系。
那幾天之後,周禮的名字就被其他聯系人壓了下去,直到昨晚他“按錯”號碼,名字又回來了。
林溫掰着手指數天數,這才過了多久,好像先前嚴格劃分的界限,完全白劃了。
想着,手指不小點了下,點在“周禮”這名字上。
林溫跳,趕緊摁掉,也不知道電話有沒有撥出去。
過了會兒,有人敲了敲房門。
林溫下了床,走到門口問:“誰?”
“我。”周禮聲音依舊沙啞。
隔着門,看不到人,林溫忽像被拉扯到了九年前,早已記不清的聲音原來還是在記憶中留下了道印,當年那道聲音也是微微沙啞。
九年前和九年後,他們的身體狀況也重疊了。
“開門。”門外催了聲。
林溫擰開門把,只‘露’條縫,問道:“有事?”
周禮防賊樣,眯了眯眼說:“不是你打我電話?”
“……沒有,我按錯了。”
“按錯了?”
“嗯。”
周禮扯了下嘴角:“行。”
對話莫名熟悉,只是角‘色’調了。
林溫沒來得及再開口,周禮忽敲兩下門,拎起塑料袋:“拿着。”
“麽?”林溫把門縫拉大,接過袋子。
“自己看着用。”周禮說完,懶得再看那道門縫,直接轉身走了。
林溫打開袋子,到裏面是盒噴劑和支‘藥’膏,用來舒緩腳疼的。
望向周禮離開的方向。
走廊上鋪着地毯,腳步聲也聽不到半點,周禮早已走得沒了影。
接下來幾天,他們行人又跑了兩座城市,鄭老先生工作,老跟随着玩。
周禮臉上帶傷,燒退後嗓子還啞,他跟王攝影商量好拍攝角度,采訪時嚴肅認真,絲不茍。休息時閉目養神,生人勿近。
林溫幾次看去,他都是這幅狀态。
老玩游戲玩得不亦樂乎,讓林溫也起,林溫收回視線,打開了重新下載好的劇本殺app。
app是周禮推薦老的,老每次等在邊上,總有無聊的時候,周禮教用這打時間,誰知老玩就喜歡上,讓林溫和張力威都下載了。
離開荷川市的時候,林溫才知道張力威被兩位老人請來當他們在內地的專職司機。
薪水不錯,還交五險金,張力威沒考慮幾秒就點頭答應了。
現在app回到了手機上,林溫兢兢業業每天和張力威起陪玩。
行程的最後天,行人去走玻璃棧道。
林溫參與過的唯次高空游戲是煥樂谷的索道,那回周禮全程帶着。
玻璃棧道和索道全不同,透明的腳底下是真的萬丈深淵,林溫看得頭皮麻,明知道玻璃是安全的,還是先伸出腳試探。
“哈哈,你膽原來這麽小?”張力威伸手,“來來來,哥帶你飛!”
“不用。”林溫對他笑笑,邁出只腳。
走在棧道上的感覺其實也還好,只要別低頭。
張力威圍着轉,會兒讓看東邊的山,會兒讓看西邊的雲,後來又指着腳下的深淵,讓看石頭堆。
林溫只好直保持微笑,想着快點走完這段路。
走了幾步,看到周禮抱臂靠着護欄,朝着這邊看。
張力威擡手打招呼:“周哥!”
周禮點頭,直起身朝他們走了過來。
大約是此刻所處環境的不同,林溫莫名感到周禮行走時在壓制着某種情緒。
林溫不由自後退了小步。
周禮朝張力威說:“我跟說會兒話,你去照顧下老。”
“啊……啊,好。”張力威愣了愣,走得步三回頭。
周禮盯着林溫看了會兒,才開口:“你對我不公平。”
林溫站在半空,吹着山風,度秒年。
“你相親開出的麽條件,用不用我幫你回憶?身高年齡,經濟能力,我樣樣都符合。你對着張力威都能笑得跟朵花似的,就因為別人的原因對我退避三舍?”
周禮站在棧道中央,他聲音沙啞,臉上依舊帶着疲态,眼神卻咄咄‘逼’人。
“你別忘了,我們的關系早于所有人之前,這種針對不公平。”
周禮說着,慢慢走上前,在林溫跟前站定,垂眸看了會兒,道:“我要公平的機會。”
側過身,他推着林溫往前,動作沒像在索道時那樣溫柔,這回帶了點強勢。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