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們試試看,好嗎?”……

林溫耳垂和下颌的銜接處像一燙, 頭皮尾椎骨一陣過電般的麻,這股麻讓她不自覺地蜷縮,手肘向後推人。

她的力道輕飄如雲, 沒有半分威脅, 但周禮頓了頓, 還是順勢将人放開了。

突如其來的“意外”也就短短兩三秒, 兩人間的氣氛卻驟從劍拔弩張變成了無言相望。

林溫退開兩步遠, 手捂着自己滾燙麻癢的耳朵,心跳如雷。

周禮也是一次遺忘了語言能力, 只知道盯着人看。

田地裏響起聲蛙叫, 劃破寂靜空氣,催醒了林溫。林溫猛地轉身, 快速沿原路返。

周禮慢了半拍,一言不地跟在她身後。

天黑,鄉下地裏也沒路燈, 林溫一味向前, 周禮打開手機電筒給她照明。

手電光照距離有限, 離遠了照不清, 周禮縮短與林溫的距離,林溫卻像鬼追, 得更加快。

直她腳下一絆,兩人才再次并排。周禮扶住她胳膊,皺眉看着她又變得蒼白的臉。

之前林溫找人着急, 氣‘色’已經很差,現在連嘴唇都失去血‘色’。

周禮終于開口:“哪裏不舒服?”

林溫沒什麽力氣地搖搖頭。

周禮兩手扶住她肩膀:“去醫院?”

林溫再次搖頭,有氣無力道:“可能是低血糖。”

她大學以後遠離父母,偶爾飲食不規律, 有過次乏力頭暈犯惡心,後來知道是低血糖,吃點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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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林溫渾身沒勁還想吐,周禮沒多浪費時間,背過身彎腰,将人一把背起。

林溫早已熟悉這道肩膀和後背,她無力折騰,也不想在這種時候矯情。

林溫忍着胃裏的不适,閉上眼睛趴在寬闊肩頭。

手機不方便拿,周禮放口袋。周禮步伐大,得穩,偶爾頭看一眼肩膀,昏暗中面容是模糊的,但輕弱的呼吸跟他近在咫尺。

很快汪臣潇家,林溫推推周禮,周禮自覺地将她放地上。

大門敞開,燈光流瀉。進門的客廳裏擺着一張長桌,桌上擺滿各種零食,用來白天招待客人。

肖邦托腮坐在桌前,手指滾着桌上的一顆山核桃,周禮進屋,挑出托盤裏的枚巧克力,問肖邦:“他們人呢?”

肖邦指了指面關着的門,那裏是個有沙的客廳。

“那兩個在裏面。”

周禮把巧克力塞給剛坐下的林溫,一邊進廚房,一邊繼續問:“老汪他爸媽呢?”

“他們家親戚帶了,老汪讓他們先在親戚家過一夜。”

周禮打開廚房燈,拿了只瓷碗,往裏面加兩勺白糖,倒了熱水出來說:“算他還沒太傻缺。”

說着,将糖水擺林溫跟前:“喝了。”

“我看難,袁雪剛才特別冷靜。”暴脾氣的人忽變得冷靜,反而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肖邦說完又看向林溫:“怎麽了?”

周禮坐下來,替林溫答:“低血糖。”

林溫吃下巧克力,捧着糖水口喝,眉心緊皺,視線一直落在面那道門上。

當初袁雪擺鴻門宴審訊他們,大嗓門隔牆都能聽,現在這道薄薄的門裏沒漏出袁雪的半點聲音,林溫跟肖邦同感,憂心忡忡。

林溫問:“他們進去多久了?”

肖邦說:“十分鐘吧。”

三人足足坐了一個時,那道門終于打開了。

袁雪先出來,她眼睛還紅,像要嘗試扯一個笑,可惜扯不出來。

她朝林溫伸手:“溫溫。”

林溫立刻拉住她,兩人手牽手上樓。汪臣潇一直緊跟樓梯口。

關上卧室門,林溫問:“怎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袁雪搖頭:“沒有。”

“吃過東了嗎?”林溫道,“去洗一下,我給做點飯菜上來好不好?”

“不要,我吃不下。”

“水呢?要不要喝點水?”

“我不渴。”

“那想要什麽跟我說。”

“嗯。”

林溫沒動問起什麽,她給袁雪拿來睡衣,哄她先去洗漱。

洗漱完,袁雪坐在床上,泛紅的眼睛已經恢複正常,她道:“我跟老汪說好了,明天宜清,我先從他那搬出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林溫心一沉,坐袁雪邊上。

袁雪看着她道:“我剛才跟他攤牌了,我告訴他我查過他手機。”

“那他……”

袁雪搖頭:“他沒有。”

汪臣潇沒想她查過他的手機,還是以那一種方式。

之前在客廳裏,汪臣潇把手機拿出來,急巴巴解釋:“我的內存滿了,以才會删聊天記錄!”

他的手機裏,微信內存占比最大。五一假期了袁雪老家,汪臣潇手機內存乎全滿,清完一遍緩存,還遠遠不夠,汪臣潇只好微信下手。

他先把跟周禮人的聊天記錄全删了,再把跟父母親戚的也删了,因為他跟他們平常都是聊閑話,删除也無關緊要。

剩下那些好友基本跟工作相關,他當時閑着也是閑着,索‘性’挨個點進去,挑挑揀揀删些工作以外的內容。

那個倩本來就跟他有工作上的關系,他也挑揀着删了一點。

但那些挑揀着删的,他删的不多,因為實在太麻煩。

“我是打算618換手機的,現在這個先将就用着。”汪臣潇把微信打開,怕袁雪不信,他先讓袁雪看他跟周禮人的聊天記錄,早前的确實都沒了。

再給袁雪看了一些其他的,再三保證:“要是還不信,我把倩找來!”

“倩?叫得這麽親熱?”

樓下後院,周禮和肖邦坐在躺椅上,汪臣潇坐板凳,人手邊放着些點心,邊填肚子邊說話。

肖邦聽汪臣潇提“倩”,于是接了這麽一句。

汪臣潇沒胃口,他沒碰吃的,坐着矮板凳,他道:“她以前跟我們家是鄰居,這次訂婚請人随意,又沒喜帖,見着村裏人就叫一聲,我也不知道我爸媽叫了他們家。我爸媽确實喜歡她,但我們兩個完全不來電。而且說實話,這兩年我身邊的誘‘惑’少了?我真要找,不能找個比倩漂亮的?”

周禮道:“怎麽,完全沒動過歪心?”

汪臣潇想了想,老實道:“我不能保證我十年後會不會出軌,我只能保證,我現在袁雪是一心一意。我只想着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賺更多的錢,真沒想過那些‘亂’七八糟的。”

肖邦說:“那袁雪還說要跟分開?”

汪臣潇嘆氣,搓‘揉’下臉,半晌才道:“因為我爸媽,還因為我。”

“我這麽跑出去了,他竟沒有追出來,他這算什麽?把我當什麽了?”袁雪抱着毯子,看着林溫道,“知道我當時一個人的時候在想些什麽嗎?”

她從汪家跑出,根本沒辨認方向,跑累了才在一處破屋前停下。

破屋是間平房,窗戶碎了大半,木門都歪了,不知道是哪戶人家棄之不用的,袁雪覺得她跟這破屋一,千瘡百孔,也人棄了。

汪臣潇沒有追出來,她坐在破屋前的石頭塊上呆,從跟汪臣潇初識現在,她腦中像放電影似的放了一遍。

“我是有很多缺點,這我知道,但汪臣潇也有一堆‘毛’病,我難道平常就沒容忍過他?他爸媽完全看不。”袁雪道,“我跟他爸媽的問題不是最近才有的,汪臣潇不是不作為,他是做得完全不夠。像今天,他想出來追我,可他媽一拽一嚎,他就邁不開腿了。他想兩邊都讨好,天平左右搖擺,在我這狠不下心,在他媽那也狠不下心,最好萬事都和稀泥。”

袁雪說:“可事實上,婆媳關系裏最大的問題根源,不是我們人,而是他們男人!”

“男人得有魄力,得頭腦清醒,這份魄力和清醒我都用在了工作上,了家我就是個軟蛋。”汪臣潇也有着清晰的自我認知。

“哼,”肖邦吃着餅幹說,“今天可夠軟蛋了。”

汪臣潇道:“袁雪說我就是吃着碗裏看着鍋裏——”

周禮沒吃什麽東,只時不時喝兩口水,聽汪臣潇忽冒出這句話,他放下水杯,朝他瞥去一眼。

“——既想讨好這邊,又想讨好那邊,”汪臣潇說,“我承認,我确實想和稀泥,我是真不知道怎麽做啊,我疼我爸媽,也愛袁雪,我兩邊都不想傷着,其實我們有人都有問題,我知道我媽有時候比較過分,也知道袁雪的脾氣,我都清楚!可她現在說想先分開,我……我問們,們要是碰上這情況怎麽辦?”

肖邦把餅幹碎屑倒手上,往嘴裏一塞,說:“我帶頭母豬家我爸媽都能樂半天,這假設在我身上施展不開。”

“……”

汪臣潇無語地轉向周禮:“老周,呢?”

周禮手指勾着弧形的杯柄,慢條斯道:“爸媽不是選的,沒得挑,老婆能自己選,有得挑。既挑了一個爸媽不喜歡的,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就應該有個明确的認知,得老婆負責,也得承擔起一切後果。”

汪臣潇一愣,傻坐半晌。

後起身,去廚房弄了點吃的。端樓上,他把托盤放在門邊,給袁雪了一條微信:“我給熱了點雞湯,放在房門口了。”

袁雪看完微信,把手機翻身放枕頭邊。林溫給她掖了下毯子,問:“要睡了嗎?睡了我關燈。”

“嗯。”

林溫把燈關了,陪袁雪躺下。

林溫毫無睡意,腦中紛紛雜雜,心總吊着,既擔心袁雪,又不清自己。

耳朵似乎還燙,林溫伸手‘摸’了‘摸’,一時間,擔心袁雪的那份心,全歸攏了“不清自己”。

林溫咬唇,翻身閉眼。

躺半天,依舊沒睡意,她‘摸’手機,看了眼時間。

才剛過十點。

袁雪晚上什麽都沒吃,林溫想了想,還是輕手輕腳下了床。

出房門,她看見地上的托盤愣了一下,打開蓋子一看,裏面是已經冷了的雞湯和白米飯。

林溫把托盤端進廚房,又找了一點蔬菜出來。

晚上宴席沒開,廚房裏最不缺的就是菜,林溫打算給袁雪做一些清淡的食物。

周禮躺在後院的躺椅上,看見廚房燈亮起,不一會就傳來了水流聲。

透過門,有道身影在裏面忙前忙後。

周禮彈了彈煙灰。

汪臣潇和肖邦早就上樓了,他想再吹會風,以沒上去。

晚上的雨只下了很短的時間,地面很快就幹了,空氣中有青草香,聞着舒爽宜人。

他心裏想着事,點了一支煙慢慢抽着,現在才抽一半。

周禮又看了一會。

裏面水聲沒了,那道身影不知道了哪個角落。

周禮将煙揿滅,拿起空水杯和零食盒進廚房。

林溫正在切菜,聽動靜吓一跳,轉頭看見周禮從黑漆漆的後門進來,她驚魂未定道:“怎麽在這裏?”

“吹了會風。”周禮把東放下,問她,“做宵夜?”

“……我給袁雪做點吃的。”

“袁雪還沒睡?”

“睡着了,我怕她醒來餓。”

“老汪給她送了吃的上去。”

“我知道,雞湯已經冷了。”林溫說,“我做點清淡的。”

“自己晚飯也沒吃。”周禮道。

“……嗯。”林溫低下頭,繼續備菜。

周禮靠在水池邊,看着她問:“袁雪怎麽跟說的?”

“……說準備先跟老汪分開,剩下的事以後再說。”周禮一提,林溫又開始擔憂,“老汪有什麽打算?”

周禮就把之前的聊天內容概括了一遍。

“說他們……會好嗎?”林溫憂心。

周禮說道:“婆媳關系是紀難題,老汪要是還想着逃避,不把這問題解決了,也不用想着跟袁雪再有個什麽結果了。”

林溫原本還想聽一句寬心的話,誰知周禮這直白。

她垂下頭,慢吞吞地繼續切菜。

周禮接着道:“但老汪這次應該不會再逃避了,只不過婆媳關系這種事太複雜,他們還需要時間慢慢磨。”

林溫聽着,稍稍安心。

緊接着,林溫又聽一句:“說我們的關系,有他們複雜嗎?”

林溫一頓。

“喜歡簡單,讨厭複雜,可是複雜來了,也不能只想着抗拒逃避,否則逃避成老汪那,事情只會變得更複雜。”

水池和菜板相隔一米半的距離,周禮站在水池這頭,始終沒靠過去,至少此刻,和林溫保持着一個讓她安心的界限。

“還有之前說什麽,吃着碗裏看着鍋裏。我大學之後沒談過朋友,只去過相親,上一任相親象,我跟她現在算是朋友,雖我跟她只見過三次,從去年說過彼此不合适後就沒再見過面。”

林溫攏了攏菜板上的蔬菜。

“林溫,”周禮看着她側臉,溫聲道,“我們試試看,好嗎?”

菜刀停留在菜葉上方,磨啊磨,刀刃似乎變鈍,這一刀怎麽都切不下去。

周圍靜悄悄,半天,林溫才輕輕地吐出五個字。

“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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