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來那天就能開走

第60章 回來那天就能開走

周禮在問出那個問題之, 就已經知道答案。

他不意外也不失落,通話結束,他靠在醫院的椅子上, 仰頭望着藍天。

港城的室內冷氣像是不用花錢, 這一條廊道三面全是玻璃, 陽光無孔不入, 妄圖驅散醫院裏的寒氣。

惜陽光照不廊道以外, 走出廊道,周圍也只剩寒氣了。

周禮這幾天睡眠不夠, 他在這裏小坐了五分鐘, 身體稍稍回暖,他次強打起精神, 回周卿河的病房。

護剛端出餐具,輕輕帶上房,見周禮, 她馬上要重新開。

周禮攔住她:“他睡了?”

護對周禮道:“周先生剛躺下, 還睡着。”

周禮瞟了眼餐具, 護又道:“先生剛才喝了一小碗湯, 米飯吃不進。”

周卿河這兩天胸悶心悸,伴随嘔吐, 這碗勉強喝進去的湯不知道什麽候又會吐出。

周禮對護道:“我待會兒要離開,大概明天中午回,你照顧好他。”

護點頭:“您放心。”

周禮回公寓取東西, 出的候手機振動,是肖邦電。

肖邦送走林溫後又回頭招呼玩家們,直現在清空客廳,他才有間喝口水, 順便給周禮打這通電話。

肖邦說林溫因為他所以了店裏,周禮得照顧他父親,肖邦也善解人意,他拐彎抹角地暗示:“這個月的賬目還報給你呢,你什麽候回,我提做個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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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說道:“我現在就回。”

肖邦一傻:“什麽?”

天黑後,周禮走出機場,肖邦抱着胳膊,一臉嚴肅地候在出口。

周禮随身拎着只包,肖邦會跑,他眯了眯眼:“你接我?”

肖邦打量着人,見周禮氣‘色’不佳,明顯什麽精神,他放下胳膊,語氣盡量不那麽生硬:“車上說。”

肖邦自己車,他借了員工小丁的車子。

小車灰撲撲的,車內空間略顯擁擠,周禮調整了一下椅位,肖邦開着車,問道:“周叔怎麽?”

“就那。”周禮不多提這個。

肖邦還算了解周禮的‘性’格,周禮不多提,就證明情況不好。

肖邦又問:“你‘奶’‘奶’呢?”

“還住着院。”

“你這幾天就成天陪在醫院?”

“嗯。”

“平常跟林溫聯系嗎?”

周禮一直什麽情緒地瞥着擋風玻璃外,林溫的名字,他才轉頭,向說話的人。

肖邦說:“林溫下午我店裏,別問我她幹什麽,我怎麽知道,我就跟她聊了會兒你,然後她就回去了。”

“……聊了我什麽?”

“你還能有什麽好聊的。”肖邦将下午說的幾個故事告訴他,說完後,瞥他一眼。

周禮垂着眸。

肖邦直言:“還記不記得我之提醒你?”

他提醒周禮兩次,一次在汪臣潇的別墅,那周禮已經在行動,而林溫顯然尚未察覺。

還有一次在汪臣潇父母家。

那次他說:“你不能确定你這份興趣能保持多久。”

周禮給他的回答是:“未的事人知道,但我對她已經了興趣的階段。”

肖邦回憶完,說道:“現在你說走就走,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但我是不是也能說一句,未的事其實早就有了預料,你永遠都是這副德行,興趣了就用盡千方百計,得手了又能輕易抛開。你打算怎麽對她?”

車速不快不慢,市區剛十點,七月中旬的夜間氣溫直‘逼’三十五度,拉下車窗,熱浪撲面而。

經中學口,周禮說:“停車。”

肖邦慢慢靠邊:“還呢。”

“了。”周禮盯着車窗外,解開安全帶下車。

對面的夜宵攤熱火朝天,老紀燒烤的生意似乎最好,大片攤位座無虛席,只有一張桌子單獨坐了一個人。

大約見這裏有空位,或者是有其他原因,三個男人站在桌邊,嘻嘻哈哈跟坐着的女孩商量拼桌。

桌上燒烤熱氣騰騰,江小白卻已經空了半瓶,林溫握着酒瓶,擡頭向三人,眼眸水光盈盈,唇形豐潤甜美。

她直接拒接:“抱歉,不拼桌。”

三個男人更加按奈不住。

“別這嘛小美女。”

“咱們請客怎麽?”

“你是不是住這附近,我好像經常見你。”

穿着黑t恤的男人說着話,直接彎腰拉開凳子。

凳子拉一半,受了阻力,男人一,有只腳正勾住凳子,猛一用力,腳勁大得能把他拽倒,凳子從他手裏飛脫出去,金屬腳在地面劃出一聲尖銳的響。

男人踉跄,扶住了桌子,夜宵攤的桌子承重能力有限,桌板晃動起。

林溫立刻抵住,周禮動作更快,他穩住桌,順勢坐了剛從別人手裏拽回的凳子上。

男人本要罵,擡頭見周禮長得高高大大,臉‘色’也是一副不好惹的子,他嘴裏随便啐了兩聲,就和同伴罵罵咧咧地走了。

林溫仍握着江小白,兩只胳膊都搭在了桌上。

桌子已經不晃了,她的視線卻好像晃了晃。

“晚飯吃?”周禮先開口。

“……嗯,”林溫視線不晃了,她攥緊了一下瓶子,說,“晚飯的候不餓,剛才餓了,就吃點東西。你怎麽回了?”

周禮抽走她手裏的酒瓶,對着燈光照了照,還剩一半。

他翻起筷架旁邊的玻璃杯,往裏倒着酒說:“跟你一起吃晚飯。”

林溫着透明的酒‘液’注入杯子,汩汩響着,由淺至深。

周禮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将酒瓶放回林溫跟。

林溫重新握住瓶子。

男人體熱,才一會兒功夫,這只酒瓶就沾了周禮的溫度。

林溫說:“我點的燒烤不多,給你叫一點?”

她只點了十五串,分量都不大,其中一半還是蔬菜。

周禮拿起一串說:“不急,先吃着。”

“哦。”

兩人慢慢吃着燒烤,喝着小酒,林溫問:“你什麽候回港城?”

“明早。”

林溫點點頭。

酒喝得快,馬上就空了,林溫又從随身包裏掏出一瓶。

周禮着她變魔術,拿酒瓶,他替她開了。

周禮問:“包裏還有嗎?”

“有。”

“還有幾瓶?”

“三瓶。”

“……你最多能喝多少?”

林溫搖頭:“不知道,試。”

“那今晚試試。”

“好啊。”林溫很幹脆。

酒瓶歸林溫,酒杯歸周禮。

林溫道:“你還是少喝點,畢竟明早的飛機。”

周禮說:“我酒量比你好。”

“你又不知道我酒量。”之他們都試醉醺醺的,但那程度根本不算醉。

“你六十度的酒都喝不了。”

“這又不是六十度。”

“不信就打個賭。”

“賭什麽?”

“說。”

林溫反對。

正喝着,林溫的微信響了,是母親給她發了一張如佛祖的圖,說是睡見佛接福,保佑她晚上有好夢。

林溫笑了笑,放下手機,她向周禮,斟酌着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寺廟的候,找僧人說話?”

“記得,”周禮道,“他們的道理都是一套套的。”

那林溫放不下心,周禮帶她轉遍每一座大殿,見僧人就找人聊。

幾位僧人說的話,他們至今記憶猶新。

“婆娑就是一個有缺憾的世界,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自淨其意。”

“這裏的人,都有各各的不幸,他們有的身患重疾,我會叫他們去醫生,但有的人,得的是心因‘性’疾病,身病好治,心病難醫,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心靈上的寄托。”

就因為僧人說出“心因‘性’疾病”這個專業用詞,有一味的蠱‘惑’人心,林溫才放心,讓父母暫呆在寺廟。

其實去那間寺廟的,大多數都是得了心病的人,比如林溫父母,比如将她父母帶去的李阿姨。

李阿姨就患有嚴重抑郁症,像她說的,她曾經無數‘自殺’方法。

僧人們說,你在意的是瓶子裏的虛空,你往常不的那些,是瓶子外的虛空。

是你所在意的事業、成就、愛情等等,即使偉大,也只是裝在瓶子裏,假如你放不下自己,就無法領略瓶子外的美妙世界。

這些都是說給“李阿姨們”的,但抑郁症患者,就是放不下,這病不是他們故意得的,他們的精神狀态不受自己控制,不是配合治療他們就能痊愈。

林溫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不會怪周禮,但是,林溫摩挲着酒瓶,說道:“初中的候我孤立,最開始我其實很害怕,那孤獨的覺很恐怖,是人是有适應‘性’的,當我慢慢适應了這孤獨,我就,孤獨也什麽不好,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任何社交,但是高一的那個暑假,我了一條新聞。”

新聞報道說,日本某男子不工作也有朋友,往日有任何社交,該男從二十多歲啃老五十多歲,最終他死在家裏,直屍體發臭才鄰居發現。

林溫完這則報道,就像人打了一記悶棍。

“我不像他那死去。”林溫輕聲道,“所以我那個候就規定自己,必須要交朋友,将要有正常的同事,有戀人,有丈夫和孩子。”

但她希望這一切的人際關系都是最簡單的,她挑的朋友都是簡單‘性’子,她選擇的男友,至少在她選擇的當,對方是簡單的。

她渴望的,永遠都是穩定并且長久的關系。

而周禮是個例外,他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就像個旋渦,輕易就能将人吸引進去,和那間寺廟相比,他才更像會蠱‘惑’人心的那一個。

林溫着周禮,夜燈下他的雙眼深邃黝黑,始終如一的在專注她。

她要的是穩定和長久,而不是歸期不定之下的路未知。

林溫聲音有些輕飄飄的,像是不受控,但她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我知道你的不容易,這根本不怪你,但是周禮,我不一直都這麽懂事,永遠都是我在體諒別人。我不怪你,你也別怪我。”

桌子小,周禮胳膊又長,在林溫說完那句話的瞬間,他的手輕易對面,手心裹住林溫的臉頰,用了點力,像掐她。

“你傻不傻?”

他眼睛裏有紅血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疲憊。

臉頰并不疼,林溫定定地了一會兒,喃喃:“燒烤了,我幫你去點。”

烤盤已經空了,只剩簽子能‘舔’。

點燒烤得進店,林溫起身,周禮跟着站起。

林溫說:“你起幹什麽?”

周禮說:“我跟你一起去。”

“那你去點吧。”

“一起。”

“座位人着。”

周禮拉住她的手:“座位了就了,一起。”

“……”

兩人一道進店點了燒烤,出的候座位還在。

五瓶江小白全空之後,林溫走路已經走不出直線。周禮幹脆背起她,林溫趴在他背上,大約是醉糊塗了,她伸手遮住了周禮的眼睛。

周禮已經穿了斑馬線,刻正走河邊人行道上,他腳步一頓,說:“我在走路。”

林溫輕輕地問:“你睜開眼睛會見什麽?”

周禮喝了那點酒,醉意其實幾分,酒勁這會兒上了一些,他喉嚨有點燒。

周禮喉結滾動,回答:“你。”

林溫這才把手放下。

周禮繼續往,散步似的,不緊不慢。

河面上浮着魚漂,釣魚的人又了,不遠處站着個長發女人,眼尖地舉手跟他們說“嗨”。

林溫醉酒還不忘禮貌,她趴在周禮背上,高高擡手回應:“嗨。”

聲音是一貫的輕輕柔柔,又帶了兩分醉酒才有的慵懶。

周禮笑了笑,将人往上托了托。

背家裏,他把林溫送進浴室。

“能不能自己洗澡?”他問。

林溫點頭。

浴室關上了,裏面砰一聲重擊,周禮又立刻推開。

林溫撞淋雨間的玻璃,疼得她坐地上捂額頭。周禮去抱她,拿開她的手,她額上一塊紅,他給她‘揉’了‘揉’,皺眉又好笑:“算了,你今晚別洗澡了。”

林溫雖然醉了,但完全失憶,她不記得自己今天是出差回,回後又洗車又跑去肖邦那,但她記得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上有汗臭味。

林溫蹙眉說:“我要洗澡。”

“你站都站不穩。”

“我坐着洗。”

“……”

周禮還真給她搬了一張小板凳。

林溫脫光衣服坐在板凳上,拿着花灑對着自己沖,但她忘記把龍頭調熱水位置,冷水沖下,她一個哆嗦,抖掉了花灑。

周禮不放心,一直守在口,見聲音不對,他又推開。

花灑噴頭朝天,玻璃關,水花處飛濺,林溫坐在板凳上,彎着身,雙手抱膝,濕漉漉地向口。

周禮盯着她,直地上的花灑轉了方向,水花往林溫身上飛了,他才‘揉’了‘揉’眉心,關上浴室,把身上衣服脫了,進淋浴間伺候人。

洗完澡,周禮把人裹好,将她抱回卧室。

林溫在床上一滾,鑽進子裏,周禮掰住她肩膀,按住她弄散的幹發帽說:“別動,我去拿吹風機。”

林溫還算話,真趴着不動了。

周禮給她穿上衣服,幫她吹頭發,床單難免沾水,吹完頭發,他順便拿熱風口對準了床單,林溫不知道,她胳膊伸了,一下燙,疼得立刻縮了回去。

周禮關了吹風機,把她胳膊扯,一,已經燙紅了,他立刻去廚房拿一瓶冰水,替林溫捂住胳膊。

林溫昏昏沉沉,又身處清涼,一會兒就睡着了。

周禮坐在地上,還替她捂着,又撥開她頭發,檢查了一下她的額頭。

還剩幾個小就天亮了,周禮不睡,他替林溫敷完冰,順便把水喝了。

一直五點十分,他才起身去浴室刷牙洗臉,然後上樓找一身幹淨衣服換上。

回主卧,林溫仍睡着,周禮輕聲叫她:“溫溫?”

醉酒的人睡得熟,周禮叫了好幾聲,林溫才勉強睜眼。

周禮道:“我走了。”

林溫意識不清:“去哪裏?”

“機場。”

“……哦。”林溫找回記憶,還記得上次周禮是自己開車去機場的,她道,“你車鑰匙在鞋櫃上。”

“我叫了車,我車暫留你這兒。”周禮道。

“哦。”

“幫我着。”

“嗯。”

“等我回開走。”周禮拂了拂林溫的頭發,低聲,“回那天就能馬上開走。”

“……嗯。”

周禮親了親她額頭:“你接着睡。”

林溫眼睛快閉上的候,又一句莫名其妙的耳語。

“你對我還不夠了解。”

那聲音像從隧道中發出,深沉又綿長,林溫還當在做夢,她神志不清地眨了眨眼。

大輕輕關上,林溫又閉上眼睛,意識昏昏沉沉,似乎又躺了很久,似乎只躺了幾秒,她猛地從床上彈起,拖鞋也不及穿,飛奔口,打開,樓道裏有腳步聲。

又跑陽臺,扒着窗框往樓下,樓下也有周禮的蹤跡。

早晨風微熱,太陽還有完全探出頭,天邊雲霞已經染成刺眼的金‘色’,林溫手擋在額,眼睛怎麽都睜不開。

了一會兒,樓下傳夫妻争吵聲。

“車子怎麽發動不了了?”

“兩個月開,當然打不着火,我上個月打電話回讓你動一動,你根本就!”

另一邊,馬路上車流稀疏,劇本殺店打開,肖邦送幾個通宵的熟客出,揮揮手,他打着哈欠,伸了一個懶腰。

天空只有雲,有飛機,肖邦了眼間,還航班起飛的候。

也不知道那兩個家夥昨晚燒烤吃幾點,又談了些什麽。

肖邦不由起周禮當在車上說的話。

昨晚他說周禮永遠都是這副德行,興趣了就用盡千方百計,得手了又能輕易抛開。

這類話其實在林溫還出現的候,他就已經說很多遍,比如周禮打網球,比如周禮玩摩托,周禮興趣得快,走得也快。

但周禮從都懶得回應他。

直昨晚。

那還在機場高速,有人變道超車,肖邦車子開得少,技術不家,緊張之下差點打彎方向盤,周禮平靜的聲音在這冒了出。

“我對那些留戀,所以能輕易抛開。別拿林溫去比較,你閉上嘴,我睡會兒。”

店又開了,另一間游戲房的通宵玩家走了出,肖邦往旁邊讓,等人都離開,他才打着哈欠,回店裏。

小區裏陸續有了晨練的人,那對夫妻還在樓下争吵。

車子一段間不開的話,會發動不了。

——“等我回開走。”

——“回那天就能馬上開走。”

她要的是穩定和長久,而不是歸期不定之下的路未知。

他要是在回那天就能馬上把車開走,他就必須在這段間內趕。

林溫站在陽臺,手攥着頸下的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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