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又吃了關東煮
姜原在外面無目的地游蕩好了好一會兒，路過一個公園時，那裏正支着個賣關東煮的小篷車。
賣關東煮的是個中年男人，還挺時髦的穿個黑色夾克，帶着鴨舌帽，乍一看跟個小年輕似的，仰起來臉時，眼角的細紋才暴露他的年紀。
男人應該四十來歲，長相英朗，眉毛濃密齊整，一雙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無辜下垂眼，微微揚着唇。
這附近應該是有學校，下課的學生聚集成小小一堆圍着車，叽叽喳喳地讨論作業和八卦。
姜原嗅了嗅空氣中濃郁的麻辣調料香味，男人生意看起來很好，想必味道也不會差到哪。
他擡腳走過去，184的身高在一堆初中生中頓時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還在發育期長着青春痘的小男生們很不自在地挺起胸膛，又沒底氣地挪了挪腳，想離他遠點不想讓身高差那麽明顯。
小女生則是一臉興奮，互相拉扯着衣袖，暗暗擡眸不住地偷看姜原，有的還深吸一口氣，小聲低呼：“好帥啊。”
有個大膽的女孩，像是和男人相熟的樣子，看看姜原，又看看男人，嬉笑道：“老板，你是不是有什麽特殊體質，怎麽整天都有帥哥來找你？”
男人在姜原朝這邊過來也怔愣了一下，但很快恢複了原樣，笑呵呵回：“我不認識這位啊。帥哥，想吃點什麽自己先選，現在人有點多。”
姜原随意嗯了聲，低頭看他機器裏的有什麽串串。
男人的動作很麻利，很快就到了他，姜原點了自己看好的，又想起家裏也有個學生，每天下晚自習都喊着肚子餓，便又說道：“雙份。”
“帶給家人啊？”男人手上忙着，笑着問。
“嗯，弟弟。”姜原思考了一下，猶豫地回道。
“看你是新顧客，我多送你幾串，以後常來。”
老板說完又給他添了兩串魚豆 腐，遞了過去：“二十五。”
“謝謝。”姜原接過準備掃碼。
本來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場交易，這時一輛黑色邁巴赫突然開了過來，緩緩停在小篷車旁邊。
姜原知道這型號原崇也有一輛，貴的要死，停這幹嘛。
他好奇的多看了幾眼。
車門打開，西裝革履的男人跨着長腿從裏面出來，頭發被精心打理過，一張俊臉面色陰沉。
他先是氣哼哼地瞪了姜原一眼，接着看向面色煞白的老板。
“你又發什麽瘋，不好好呆家裏，又出來擺這些破攤子。”男人壓抑着聲音道，但仍可以聽出裏面滿是怒氣。
關東煮老板面對這位比自己年輕不少的男人看起來還有點慌，穩了穩心神，提高嗓門道：“什麽破攤子，這是我的事業！啊，就興你每天出去花天酒地，我就不能自個重操舊業了？”
“我那是工作應酬，應酬！”年輕男人重聲重複道，忍不住蹦出了髒話，“你這算什麽狗屁事業？是我給你的錢不夠花？”
聽到這話，看起來脾氣很好的老板也動了怒，指着那男人鼻尖道：“我操，我在你心裏就還是被包養的人對不對，何有為，你他媽會說人話嗎？”
嗬。
這的網有點慢，姜原剛掃碼付完錢，就聽到老板口中那個字眼，忍不住揚了下眉。
自己好像還趕上了什麽大八卦。
閑着也是閑着，姜原幹脆後退了幾步，從剛打包好的紙杯拿出剛才老板送的魚豆 腐，咬了一口，饒有興致地像看電影一樣觀賞面前這兩個男人的戲。
哥，我該怎麽辦
他準備看八卦，那個年輕男人可沒這個心思，拉着關東煮老板的手腕，惡聲惡氣對姜原道：“看什麽看！沒見過小兩口吵架！”
又回頭對老板道：“跟我回家！”
“我還沒收攤呢！你等我會兒！”
關東煮老板甩開他的手去收拾東西，擡頭對姜原無奈道，“對不起啊，他就是這個狗脾氣，客人，你別在意。”
姜原無故被兇了句，嘴裏還嚼着魚豆 腐，确實味道很好，就沒生氣，說了聲沒事，提着打包袋走了。
走了好遠還能聽見那兩人在吵，他回頭看了一眼，吵着吵着沒音，又親上了。
大庭廣衆的，那年輕男人拿西裝外套遮了下，摟着關東煮老板的腰。
姜原啧了聲，回頭加快了腳步。
什麽破運氣，買個關東煮都他媽能碰上秀恩愛的。
到家拿鑰匙開門都快十一點了，家裏一點光都沒有，姜原還以為程尋今天睡得早，打開燈一看被吓了一跳。
男生默不作聲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捂着臉。
“卧槽！”姜原差點把手裏的關東煮都給撒了，“你在這不吭聲幹嘛呢？吓鬼呢？”
看到桌上堆了一大堆揉成團紙巾，姜原疑惑道：“你不會在這看片了吧？”
空氣裏也沒那味兒啊。
男生還是沒出聲，等姜原走過去，看他怎麽了。
程尋才擡起紅腫的雙眼，聲音沙啞：“哥，咱倆的事被我媽發現了……”
——
背後的抓痕怎麽都瞞不過去，而且一看就不是女生能留下的。程尋心一橫，幹脆就對李琳說了自己是同性戀的事。
這事他本來打算能瞞多久是多久，至少三十歲之前都不會想讓父母知道，沒想到發生了這一出。
想到媽媽看自己的眼神，那種震驚，恐懼，厭惡和傷心混雜在一起，像把密密麻麻的針戳着程尋酸脹的心髒。
李琳甚至一時半會兒都沒說出什麽話，用顫抖的指尖指了程尋好久，捂着心髒在沙發上坐下，原本止住的淚又不斷往下流。
“尋尋啊，你怎麽能是……你以後該怎麽生活啊……”李琳翻來覆去說着這幾句話，一聲比一聲嘶啞。
程尋知道她心痛，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陣陣的疼：“媽，別哭了……”
“這是……這是不正常的啊，不喜歡女孩，也沒有孩子，老了誰以後能照顧你啊……”李琳顫抖着聲音哭着說。
“媽，我不需要別人照顧，我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得好好的。”程尋跪坐在李琳面前，用紙巾幫她擦着淚。
“你太傻了……”李琳一時半會兒也實在消化不了這個消息，看着兒子的臉只覺得心亂如麻，甚至想打幾下程尋，最終還是舍不得。
李琳抱着程尋哭了好久才離開。
程尋在沙發上幹坐了半個小時，本以為這個夜都會這樣發愣過去，沒想到男人居然回來了。
“哥，我該怎麽辦，”程尋的臉上已經沒有淚了，只是眼眶發紅，黑亮的瞳仁上布滿觸目驚心的紅血絲，手懊惱地揪着自己的頭發，“我該怎麽辦呢。”
就我們兩個，一輩子。
姜原走過去掰下男生的手，聲音沉穩：“慌什麽，發現就發現了。”
程尋愣愣地擡起頭，仰着那張俊秀的小臉看姜原：“哥……”
“再後悔有什麽用，你難道還能讓你媽記憶消失不成？”姜原修長的手指半捧着程尋的下巴，“你還說你不是小孩呢，不是小孩就是這樣處理問題的？”
程尋的聲音帶着哭腔，抱上姜原的腰：“我好害怕……哥。”
夢裏見到的父母失望厭惡的眼神，終于也在現實中看到了。
姜原一下一下拍着他哽咽得聳動的肩，低聲道：“沒事，什麽都會過去的。”
沒有什麽情緒是永久的，高興，悲傷，恐懼，失望，一切都會過去。
等程尋緩下來後，姜原收拾了桌子。程尋一只手捂着眼上的冰塊，兩人坐一起吃着又熱好的關東煮。
程尋咬了口豆皮，鼓着腮幫子問姜原：“哥，你臉怎麽回事？”
姜原被曲文苑那下打的不輕，右臉直接青紫了一塊，他絲毫不在意地用舌頭抵了抵腫起來的地方：“嘴賤挨揍了。”
還有人敢打哥啊。程尋默默咽下嘴裏的東西：“哥，你家醫療箱在哪？”
姜原下巴朝浴室揚了揚，程尋就去裏面姜原以前那潤滑劑的櫃子裏把小醫療箱找了出來，箱子都不知道多久沒用了，上面蒙了一層灰。
程尋看了半天，從裏面拿出一包未拆封的棉簽和化淤青的藥膏，看了日期确認沒過期，拿着出來半蹲在姜原旁邊：“我給哥塗藥吧。”
“你會嗎？”姜原看他笨手笨腳的樣子，有些嫌棄道。
“我學嘛。”程尋一手捧着姜原的臉，讓他微微垂下頭，蘸了點藥膏小心翼翼塗在姜原腫脹的右臉上。
“疼嗎，哥？”程尋邊塗邊問。
“不疼。”姜原回道，眼睛被程尋呼出的熱氣吹得眨了眨。
塗完後，姜原蒼白的皮膚上布滿亂七八糟的綠色藥膏，看起來還有幾分滑稽。
程尋一雙眼還紅通通的，抿唇笑了下。
“你笑什麽？”無知無覺的姜原不解地問他。
“沒什麽。”程尋直起蹲的有些酸麻的腿，又叫了聲哥，彎腰在姜原纖長柔軟的眼睫上親了下。
“不嫌黏。”姜原看他下巴也沾上了藥膏，說他。
程尋聲音還啞着：“不嫌。”
他拿着姜原的手覆在自己眼上：“哥的手涼涼的，很舒服。”
姜原的掌心被程尋的眼睫毛刺的癢癢的，看着男生清秀的下半張臉，突然內心就升起一股酸脹的感覺。
姜原伸出另一只手扣住程尋的後腦勺，讓他的頭更低一些，仰臉輕輕親了下男生的額頭。
這樣自己的手也沾上了藥膏。
姜原看着手背上黏糊糊的綠色，頓時覺得自己蠢得可以。
程尋看不見姜原的神色，低低地笑起來，本來一直動蕩不安的心被男人這個輕柔的吻給撫平了一瞬。
“真好，哥，要是能這樣一輩子就好了。”程尋說，“就我們兩個，一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