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您不用過來了
在姜原說出那句話後兩人之間忽然沉默下來。
是啊，快畢業了。
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想到姜原漫不經心說出來的語氣，程尋的心就驀地一沉。
他現在是以走讀生的名義借住在姜原這裏，但畢業後呢，姜原還會讓他來這裏嗎。
高考後的假期該怎麽辦，上了大學後又該怎麽辦。
他還能見到男人嗎？
他本來的打算就是高考後報個離家遠大學，越遠越好，最好一年只回來兩次，只是回來看看父母就走。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會遇到姜原，原本很簡單想象的未來現在像團胡亂糾纏的麻線，扯絆着他的腿腳，還很有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程尋的思緒又亂了。
值得嗎？
虛無缥缈的愛情。
不堪一擊的愛情。
值得嗎？
這三個字在他回學校的路上不斷浮現在他腦海，像有人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低喃。
值得嗎……
程尋就這樣頭昏腦脹地又翻過牆，輕手輕腳地回到教室。
沒發現周圍有的同學看他的眼神多了些詫異。
何淘戳了戳他胳膊，壓低聲音道：“你真幸運，今天地中海沒來查班。”
程尋手遮住眼睛，輕輕揉着太陽穴：“是嗎，太好了。”
“你和誰一起去吃的飯啊？”何淘問，“女朋友啊？居然還逃自習，程尋，你膽子真大了。”
程尋在心裏苦笑了一聲。
男人肯定不可能是他女朋友，對象也不是，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他也不知道怎麽去稱呼姜原，只能說：“我哥。”
“你不是獨子嗎？”
“認的哥。”
“喲，社會。”何淘調笑他，而後感嘆道，“我也好想有個哥啊，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程尋狠狠搓了一把臉，恢複平時正常的狀态，擡起頭笑了笑：“你也去認一個，或者你問我叫哥也行。”
“無聊。”何淘白了他一眼。
短暫的玩笑後，兩人又開始埋頭在摞得小山高一般的書堆裏做卷子。
教室後面牆面的挂牌，第一位已經變成了“4”開頭。
還有一周就是三檢了，這學期最後一次聯校大考，全校排名。
然後就是高考。
程尋的成績基本上能穩定全校前一百，對于沖重本很有希望，所以老師也經常找他談話。
有時讓他加把勁，有時又讓他輕松點，說考場最重要的就是放平心态。
反正就跟最近的天氣一樣，一天一個樣。
今天熱的能穿短袖，明天又冷的還可以在校園看到厚重的冬季校服。
這樣蠻不講理的冷熱交替下，程尋又病了。
在三檢的前兩天，突然的高燒。第二節晚自習時，臉色泛紅的趴在課桌上。
巡邏的老師過來檢查自習情況，何淘急忙用手肘搗他，讓他起來，以免被記了名字通報批評。
碰到男生的小臂時，隔着校服都能感受到那滾燙的體溫。
何淘急忙拍了拍程尋，讓他直起身，伸手去探他的額頭：“程尋，你發燒了！”
“難受嗎，你要不要請假啊？”何淘焦急地問道。
程尋燒的頭有些發懵，說話也有氣無力的：“沒事，還有兩個小時就放學了，我回去後到診所看看。”
說的很堅強，卻沒忍住去廁所偷偷給程海打了電話，因為最近李琳出差了。
“爸，我好像病了，你能來接我一下嗎？”程尋虛弱道。
電話裏程海的聲音有些疑惑：“怎麽會突然生病，你不是想逃避考試裝的吧？”
又說：“那我等會兒去接你。”
程尋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道：“不用了爸，就是感覺喉嚨很痛，不影響上課，您不用過來了，我可以堅持。”
你就長了張嘴？第三節晚自習程尋已經燒的腦子混沌，握筆的手都是虛的，只能無力地趴在課桌上，臉貼着冰涼的桌面，企圖能降些溫度。
何淘擔憂地又問他，需不需要去醫務室。
程尋搖頭拒絕，內心不知道是在和自己還是爸爸賭氣，話也不想說。
下課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姜原發來的短信，說在和原崇他們一起吃飯，要不要幫他帶點夜宵。
程尋突然鼻子就很酸，暈暈乎乎給姜原回：哥，我發燒了，好難受。
姜原停了幾秒發過來：你在幾班來着。
程尋回道：高三2班。
姜原沒再回，第三節過了一半時，姜原突然到了程尋班門口，敲了下一個坐在窗邊的女生的玻璃。
那個女生看見姜原驀地出現在窗邊，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臉就紅了。
趴在桌上的程尋迷迷糊糊被人拍醒，以為是老師，剛想解釋，就看見姜原英俊的臉，含糊叫了聲哥。
姜原摸了下他額頭，皺眉道：“燒得這麽嚴重怎麽不請假？”
旁邊的何淘以為是程尋的表哥，連忙解釋：“我們學校請假很麻煩，要有班主任和年級主任的簽名和政教處蓋章，經常找不到人。”
姜原啧了一聲，攬着腰把程尋抱起來，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對何淘道：“我帶他走了，老師要來了就說他生病。”
何淘看着迷糊不清的程尋緊密地倚着姜原，愣愣地哦了一聲。
姜原把程尋抱走後，原本還算安靜的班裏瞬間就轟動了，女生叽叽喳喳地交談：
“卧槽程尋他哥好酷啊！！！”
“媽的那張冷臉帥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國家欠我一個哥！！！”
男生一邊對女生的花癡嗤之以鼻，一邊豔羨地看着姜原離去的背影。
只有朱勇咬牙切齒地看着那兩個不知羞恥黏在一起的人影，內心仿佛有塊掩藏黑暗的深潭，嫉妒和反感在裏面咕咚咕咚翻湧着，變成攪不開濃稠的毒液。
朱勇拍了拍旁邊還在看門外的一個同學，壓低聲音，語氣陰冷對他道：“怎麽樣，我沒說錯吧，那個人是他狗屁哥，他們就是一起亂搞的同性戀！”
——
程尋出了教室門就神志不清地往姜原身上貼，嘴裏喃喃道：“哥，我好熱，難受……”
“你就長了張嘴？”姜原一邊攬着他走，一邊沒好氣道，“這麽難受早幹嘛去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兩條腿是廢的？不會自己請假去看病？”
程尋鼻頭酸澀，委屈道：“我爸他不信他，他以為我是裝病……他為什麽不相信我……”
說着說着又一副要哭鼻子的模樣。
姜原嘆了口氣：“服了。”
伸手給他擦了擦濕漉漉的眼睛，“別哭，我沒帶紙。”
剛才為了進校門給保安遞了兩包煙，現在保安看到姜原抱了個人出來，懷裏穿校服的男生燒的滿臉潮紅，額頭冒着虛汗，哎呦了一聲：“這好像病的還不輕啊？”殷勤地給姜原拉開門。
姜原對他點點頭：“謝謝您了。”
保安擺擺手：“趕緊帶弟弟去看病吧！”
姜原勉強笑了笑，半摟着程尋到就近的診所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