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可哥還是來了
這是程尋記憶裏少有的打架,好像自從上初中後他就沒再做過這麽幼稚且狼狽的事,将朱勇從床上揪下來,按在寝室的地上厮打。
他本就不善這種事,完全是仗着自己比朱勇高出的小半頭将人壓在身下,往這人身上狠狠地捶打。
百忙之中還要招呼姜原:“哥,你坐我床上,靠牆那有零食。”
姜原認出程尋的床單,在他枕頭邊找到一包薯片,撕開往嘴裏送了片,然後悠閑地翹起腿看着面前兩個菜雞打架。
“你要吃嗎?”姜原向旁邊擰着眉頭的李攀遞了遞手裏的零食袋。
李攀看得也挺無語,走過來,抓了一把:“謝謝。”
程尋分了下神,臉就被扭動的朱勇揮了一拳,頭發也被扯住。
朱勇原本對一身冷酷氣質的姜原還有些害怕,結果那個男人和李攀都沒有要來參與的意思。
他看着一向軟弱的程尋文靜清秀的臉龐腫起淤青,內心不由升起一種快意,也顧不得什麽男生面子,死命扯着程尋的頭發。
程尋頭皮被他扯得生疼,又聽見姜原在那邊好像笑了一聲,抿了抿唇,屈起手肘重重搗上朱勇胃的位置,朱勇被他打得想吐,手上頓時松了勁。
程尋也照着臉狠狠給他來了一拳,是照着太陽穴打的,男生的拳頭清瘦有力,朱勇被打的頭腦發懵。
程尋把朱勇無力松開的手從自己身上扯下來,站起來往朱勇身上踹:“朱勇,這段時間不好過吧?怎麽樣,被人議論的滋味好受嗎,傳你媽的謠言!”
李攀跟程尋認識這麽久,還沒見過程尋這麽說髒話呢,薯片都忘了往嘴裏送。
朱勇拉着他的腳又把程尋拽倒,又氣又怒,眼睛紅的像野獸:“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你們本來就是惡心的同性戀!惡心!我看見你們就想吐!”
朱勇還想往程尋臉上吐唾沫,程尋躲過後罵了聲操:“就他媽惡心你了怎麽着?礙着你眼了要不要我幫把你把眼睛摳出來?”
程尋重重打上朱勇眼眶,疼的朱勇慘叫不止,還想再打時,被姜原拉住了。
姜原手上還沾着薯片屑,黏黏紮紮地握住程尋手腕:“行了,再打下去就得賠醫療費了。”
程尋的眼睛也紅了,茫然又憤怒地看向男人,身體一下松勁軟了下來。
姜原把他從朱勇身上拉起來,一腳把捂着眼還在哀嚎的朱勇踹到旁邊:“閉嘴,再吵把你下巴給卸了。”
姜原本來長相淩厲,語氣又兇,朱勇本來還在亂七八糟罵着髒話,被姜原表情陰冷地說了一句,真被吓得閉上了嘴,胸口劇烈起伏地喘着粗氣,用另外完好的眼恨恨地瞪着兩人。
程尋也喘着氣,看着姜原的俊臉呆滞地愣了一會兒,又回頭去看朱勇,冷笑道:“惡心?我偏要惡心你!”
程尋捧住姜原的臉,在寝室其他兩人的注視中狠狠地親了上去。
姜原用手拍了下他的背,男生還是不管不顧地啃噬着他的唇瓣,故意在朱勇驚恐又厭惡的目光中吻出啧啧水聲。
李攀不想看,幹脆垂下頭,專心嘎吱嘎吱吃着薯片。
這時寝室外傳來一聲尖叫,是朱勇的父母來了。
他們寝室門上都有一個玻璃窗,方便晚上老師檢查學生有無偷拿手機玩。
程尋還親着姜原的唇,往外看,經常來教室給朱勇送東西的朱母一臉驚恐地從玻璃窗那望着他,在看到縮在旁邊狼狽不堪的朱勇後,開始死命地砸門:“開門!你們這都什麽人啊!學生寝室怎麽會允許這種不三不四的人進入!”
程尋這才放開姜原,李攀去給朱勇的父母開門:“阿姨,現在都放假了,您不是也能進來嗎?”
朱母一進門就推開擋路的李攀,往縮在角落的朱勇那跑:“兒子,你怎麽了,臉怎麽回事?”
朱勇在家長來了後就感覺有人撐腰了,指着程尋和姜原邊哎喲着邊憤恨地告狀:“媽,他們打我!”
朱母心疼地看着朱勇臉上的傷,本就不怎麽好看的臉現在到處都是烏青,更加不堪入目。
朱母回頭對程尋道:“你這學生怎麽回事?!在學校都敢帶人欺負同學,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做那種傷風敗俗的事,出了學校就成了敗類!”
程尋靠在姜原身上,朝這女人翻了個白眼:“我是不是敗類用不着您來判定,您能把您兒子管的像個人就行。”然後拉着姜原的手:“哥,我們走。”
“你站住!不準走!你得向我兒子道歉賠償!”朱母聲音尖利道,瞪着還在門邊站着的朱父,“朱大鵬,你兒子被這樣打了,你都不說句話!”
朱父是個鼓着啤酒肚的男人,看起來比朱母脾氣好,聽了朱母的話後胖胖地擋在門前,被姜原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冷冷道:“你覺得我像不像尊老愛幼的人?”
姜原又回頭看朱母,渾身的流氓氣質暴露無餘:“還是你覺得我不會打女人?”
朱母頓時和朱勇一起抖了下。
他們這種遵紀守法的市民不懼同樣遵紀守法的公民,而是害怕遇上姜原這種兇神惡煞的混混。
朱父用手帕抹着額頭滲出的汗,假裝想走到風扇處扇風,繞開了姜原和程尋,自己給自己臺階下:“哎呀,就是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搞得那麽嚴重做什麽,還是快給孩子收拾東西吧。”
程尋看到一直在看戲的李攀在那幾人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向他比了個大拇指,笑了出聲,摟着姜原胳膊:“哥,我們走吧,回公寓。”
姜原卻沒動,對他道:“你不收拾東西嗎?”
姜原把胳膊從程尋懷裏抽出來,從口袋摸了盒煙,掏出一根點上,夾着煙的手指點了點他亂七八糟的床:“你也收拾,收拾完咱們再走。”
程尋愣了下,随後笑着道:“好!”
李攀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了這個修羅場,姜原就倚靠在他床位旁邊的牆上,邊抽煙邊等着程尋收拾東西。
煙味在狹小的寝室內萦繞,嗆得朱母和朱勇直咳嗽,也沒人敢說些什麽,只想盡快收拾完走人,
偏生朱勇懶,什麽都沒弄就等着父母來給他整理。
朱母心裏憋了一肚火,又不敢對那個兇神惡煞的男人發,只能罵朱勇:“你長這麽大幹什麽吃的!連個衣服都疊不好!”
朱勇頂着滿臉的傷,委屈道:“媽,夏天的衣服為什麽還用疊啊?”
朱母煩躁地把朱勇的衣服亂七八糟塞進袋子裏,拉鏈被擠得拉不上,更加煩悶,不知道是在罵朱勇還是朱父:“真是廢物!”
程尋把衣服雜物什麽都裝進行李箱,被子利落一卷塞進大袋子裏,對姜原道:“走吧,哥。”
姜原把煙在程尋生鏽的鐵床架上摁滅,扔進垃圾桶,說道:“你們寝室外邊看着還挺好,裏面真夠破的。”
程尋無奈道:“我們學校就愛這種徒有其表。”
走出寝室後,姜原問:“你父母今天怎麽沒來接你?”
程尋想起自己走前給他們留的那封信,苦笑道:“估計不想要我了吧。”
連着兩天都沒給他發任何消息,程尋這時才有些慌,覺得自己的行動是不是過于魯莽了。但做都做了,後悔也沒用。
姜原哦了一聲,淡淡道:“活該。”
“哥你知道原因嗎,就說我活該。”程尋不滿道。
“不知道。”姜原痛快道,“但就是覺得你活該。”
程尋又去抱姜原胳膊,被姜原毫不留情地甩開:“在裏面給夠你面子了。別貼我,你身上都是汗。”
程尋就像塊黏皮糖一樣非要拉着他:“我還以為上次後,哥你就不會見我了。”
“确實挺讨厭見你的。”姜原甩了幾次就煩了,回道。
程尋笑了笑:“可哥還是來了。”
哥有點喜歡我嗎?
程尋想自己突然有點明白父母那種吵吵合合的狀态了。
雖然姜原看起來并不想同他吵。
高考前每一天程尋都會強行擠出幾分鐘去思考他和男人的關系,最後得出結論,亂糟糟地像團亂麻。
他猜不透男人在想什麽,就只能等着姜原自己想說的時候告訴自己,或者直白地問出來。
含蓄對男人沒用。
姜原不會像父母那樣慣着他,去猜他為什麽傷心,然後拿着一些認為他喜歡的東西來示好。
程尋舍不得和男人分開,就只能自己主動求和。
程尋纏着抱上姜原胳膊,問道:“哥,你為什麽會來找我?”
“不是你給我發短信讓我過來的嗎?”姜原反問道。
程尋笑了:“哥,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姜原啧了一聲:“就你鬼心思多。”
“哥,我真的每天都在想你,我不敢聯系你,怕跟你說話就無心學習了,想回公寓找你。”程尋垂頭去牽姜原的手,天氣很熱,兩人手心都出了些汗,黏黏膩膩地貼在一起十指相握,“我那些話也不全是昏話,我是真的想知道,我在哥心中到底是什麽。”
“哥有想過這個問題嗎,或者說,哥有點喜歡我嗎?”程尋牢牢抓住男人的手,擡眸看向姜原英俊的臉。
姜原被他直直的目光盯得有些想躲閃,又覺得沒什麽可躲的,便同樣和男生對視上:“想過。我不知道。”
“你說出那些話時我很生氣,但事後想了,其實你說的也對,你和我妹妹确實很像。”姜原坦坦蕩蕩地回答,“第一次見你時,我就覺得你們兩個像,都很文弱,像需要人保護的瓷器。”
“但你和姜箐帆不一樣。”姜原這一次叫了程尋的名字,“程尋,你是你,姜箐帆是姜箐帆。男女有別,我還沒眼瞎到将你們兩個混淆的程度。”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我沒有喜歡過誰。”姜原聲音很平靜,“以前我以為我喜歡原崇,但發現不是。我沒有到他和曲文苑那樣瘋魔般的程度,我也忍受不了看他們相互拉扯交往時做出的傻 逼行為。”
“我能習慣的感情只有陪伴。”姜原道。
姜箐帆陪了他十二年,原崇陪了他三年,然後是男生,短短的不到四個月。
這些都是姜原在程尋搬走後想的,他以前從來不耐煩也不想去碰這些矯情的問題。但他料到男生到時應該會問,不想像上次一樣毫無準備。
程尋掌心傳來男人微涼的體溫,伸出另一只手抹了把眼眶掉出來的淚:“我知道了,哥。謝謝你回答我。”
姜原嗯了一聲,拍了下他的背:“走吧,今晚先在我那睡一晚,你媽讓我告訴你先不要回家。”
回到大半月都沒有踏進過的公寓,一切都還是原先的陳設擺置,什麽都沒有變。
程尋站在客廳中央環視了一圈,對進廚房喝水的姜原喊道:“哥,我有事再出去一下。”
“你有鑰匙嗎?”姜原問他,“我馬上就要開始直播了,不能開門。”
“有。”程尋把姜原公寓的門鑰匙從口袋裏掏出來,上面系了條長長的紅繩,平日程尋都默默挂在脖子上,因為高考不能帶金屬物才取下來。
姜原拿着水杯出來,看到那條繩,評價道:“夠老土。”
程尋笑了笑,重新把鑰匙挂在脖子上,走過去往姜原臉上親了一口:“我等會兒就回來。”
“到時別煩到我就成。”姜原對他揮揮手,示意他趕緊滾。
程尋出了門,走到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了一大袋草莓味的冰激淩。
再回來時書房的門緊閉,姜原應該已經在直播了。
程尋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冷凍室,把已經有點融化的冰激淩塞了進去。
靜靜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隐約還能聽到姜原和隊友講話的聲音,大多數是激烈的髒話,看來隊友的技術還是一如既往的菜。
程尋用手遮住眼,想男人剛才語氣絲毫沒有起伏說的話。
陪伴。
他能陪得了姜原多久呢。
他馬上要填志願,程尋知道自己考的不錯,百分之八十能報考當初想好的大學。
那是個很遙遠的大學,遠到他最多一年能回來兩次。
就像李攀和孫淼淼那般,大學需要四年,況且他到時也不一定會回來發展。
太長時間了,男人到時在做什麽,他身邊又會出現怎樣的人。
這些全都是無解的問題。
難道要為了男人放棄自己想了那麽久的生活嗎,報考個本地的大學,就這樣生活在父母身邊?
程尋想想都是噩夢。
本就考完試疲倦的大腦更加勞累,程尋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在沙發上睡着了。
夢裏又出現了姜原英俊的臉,程尋伸出手想要撫摸,然後男人就像一陣風似的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