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早膳時,安子淵又沒出來,本就沉悶的氣氛越發地沉了下去。

安子沫想了想,放下碗筷:“爹,娘,我去叫下哥吧。”

“別去。”雲傾傾阻止了她,“今日你嫂子的忌日,別去打擾他。”

安子沫沉默了下來,默默端起碗筷吃飯,心裏惦記着安子淵,吃得有些索然無味。

她從來不知道這個與她同胞生的兄長會因為一個女人變成這樣,倒不是說變得殘虐消沉,只是整個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是天上的谪仙,現在要變成那虛無的雲煙了,人還是那個人,看得見,卻似摸不着,飄渺得似是只剩個軀殼。

那日天牢起火她恰好也在宮中,趕到起火現場時便見到安子淵瘋了般要往火場沖去,任憑那一*的侍衛怎麽攔也攔不住,最後還是她情急下趁他不備将他擊暈才阻止了他發瘋的行徑。

他昏迷不了多久,很快醒了過來,顧不得疼痛的後頸,跌跌撞撞地就往門外沖,安子沫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當時将他擊暈只是出于阻止他,後來在他昏迷時問了無常,才知道她的未來嫂子也被關在天牢裏,只是那場大火早已将整座天牢燒成了灰燼,裏面的刑犯無一人能逃生。

她看着安子淵跌跌撞撞地沖向已成灰燼的天牢,看着他素來深幽寧靜的眸底慢慢被一片茫然取代,直至他瘋了般沖向餘火未盡的天牢,就這麽裸着手在那一具具被燒得發焦的屍體上翻找着,頹然地叫着一個名字,“雲嬈”。

安子沫也是那時候才知道雲嬈這個人,也是之後才知道雲嬈就是小時候與她一起墜崖的女孩賀夙绾。

她從不知道賀夙绾還活着,更不知道安子淵和她有這樣深的感情,那天卻是她第一次看到失控的安子淵,失魂落魄在那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前來回地翻,來回地找,直至最後在一具幾乎被燒成一團的女屍前,瘋了般地剝着那具屍體。

安子沫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只是看着他高大的身子重重地搖了一下,幾欲摔倒,那張清雅出塵的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萬念俱灰,眉宇間俱是難以置信的沉痛和絕望,将他整個籠罩其中。

這樣的絕望從那日一直蔓延到了今日,這一年來,他幾乎沒再說過話,也沒再笑過,唯一一次說話,是将手中的劍指向了炎璟帝,差一點便取了炎璟帝的首極。

雲傾傾的一聲嘆息将安子沫從那日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她望向雲傾傾,雲傾傾望着安沐辰:“你倒是想想辦法啊,難道你就任由他這麽下去?”

自己的兒子變成這樣子,當娘的看着自然是心疼,卻別無辦法,她甚至連那個叫雲嬈的女孩子還沒見過,就這麽突然就沒了,安子淵在那場大火中深受打擊,失血過多的身子本就不太好,當日便倒下了,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昏迷了大半個月,夢裏夢外喚着的都是雲嬈的名字,那個名字被他以着低啞破碎的嗓音一聲聲地夢呓着,每一聲都似重錘砸在心底,砸得心尖疼。

半個月清醒了過來,人看着好多了,卻越發地靜冷沉默了,整日地失神,人搬回了他在渭州的別院裏,她和安沐辰放心不下,搬過去和他一起住,他倒沒表現出任何異樣來,只是會經常盯着一處發呆,盯的時間長了,眼神便出現些迷離恍惚之色來,周身都是揮之不去的濃濃的悲哀。

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竟讓他變成這樣?

雲傾傾望着安沐辰,安沐辰也嘆了口氣,放下碗筷,望向雲傾傾:“這事兒真沒辦法,那種萬念俱灰的的感覺,旁人真沒辦法理解得了。”

他是過來人,那樣的感受刻骨銘心,一輩子都抹不去,好在當年雲傾傾只是被雲之晗擺了一道,只是離開半個月而已,但是安子淵這不同,人都已入土為安了,那場大火将他這輩子都燒沒了。

雲傾傾剮了他一眼:“難道就任由他這麽下去?”

“哥!”安子沫突然叫了聲。

雲傾傾和安沐辰下意識地望向門口。

安子淵聽到聲音回頭望了眼,淡淡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

人已出去了。

安子淵去了雲嬈的墓前,他将她葬在了安家祖墳內。

自從将她下葬後,他便沒再來看過她,總沒辦法相信,那日出門前還在眼前柔聲叮囑的人,突然說沒就沒了。

下人經常整理的緣故,她的墳前修整得很幹淨,木質的碑前是他親手刻下的“吾妻雲嬈”。

安子淵盯着那幾個字,眼裏浮現出些許自嘲的笑,“吾妻”“吾妻”,他甚至都還來不及娶她,她怎麽能就這麽走了?

他在墓前緩緩蹲了下來,手掌輕撫着墓碑上的“雲嬈”二字,輕輕地撫,來回地滑動,仿似摸着的不是冷冰冰的墓碑,而是她的細膩的臉頰。

“雲嬈。”他叫着她的名字,每叫一聲,心口便似針刺似的狠狠地疼一疼。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1-2章完結,盡量明天寫完哈

60

周圍除了獵獵的山風,無人應他。

安子淵只是盯着那兩個字,一次次地撫着他親手刻下的兩個字,手勁随着那來回的滑動越來越重,恨不得将那兩個字鑿穿,穿到泥土中,抱住她已化成白骨的軀體,問她,她是否真的解脫了?

“雲嬈,你終于如願以償了,開心嗎?”安子淵依然盯着指尖下那兩個字,聲音平靜,卻隐約帶着些死氣。

沒人應,他也沒再說話,只是就這麽一次一次來回撫着她的名字,時輕時重。

一天的時間就這麽在他的沉默中流逝。

不遠處的樹蔭下,雲傾傾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早已被愁雲布滿,哀莫大于心死,他雖未表露過任何的難受,但所有的沉恸都被壓抑在那份日趨嚴重的沉默中,宣而不得。

早上出門時怕他出事,不敢讓他獨自一人出門,雲傾傾一直派人跟着,一天沒見人回來,只能自己親自尋來。

炎璟帝今日也出宮來尋他,卻沒想到他會來此待了一整天。

“子淵……一直都這樣嗎?”

望着那道孤寂的背影,炎璟帝問道,聲音艱澀,曾經那麽清雅脫塵的一個人,不過一年間,卻已那股莫名的悲涼寂寥籠罩着,仿似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般,死氣沉沉。

“嗯。”雲傾傾輕點頭,心裏也沒主意,安子淵倒是沒做出什麽讓家人擔心的事來,平日該忙該休息還是會去忙去休息,只是就拿骨子裏透着的那股悲涼孤寂,看着卻總刺得心尖疼。

炎璟帝垂下眼眸,沉默了下來。

日頭西斜,漸漸沒入山的那頭,當夕陽的餘晖一點一點收盡時,大地慢慢被蒼茫的夜色籠罩了下來,安子淵卻仿似未察覺,只是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勢,一直未動。

雲傾傾嘆了口氣,走了過去:“回去吧。”

安子淵擡眸往四周望了眼,似是才察覺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薄唇微微抿了抿,手掌最後一次從那幾乎被磨得掉色的名字上撫過,心中随着撫過的手掌收縮着發疼。

他站起身:“走吧。”

率先下了山,颀長的身影在蒼茫暮色中蕭瑟、寂寥。

雲傾傾和炎璟帝站在原地久久未動,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炎璟帝沒再回安王府,而是徑自回了宮,把禦前侍衛林政和扁太醫召進了禦書房。

“人還是沒消息嗎?”炎璟帝盯着林政,問道,低沉的嗓音帶着些許煩躁。

當時他确實想要了雲嬈的命,既是想給正在鬧騰的雲澤來個殺雞儆猴,也想借此讓安子淵徹底擺脫雲嬈,一個男人若是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要,這個女人不能留。

他看着她端着鸩酒,甚至連眉頭都沒眨一下,只是神色淡漠地要将那杯毒酒飲入腹中,仿似她手中的不是毒酒,而只是白開水。

那樣的她讓他有些遲疑,所以在杯沿碰上她唇角時,他打翻了那杯毒酒,想着扁太醫說她中毒已深,活不長,那邊送她出宮,任由她自生自滅罷,她能活下去是她的造化,活不下去也只能怪她與安子淵無緣,安子淵的身子不能被她這身毒給拖着。

他差人将她和她的兩個侍女送出了宮,派人縱火燒了那座天牢,他也想借着那場大火救一個女人,那個行刺了他按律當斬卻又叫他恨得牙癢欲罷不能的女人。

他原是派人一直看着那三個人,為的便是防止類似于今天的情況發生,只是沒想到,一個月沒到,她逃了,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大半年來任憑他怎麽派人搜查就是找不到人。

“皇上,依臣之見,雲姑娘當日離開時體內劇毒未清,如今都已将近一年,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扁太醫垂眉低眸地應道,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又懷着孩子身中劇毒,怕是早已不在,在大海撈針般地尋人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扁太醫說的炎璟帝又何嘗不知,為的不過是心底那份不确定罷了,若是安子淵日後發現是他暗中操縱這一切,這社稷非得亂了不可。

他不是沒懷疑過那場大火,只是他做得滴水不漏,安子淵尋不出證據來,除了事發第二日他差點一劍殺了他外,這一年來他未再踏入這宮中一步,無論他怎麽下聖旨,就是擺明了不将他這個皇上放在眼中,偏偏,他還就真拿他沒辦法了。

“你們先退下吧。”

疲憊地撐着額頭,炎璟帝揮退屋裏所有人,眯眸想了想,手又忍不住伸向禦桌下的藥,是雲嬈離開前日留下的藥,叮囑他給安子淵服下。

他讓扁太醫查看過,知道是什麽樣,好幾次想給安子淵下,但雲嬈那邊沒消息,卻又擔心這邊下了藥,那邊人又找着了,更擔心的是,安子淵喝藥時察覺出來,逼問他這藥的來歷。

腦中不時浮現他日暮下蹲在孤墳前蕭瑟的背影,擾着他整顆心都沒得安生,捏着那藥的手似是被燙着般,想放下,卻又舍不得放下,如今這燙手山芋是他惹來的,真沒辦法置之不理。

牙一咬,炎璟帝收起那包藥,第二日把宣了安子沫進宮,讓她把這藥下到安子淵茶中。

安子沫不知道雲嬈可能還活着,看着安子淵這樣也難受,答應了下來。

午後,安子沫差人炖了蠱湯,親自端着這蠱湯去找安子淵。

安子淵正在桌前看書,看着像在看書,卻是在失神,連她敲門都沒聽到。

安子沫徑自推門進來,将湯擱他桌上,叫了聲:“哥。”

安子淵回過神來,回頭往她望了眼,神色淡淡:“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安子沫不滿努了努嘴:“我已經回來好幾天了。看你這記性……”

嘆了口氣,也沒再指責下去,端起桌上的湯,給他倒了碗,輕聲道:“我聽娘說你最近吃得少,我讓廚房炖了蠱湯,你趁熱喝點吧,補補身子。”

安子淵望她一眼,唇角扯了扯,勾出一個笑:“你聽娘瞎扯,就你們瞎操心,我沒事。”

卻還是伸手端過她遞過來的湯。

安子沫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心酸得想哭:“哥,你何必要這麽折騰自己,都已經一年了,再大的痛也該放下了。”

安子淵握湯匙的手略頓,眼眸垂了下來,神色淡得近乎沒有,語氣也極淡:“我知道,讓你們擔心了。”

這還是安子淵第一次與家人說這麽多話,安子沫看着他慢慢地吹着熱氣,忍不住還是問起了雲嬈的事:“哥……嫂子是什麽樣的人?”

雖未成婚,但因為他已将雲嬈列入俺家祖墳中,安子沫也就随着喚了聲嫂子。

安子淵沉默了好一會兒,握着湯匙的手有些緊,安子沫往他手中望了眼,有些後悔方才的多嘴,趕緊勸道:“哥,沒事啦,你先喝湯,冷了不好喝。”

安子淵輕輕吐了口氣,擡眸望向安子沫:“一個很美,很善良卻很可憐的女人。”

說完唇角便浮現出一抹淡笑,濃濃的自嘲,她的可憐,還是他親手促成的,每一次都是他親手在她傷痕累累的心口上狠狠刺上一刀,終于,連老天也看不過去了。

安子沫眼睛有些濕潤,看着安子淵唇角的笑容,心裏堵得越發難受:“哥,我們不說這個了,先喝湯吧。”

安子淵又是輕輕笑了笑,搖了搖頭,未再說話,咬了一湯匙的湯。

安子沫幾乎是屏着呼吸看他将那湯送到唇邊,眼看着他就要喝下,卻見他臉色突地一變,“咚”的一聲把碗放在了桌上,死氣的黑眸化作兩道淩厲刀刃,直直射向安子沫:“這藥哪來的?”

安子沫被他突然的反應吓到了,卻還是死撐着裝傻:“什麽藥?”

炎璟帝明明說這藥是無色無味的,怎麽會?

“安子沫!”随着落下的話音,安子淵的手掌倏地伸了過來,扣住了她的喉嚨,聲音很沉,甚至帶着一絲幾不可查的顫抖,“這藥究竟哪來的?”

“子……子牧給我的。”安子沫在他淩厲的雙眸下不自覺地開了口,話音剛落,喉嚨一松,等她回神時,安子淵已不見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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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淵沖進來時炎璟帝正在批閱奏章,還未擡眸便聽到外面有兵刃聲,擡眸時門已被人從外面撞開,于公公急着想阻攔:“王爺,皇上正在……”

未及他說完,安子淵已閃神到近前,甚至未等炎璟帝從眼前的狀況中回神,安子淵已一手拎起了他的衣領,聲音森寒:“她在哪兒?”

安子淵的舉動吓壞了一衆宮女侍衛,侍衛們一個個提着劍卻又不敢輕易上前來。

炎璟帝很快明白安子淵話中意思,朝衆人喝了聲“退下”後望向安子淵,聲音平靜如常:“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安子淵拎着他的衣領緊了幾分,聲音也寒了幾分:“雲嬈在哪兒?”

炎璟帝盯着他的眼睛望了好一會兒,看他眸中寒芒漸凝,微微蹙眉:“她不是一年前已經在那場意外中喪生了嗎?”

話完便見喉嚨緊了幾分,安子淵面色未變,依然緊緊盯着他:“安子牧,你給子沫的藥從哪來的?”

炎璟帝面不改色:“雲姑娘一年前交予我的。”

而後又道:“子淵,雲姑娘關在天牢中時便已沒有活下去的意思,她不願看着你以血換她性命,那時她便央朕待原因查明後,送她出宮,并給了朕這包藥,為的便是日後她走了能讓你忘了他,只是朕未考慮清楚,天牢卻失了火。”

“失火原因!”安子淵問道,當時炎璟帝調查給的答案是刺客故意縱火,欲救走關在天牢中的犯人,還為此砍了幾人。

事實是否如此,也只有炎璟帝心知肚明。

若是他有意為之,又豈會留下把柄讓他找到,如今,炎璟帝依然是拿當日這套話來搪塞。

安子淵冷眸中寒芒深了幾分,正欲說話,已被急急趕過來的雲傾傾安沐辰安子沫給阻了下來。

“子淵,你這是在做什麽。”安沐辰聲音沉了幾分,雖然看着安子淵如此心裏也委實不好受,但安子牧畢竟是一國之君,他這麽做到底是不合時宜的。

雲傾傾也急急過去要拉下安子淵的手。

安子淵冷冷朝炎璟帝望了眼,收回了手:“我會查清楚!”

拂袖而去。

雲傾傾歉然望向炎璟帝:“子牧,您別往心裏去,你也知道他……”

“我知道。”炎璟帝打斷了她,長長嘆了口氣,“是我的問題,我不會與子淵計較的,你們放心吧。”

沒找着雲嬈前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告訴他真相的,若是人已不在,等于再一次将他打入絕望中。

————

安子淵将自己在房裏關了一日,第二日時,突然向雲傾傾和安沐辰辭行,要到雲澤去。

他的決定來得太突然,雲傾傾和安沐辰俱是被吓到了,生怕他想不開,雲澤是雲嬈的家鄉,這會兒到那邊去總讓人不放心。

安子淵唇角扯了扯,勉強擠出一個笑:“你們放心吧,我沒事,只是想出去走走。”

只是想起,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回她曾住過的地方走過看過而已。

雲傾傾往他望了眼,點頭:“出去走走也好。”

轉而吩咐無常好好跟着他。

安子淵徑直去了雲澤,從滄州直入,去了雲澤都城蒼中,昔日的瑞璟王府早已随着當夜那場屠殺而凋零,門庭破敗,雜草叢生。

安子淵曾讓人調查過當年的事,瑞璟瑞真兩府人不過是權力争鬥下的犧牲品,手足相殘,雲澤明黃帝為的不過是斬草除根,高枕無憂,瑞璟王府只有雲嬈這麽個郡主,瑞真王府也只有蘇染和另一下落不明的兄長,瑞璟瑞真王兩邊羽翼早已随着那一夜的突變而被趕盡殺絕,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大抵不過如此。

在那破敗的門庭上走過,安子淵去了城外的空山,當日他便是在這空山上救下了重傷的雲嬈,若是那日沒有經過,是否一切便會不同?

安子淵盯着夕陽餘晖下的空山,出塵的臉上又現出熟悉的茫然神色,似是放空了般,無情無欲。

這是無常這一年來最常見到的神色,每每看着都覺難受,看已是傍晚,輕聲提醒:“公子,天色不早了,我們先找家店吃點東西吧。”

安子淵收回落在空山上的視線,望向他,輕應了聲:“嗯。”

随着他一道踏入山腳下的客棧中。

這一帶地勢平坦,幾個小村子三三兩兩地散落在其中,因是京城路上,山腳下也有一家小規模的客棧。

兩人在靠窗的桌前坐下,任由無常點了些菜,安子淵只是坐在窗前盯着窗外漸蒼茫的夜色失神。

“掌櫃的,熏香給您送過來了。”

一道爽朗的女聲在櫃臺邊響起,熟悉的音色讓安子淵和無常下意識地循聲望向櫃臺。

曲小蠻。

她較一年前并無太大變化,手裏正拎着一袋的熏香,言笑晏晏,一如既往地灑脫潑辣。

無常下意識地往安子淵望去,自從那場大火後曲小蠻便失了蹤影,因她一直都在天牢中陪着雲嬈,因而當時也沒多想,只當她也已葬身在火海中。

安子淵面色未變,靜若死水的眼眸卻是微微眯起,死死盯着櫃臺前的女人。

無常小聲問道:“公子?”

安子淵做了個手勢,阻止他說話。

曲小蠻心思都在掌櫃這邊,也沒往四周看,将熏香交予掌櫃收了銀兩後便已出了門。

安子淵倏地起身:“跟上!”

無常也跟着走了出去。

兩人內力高,善于隐藏氣息,曲小蠻看天色将黑,忙着趕路,也未察覺有人跟着,只是這麽一路走了回去。

安子淵和無常随着她繞進了空山最深處的一個小村莊前,在一個帶着院落的小屋前停了下來。

曲小蠻推開了院門,邊俏聲道:“我回來了。”

“今天回來得好快。”

嬌柔略慵懶的嗓音從院中飄了出來,沒有刻意的僞裝,只是熟悉得讓無常陡地睜大了眼眸,下意識地便又望向了安子淵。

安子淵也似是僵在了原處,俊雅的臉上神色……無常突然發現自己不懂該如何形容。

院門開了眼看着又要鎖上,安子淵手一擡,一道不急不緩的力道将那門隔開,在曲小蠻錯愕的眼眸中,緩緩從不遠處的樹幹下踱步而出。

“怎麽了?”雲嬈看曲小蠻定在原處,皺眉問道,正欲走過來,卻在回頭時透過門縫與從外面射進來的兩道視線猝然相彙,她面上的笑容微微的凝住。

安子淵死死地盯着她,兩道視線仿似要将她鑿穿般,兩片薄唇幾乎抿成了一道鋒銳的直線。

雲嬈很快反應過來,微微露出一個笑,與他打了聲招呼,聲音輕柔:“安子淵!”

作者有話要說:我很想把後面這一點寫完然後就結局了,可是真的寫不下去了,所以就醬吧,算是結局章了,覺得意猶未盡的妹紙們等下章吧,俺在醞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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