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奇怪,左淵行軍打仗,按理說膚色應該比較黑才對,他怎麽會這麽白呢?
公孫月的心中忽然閃過這個想法。
左淵随之看去,才發現自己的手竟未收回。
他指尖一顫,自然而然的收回了手,背到身後,垂頭看着公孫月,聲音略低,說:“抱歉,是我失禮了。”
忍不住摩挲着指腹,左淵心跳微緩,似乎還能回想起剛剛那抹溫軟的觸感。
腰側驟然一輕,公孫月眨了眨眼,擡頭去看左淵,對上他那雙格外幽深的雙眼。
她睜大眼睛打量了一下,然後一笑,說,“沒事。”
“我們接着爬山吧。”她說:“再晚些的話,天就要熱起來了。”
今日知恩寺的慧塵大師要講經,來的人很多。
等到公孫月一行人到了寺外的時候,這裏已經停了不少的馬車。
知客僧領着小沙彌前來帶路,引公孫月一行人去她早就定好的院子。
結果,沒走出多遠,就和另一行人撞了個正着,不是別人,正是郭陽和公孫苒。
公孫月眉毛微揚,只覺得有趣,卻也沒太在意,甚至看都沒有多看,又收回了視線。
見此,盯着她的公孫苒心中一滞,不由氣急。
就是這樣,總是這樣,公孫月一直都是這麽傲慢,從不将她放在眼中。憑什麽,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就因為她的父親是公孫家的家主,她就處處比不上公孫月。她不甘心。
心思百轉千回,公孫苒看向身邊的郭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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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還有他,嫁給他的話,她以後,就能做人上人,就能把公孫月踩到腳底了。
誰知,這一看,公孫苒心中又是一滞。
郭陽竟然正在愣愣的看着公孫月!
左淵看了眼郭陽,眸光一深。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公孫月不由皺眉,不悅的看了回去。
“郭家郎君,你失禮了。”她目光一掃,冷冷的提醒。
郭陽微愕,之前公孫月哪怕是嘲笑他的時候,都沒有冷過臉,這還是第一次。
怎麽,這是和叔父定下婚事,她就有底氣了?他心中不屑又惱怒,随之看向左淵,忽的就被那雙眼睛逼得後退了一步。
貌似平和,卻仿佛流動着無數暗湧的海面。
在這一刻,郭陽心中忽然想到,他想起了驟然掀起波濤的大海,一擊而已,砸的礁石搖晃,水花飛濺碎成水末,飄散在空中。
“六郎,你失禮了。”左淵看着郭陽,沉聲說。
他負手而立站在那裏,哪怕看着未曾發怒,卻自有一股威勢在身。
英姿勃發,氣勢磅礴。
“抱歉,是我忘形,還請公孫姑娘諒解。”郭陽微微颔首認錯。
他想他忽然就明白了定亂軍中那些将士們為何這麽怕左淵,因為此人,貌似溫和,可骨子裏卻無比冷酷。
公孫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解這個向老自視甚高的人這次怎麽會這麽快認錯,卻也沒有在意,随意點了點頭就走了。
走出兩步後,她才發現,左淵竟然沒有跟上。
正疑惑間,就聽見左淵開口道:“我讓你禁足在府,你為何會在此?”
聽到這裏,公孫月也不急着走了,轉身好奇的打量郭陽,闫箬和徐放對視一眼,也跟着看起了熱鬧。
幾人在這裏的動靜雖然不大,可他們的身份就已經足夠讓人側目。
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不少人駐足,站在不遠處偷偷注意着這裏。
一對前未婚夫妻,各自攜着自己的新歡在這裏狹路相逢,只是想想,就足夠讓人好奇和興奮了。
“是我的錯。”郭陽嘴角動了動,直接認錯。
他低下的雙眼裏滿是不服,卻也不好多說。不論如何,左淵都是他的長輩,不論他心底有多不以為意,在外人面前,他都不能失了禮數。
因為,他的态度,在某方面也顯示了他父親的态度。
這一點,郭盛之前來信時已經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并且言明,左淵于他有大用,若是他再敢對左淵不敬,那就別怪他不認他這個兒子。這話如今還言猶在耳,他哪裏還敢再放肆。
只是如今有用而已,且讓他等着。
早晚有一天……
“還不回去?”見他這樣,左淵眼中微訝,而後了然,沉聲吩咐道。
郭陽沒再強辯,告退後就離開了。
公孫苒愣在那裏,呆了一會兒後掃了左淵和公孫月幾眼,柔笑了一下,告辭後急匆匆的追上郭陽。
走出好幾步,她沒忍住又回頭看了眼公孫月和左淵。
事情……似乎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闫箬拍了拍公孫月的肩膀,沖她笑了笑,十分解氣。
“就該這樣,你啊,就是太傲了,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反倒讓他們覺得你好欺負。”她小聲念叨。
公孫月不以為意,反而看着郭陽,有些驚訝。
收回心思,她笑了笑,說:“和蠢貨計較這些作甚。”
她這樣嘴毒,闫箬反而笑了,說:“你合該把這句話當面甩在他們臉上。”
公孫月拒絕:“禮儀,禮儀!因為這麽兩個東西失禮,實在劃不來。”
闫箬無奈,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見着左淵走過來後手一頓,然後有些僵硬的緩緩收回了手。
左淵目光劃過她的手看向公孫月的臉,仔細打量了一下見着她沒有不悅,這才一笑。
兩人并肩往前走去。
公孫月若有所思,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郭陽剛才竟然忍住了,是不是那位說什麽了?”
左淵輕笑,說:“說我于他有大用。”
公孫月眉一挑,笑了。
“啧,還真是。”讓人心裏不痛快啊。
似乎左淵側眸,見她嘴角輕抿,心中忽然一柔。
“不必計較,不過是……”他餘下的話沒有再說,可意思卻表達的明明白白。
“權勢迷人眼。”公孫月評價。
一開始能讓那麽多人追随的郭盛,斷不可能是如今這個樣子。說到底,不過是被權勢迷了心罷了。
左淵笑了笑,轉而詢問:“怎麽想起來讓我放郭陽出府了?”
沒錯,是放。若是沒有他允許,郭陽根本不可能出了郭府,更別說跑到這裏來。
“給公孫苒一個借口出門啊。”公孫月笑道。
左淵有些疑惑的輕嗯了一聲,問她:“發現了什麽?”
公孫月搖頭,說:“只是覺得有些不對,試探一下。”
正說着話,采青悄悄上前,有事禀報。
見狀,左淵适時停步,表示他不偷聽。
闫箬和徐放見她有事,直接就告辭離開,未婚夫妻兩人,自己去逛了。
公孫月沒有多留,說到底,這是公孫家的家事,然後又擺了擺手,對采青說:“沒事,說吧,沒什麽不能聽的。”
而且,就算左淵站在那裏,依照他的武功,也是能聽見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枉做惡人。
左淵看她,輕輕一笑。
公孫月回了一個笑,一丁點的心虛都沒有,一副清風朗月,大大方方的模樣。
“姑娘,探子看見,四姑娘把一個紙包交給了寺中的一個雜役。”
“什麽樣的紙包?”
“他們動作隐秘,探子沒有看清。”
公孫月驟然皺起了眉,有些驚疑。
會是她想的那樣東西嗎?
“讓人跟緊。”公孫月叮囑說。
采青領命退下。
公孫月和左淵繼續走着,可眼看着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左淵無奈,也放慢了步子在一旁走着。
好一會兒,公孫月才總算回了神,整了整臉上的表情,歉意的沖左淵笑了笑,興致勃勃的和左淵繼續游玩。
再知道了她娘親留下的是什麽東西後,她就明白了自家的處境并沒有看起來這麽好。所有的繁華似錦,其實都是空中樓閣,暗中其實危機四伏。
黑火的威力太強,誘惑太大。
萬一被別人知道,估計就不是三方混戰,而是要先聯手滅了她公孫家,再瓜分掉公孫家的所有東西。
一份黑火方子,便可抵千軍萬馬了。
而對于掌權者而已,要是得不到,那毀滅總是更好的。
從知道了這件事起,公孫月的心中就總是不由的憂慮。
……
自己家有黑火的事情,那些人到底是從哪裏知道的?
想到這裏,公孫月眼睛微眯,殺氣一閃而過。
看着她不由的又走神,還有殺氣,左淵不由好笑,又有些擔憂。
“怎麽了?不喜歡這裏嗎?”他輕聲開口,不經意間轉開話題,免得公孫月多想。
“我年年都來,已經看慣了,這話,該我問你才是。”公孫月果不其然的被引開了注意力,擡眼去看左淵,見着那張俊美的臉,不自覺的又笑吟吟起來,随口輕聲問道。
左淵擡頭,院中一棵高大的樹木遮蔽了半個庭院,木魚聲聲和隐約的誦經聲傳入耳中,讓人心靜。
他低頭輕笑:“還好。”
“還好?”公孫月笑着反問。
左淵肯定:“還好。”
公孫月瞅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別的人,不管信不信佛,來了這裏,身上的氣勢都會柔和不少,可左淵身上卻絲毫未變。不,甚至可以說更深沉了些。
就這,也敢說還好。
這怕不是和佛祖有仇吧。
想着想着,公孫月又笑了,哪裏還記得之前的憂慮,在哪兒和左淵說說笑笑的,逛起了知恩寺。
一路到晌午,他們去吃素齋,等到吃完了,才看見不知道去哪兒了的闫箬。
闫箬沖着公孫月眨了眨眼,挽着她到了院中,才壓低了聲音說:“我可是特意拉着徐放走開了,你們玩的怎麽樣?”
剛才被徐放提醒,她才想起左淵武功很高,肯定能聽見她們背後裏的讨論。因此,她這次特意把人拉遠了才說。
公孫月不知道這些,只笑的燦爛,說:“很好啊。”
“你這樣哪裏是很好了?”闫箬反駁。
公孫月疑惑的看她。
“分明是特別好才對。”闫箬打趣這說。
公孫月害羞了一瞬,跟着又理直氣壯起來,說:“難道你和徐放去玩的時候就不好嗎?”
這次輪到闫箬卡了一瞬,也笑:“的确很好。”
“這不就對了。”公孫月攤手。
闫箬無奈,也不打趣了,拉着她的手去院裏的廂房休息。
掀開簾子,剛走進去,公孫月腳步一頓。
很快,只是一瞬間,她繡鞋落地,一切如常般往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