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阿蒂爾·蘭波和保羅·魏爾倫“又”見面了。

以兩個世界不同的形式,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複雜因緣。

蘭魏之間陷入了冥冥之中的怪局。

比愛與恨更深邃。

阿蒂爾·蘭波逐漸放下了許多,提起這個名字,不再出現過敏的反應。十九世紀末太老了,成為歷史塵埃裏的一部分,他記憶裏的那些人就真的只是無法說出口的記憶。

少許哀傷上湧。

又被這個時代的新鮮事淹沒。

阿蒂爾·蘭波拂去了那些陳舊的過去,以澄澈的心靈接受了自己的改變。

“保羅。”阿蒂爾·蘭波說道。

“嗯。”保羅·魏爾倫與阿蒂爾·蘭波如同照鏡子,不過鏡子裏的其中一人野性又灑脫,正在把自己從他人的誤會裏剝離。

“保羅,保羅·魏爾倫!”阿蒂爾·蘭波連喚三聲,去記住這個名字代表的人變了。

再見了。

那個禿頭,酒鬼,搖擺不定的男人。

再見了。

用一生去懷念他,為他出版《彩畫集》,為他的去世而悲傷的男人,謝謝你把那份虛浮又羞恥的愛在另一個世界升華!

我們都該下地獄,但是我不打算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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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相見,又不見!

阿蒂爾·蘭波痛快放下了過去,用墨鏡擋住被世人稱之為“流浪天使”的藍眼睛。他半坐起身大笑,支起膝蓋,所作所為皆率性,就像是大海上自由的海鷗。

相反,看似自由的保羅·魏爾倫的身上好像有透明的無形枷鎖,活得不如他開心。

保羅·魏爾倫安靜地看着他的表現。

觀察。

是暗殺王的本能。

阿蒂爾·蘭波說道:“我以為你會攻擊我,你就這麽希望自己有一個哥哥?”他打量保羅·魏爾倫的外表,那西裝三件套比他的cos服還高級一些,“穿這麽多,不熱嗎?”

保羅·魏爾倫不在意問話,逐一解釋:“哥哥是強者,異能力與我相同,我和哥哥打架容易觸發相同異能力之間的‘特異點’,而衣服方面,我已經習慣了。”

阿蒂爾·蘭波指着自己,怪叫道:“你的分辨能力不行呀,我哪裏強了?”

保羅·魏爾倫不信:“‘牧神’貪慕你的身體和力量,創造了我,奧斯卡·王爾德對你愛而不得,利用英國政府的情報網也沒發現我們的區別,這便是‘強大’。”

阿蒂爾·蘭波沒有被吹得飄飄然,躺了回去,換個姿勢曬太陽,争取當一朵向日葵。

“說吧,雖然‘牧神’死了,他和‘我’之間是怎麽回事?替我解密一下。”

“哥哥不清楚嗎?”

保羅·魏爾倫的手臂撐在沙灘椅的一側,微微前傾,那是一種好奇的親近反應。

“‘牧神’喜歡你,仰慕你的力量,你不見蹤影之後,他就發了狂地尋找你,只找到你的一些基因遺留物,便突發奇想,想要克隆出一個屬于他的‘蘭波’。”

“我在實驗室的代號是‘黑之十二號’,在我之前有十一個失敗品,全部被‘牧神’銷毀了,我是唯一完美的成品。”

“我最接近于你,‘牧神’在創造我的時候,把你的詩歌設定為我的指令。”

“他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見到我。”

“他希望我能找到你。”

保羅·魏爾倫吐露那個瘋狂科學家的行為,法國的反政府組織首領,如此愛着一個人。

“……”阿蒂爾·蘭波搓了搓手臂,自己的雞皮疙瘩出來了。

“你肯定漏了點內容沒有講。”阿蒂爾·蘭波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麽瘋狂卻深情的人,一針見血地指出,“因愛生恨了吧。”

什麽希望找到他?

有這種本事的瘋子,八成是想抓到他!

阿蒂爾·蘭波覺得那是個變态無疑。

保羅·魏爾倫微笑,巧妙回避道:“我不懂人類的愛情,哥哥,我因你而誕生。”

阿蒂爾·蘭波定定地看他:“真不懂?”

保羅·魏爾倫垂下眼簾,“我一出生就在殺戮中度過,見慣了死亡,缺乏他人口中的同理心,無法感受到人類最真摯的感情,我與其他人之間有着厚厚的壁障。”

阿蒂爾·蘭波問道:“四年的時間,你的搭檔就沒有打破壁障嗎?他對你的誕生表達的祝福之意,你從未接收到?”

保羅·魏爾倫的完美神态出現困擾。

“為什麽提到他?”

“因為我見過他了,他活着,這些年過得很不好,在日本被人欺負了。”

阿蒂爾·蘭波望着天空,想到蘭堂那張流着冷汗的面孔。對方長期飽受心理疾病的折磨,從一個為國效力的超越者變成了社會陰溝裏的黑道人員。

保羅·魏爾倫搖頭:“他怎麽可能被欺負,哥哥是在開玩笑吧。”

以蘭堂的異能力和性格,保羅·魏爾倫覺得橫濱市都是對方的地盤,布滿對方的眼線,本地情報網跟篩子一樣地千瘡百孔。

阿蒂爾·蘭波很想捏對方的臉蛋,像對待家中的妹妹一樣,再用兄長的口吻傳授道理。

“保羅,你願意相信我的話嗎?”

“嗯……”

保羅·魏爾倫答得略沒誠意。

“你給我講了一個‘過去’的故事,我也來跟你講一個‘未來’的故事吧。”

阿蒂爾·蘭波不管對方是真情實意還是敷衍了事,清了清嗓子,心想《Storm Brighter》的故事從哪裏開始講述比較好?幹脆就從橫濱租界爆炸開始吧……

“橫濱租界爆炸後,橫濱市的街頭出現了一個彷徨的人影,這個人失去所有記憶,傷痕累累,身邊僅有一頂繡着‘蘭波’名字的黑帽子。”

“這個人宛如幽靈一樣地問着路人——”

“這裏是哪裏?”

“這個深坑發生了什麽事?”

“你認不認識我?”

……

十九歲的法國諜報員任務失敗。

他流落日本八年,加入港口黑手黨,誤把黑帽子當作自己的物品,化名“蘭堂”,苦苦追尋着查無此人的空白過去。

最終,他在一場戰鬥中恢複了部分記憶,認出了任務目标,在失而複得的喜悅和絕望中死去。

這一切,只因他記起來了當年的結局。

他的搭檔為了任務目标,背叛法國政府。

他“殺死”了最愛之人。

臨死之前,蘭堂的愧疚和執念突破了記憶的束縛,堅信保羅·魏爾倫沒有死。

于是,蘭堂用“彩畫集”讀取自己的屍體。

他成為了與保羅·魏爾倫相似的異能生命體,去理解了搭檔曾經的痛苦。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在日本等候保羅·魏爾倫,明白這個世界再無第二個人會保護搭檔。

蘭堂想把“彩畫集”送給保羅·魏爾倫。

然後,對不懂人心的搭檔說——

“就用這個代替生日禮物吧。生日快樂,你能降生在世上,我很高興。”

……

海邊的沙灘,保羅·魏爾倫聽得失了神。

阿蒂爾·蘭波已經走開,回了附近的房子裏沖洗沙子,留給對方獨自思考的時間。

不需要阿蒂爾·蘭波去特意提醒,儒勒·凡爾納就不會讓人靠近這片海域,免得有人撞上暗殺王,白白丢了一條性命。

保羅·魏爾倫沉浸在這個故事裏,第一次轉移了對兄弟的注意力。這是他和搭檔的故事結局,比他想象得更長,更曲折,遠遠沒有在八年前就終止。

他不明白,真的完全不明白,如同故事裏的“自己”一樣充滿質疑和驚愕!

怎麽會有人寧可犧牲人類的身份,把自己變成人形異能力去拯救他人?

——你知道異能生命體是什麽樣的嗎?

——那是連夢都不會有的人。

“你該殺我的啊。”

許久之後,保羅·魏爾倫摸向喉嚨,那是搭檔可以折斷的地方,“親友,你該恨我,踹我,把我殺死,用來報複我對你的背叛。”

“哥哥,你讓我如何相信這個故事……他在我的心中從來不是一個溫柔的人。”

“他陰郁冷酷,教導我不要手下留情。”

“他自己怎麽就……”

保羅·魏爾倫輕笑出聲,分不清自己朦胧的情緒是什麽。

他分不清,感到茫然,覺得自己認識的搭檔和其他人看到的搭檔不一樣,哥哥給他講述了一個“不真實”的故事。沒有關系,他相信給他講述故事的人總會給他一個答案,這個異能社會裏的種種神奇,會給他無數個期待活下去的理由。

保羅·魏爾倫往哥哥的地方走去,等待自己生命中的“奇跡”。

——我能相信親人一次吧。

……

花灑的水聲遮蓋了說話聲。

兄弟兩人的煩惱類型不一樣,但是都受到他人的影響,阿蒂爾·蘭波揉搓長發上的泡沫,思索着魏爾倫說過的話,感覺到一種時間與空間上的荒謬。

“這個世界的‘我’失蹤,下落不明?”

“牧神怎麽會有我的詩歌?”

“我難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上嗎?異能社會存在穿越過去的事情?”

“威爾斯小姐,時間系異能力者,擁有回到過去的能力……”

“七年後,島上時間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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