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氣得咬牙切齒。他們倆高中的時候是同桌,也是同床。唐肖睡上鋪,他睡下鋪。白天在教室裏上課的時候不明顯,大概所有人都只覺得唐肖是他們學校最有範兒的班長,尤其是女生。那個年紀的男生,或多或少難免邋遢,唯有唐肖,完美得不着調。他有自己的原則,襯衣袖口永遠看不到半點污跡,課桌裏的書總是依照一種特定的邏輯整齊擺放。這本來是一件挺個性的事,可到了宿舍就能攪成一鍋粥。
那會兒八個人一個宿舍,張繼真覺得自己不算最離譜的那一個,無非是衣服一周一洗,桌子半個月不理,可誰讓他挨着唐肖。第一次唐肖指着他那張堆滿了廢紙還有零食包裝以及泡面碗的桌子請他收拾的時候他沒搭理,第二次他髒衣服堆在床腳唐肖讓他挪開的時候他沒當回事,第三回唐肖讓大夥兒周末晚上回來大掃除的時候,所有人都當耳旁風。于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六下午,張繼打完籃球回來,發現整間屋子上煥然一新,驚得下巴簡直沒托住。
當時唐肖正坐在窗口自己那張桌子上看書,張繼走過去,在四周轉了幾個來回,問了句,我的書呢?
唐肖放下筆,回頭睨着他,冷冷地回了兩個字,扔了。
我衣服呢?
扔了。
當即,張繼揪起唐肖的衣領就炸開了。唐肖低頭看了一眼抓在自己身上的手,然後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一個過肩摔趴在了地上。同屋的哥兒們剛好進來,問怎麽回事。張繼指着唐肖的鼻子想罵人,可想起來下周的随堂考,硬生生又把不該說的話話給咽了回去,說了句,地上滑,小心。
唐肖上前去伸手扶他,在衆人眼裏顯得大氣溫柔。張繼抓着他咬牙切齒地爬起來的時候,只聽到這家夥在自己耳邊笑着道,忍你很久了。
至此,張繼算是看透了,唐肖這小子就是個披着羊皮的人渣,心狠手辣。可看他這張臉誰信,更何況在人前唐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績優股。後來到了大學,他們分道揚镳,張繼得償所願考上了警校,唐肖進了醫學院。這倒是件可喜可賀的事,至少他這算是把天賦用對了地方。唐肖本意是報的法醫,張繼僥幸沒跟這家夥成了同行,這還得歸功于唐肖他爸在志願上動了手腳。
一個人要是走運到生來便內外兼修,外加常年順風順水,那注定要在某一刻失足落水,才能平複蒼生的仇恨。所以張繼說過,他唐肖不可能得意一輩子,而像他這樣的家夥能有他這樣的死黨該是三生有幸。
喜歡過唐肖的人有很多,張繼不清楚自己算不算一個。總而言之,在他痛心疾首地審視自己的性向的時候,唐肖已經将那個小小的火苗給掐死在襁褓中。他說,張繼,別讓我瞧不起你。
至于唐肖自己,就更撲朔迷離了。張繼曾經很認真地開玩笑,他這麽挑剔的人,得看上什麽樣的天神下凡。這個神秘莫測的問題沒有多久就有了一次解答。說起來,他也算是唯一一個清楚明白唐肖那點破事兒的人。
袁飛這個名字後來很少出現在他們的對話裏。相識的那一年他倆大一,新生活剛開始的那個夏天,烈日無情。袁飛念的商科,和他不同院系,卻分在一個排軍訓。他站在另一列,跟唐肖的左鄰是正對面。練隊列迎面走的時候,盡管不是面對面,還是會不經意地看一眼。
唐肖自知不對勁,是從發現自己走神的時候起。他用一種嚴謹科學的态度診斷自己一段時期的行為表現,最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這是唐肖人生中非常值得紀念的一個裏程碑,對于他個人而言尤其如此,因為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把第一次看得這麽意義非凡。當然,在張繼眼裏,這或許根本談不上真正意義上第一次。
除了上一樣的選修課,在一個社團活動,有空的時候一起吃個飯自個習以外,幾乎沒有什麽出格的事。如果非要說不同尋常,或許也只有兩件事。他倆正式認識是在軍訓的第三天晚上,趕在浴室關門前的最後五分鐘在這個不太浪漫的場所坦誠相見。這算是第一件,張繼是和他們一起出來玩的時候聽袁飛無意中提起的,至于以後他們一起洗過多少次,有沒有發生別的便不得而知了。第二件事就是他們一塊兒去青海玩的那次,張繼一大早上起來發現 他們倆滾在一起,當然細細想來也不算什麽,本來就是通鋪,晚上天涼翻個身鬼混到一起也算是本能反應。但也僅此而已,再無其他限制級看點。
籠統的來說,故事就是這麽平淡無奇。故事的最後袁飛去了美國繼續深造,聽說将來會繼承他父親的家族企業。唐肖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他的訂婚典禮上,未婚妻是一位官員的女兒,端莊大方,兩人是在留學的時候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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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肖去的那天穿得人模鬼樣,張繼毫不誇張地說,這家夥是去搶男主角的風頭的。那是頭一回他覺得他們倆站在一起看得順眼,也是最後一次。
離開以後,張繼請他去喝了一杯,他沒拒絕。一杯下肚,他喝得很幹淨,也沒任何不良反應。唐肖說,六年了,慶幸的是,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當時張繼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居然只說了兩個字,活該。
他說,唐肖,再這麽下去,你活該一個人一輩子。
二、
唐肖一個人吃飯,一邊看着新聞,忽然有點走神,或許是每一天都差不多,今天卻稍稍有些不同的小插曲。回想起早上寧願來找他的那件事,唐肖至今還有些恍惚,倒也說不上有多驚訝,只是不太真實。一眨眼連那小子都長到這個要為自己行為負責的年紀了,仿佛昨天他認識這小子的時候還是個穿着開裆褲的小毛孩。
那時候他們家和寧願他們住同一個院子。這小家夥一落地就是個驚天動地的主兒,會爬會走了以後更是了不得。整個院子裏五六個小孩,寧願同他最好,恐怕是因為唐肖年紀最大的緣故。唐肖喜歡一個人看書,寧願他爸媽不在家的時候,會把寧願托在他們家。這小子在外撒野夠了就回來跟他添亂。
唐肖正想着撿回過去那些記憶,張繼又給他來電話了。
“你又怎麽了?我沒空給你叫外賣。”
“剛才隊裏去娛樂城突擊檢查,正好趕上有人在那鬧事,給哥幾個帶回來了。其中一個男孩還挺年輕,二十出頭,把對方的鼻梁給打歪了,查了身份證沒什不良記錄。”
唐肖不以為然地喝了口湯:“你每天就幹這些事,跟我彙報什麽?”
“問題就出在這兒。依他的情況要拘留,問他單位聯系方式,這小子挺倔還不肯說,最後給了個家屬電話。”
“你這故事還沒完沒了了?”
“聽我說完,唐肖,他留的你的名字跟醫院地址。”
唐肖披了件黑色的風衣去了派出所,到了那,隔着窗戶,那小子看了他一眼,盡管他帶着墨鏡,還是一下認了出來。
寧願沖他笑了一下,嘴角還挂着彩。
事兒了結了以後,唐肖黑着臉走在前面,那小子跟在後面。
到了便利店,寧願走了進去,買了跟冰棍。唐肖頭也沒回,就聽見那小子在背後喊:“喂,借我點錢。”
唐肖看了他一眼,還是折了回去。這小子拿着他的錢買了兩根,給他一個,他不要。
唐肖走到車站,他也跟上來。寧願撮了一口冰棒,評價他的背影:“你今兒晚上這身打扮挺銷魂的。”
唐肖擡頭看站牌,沒搭理他。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們真會把你給叫來。”
見他還不說話,寧願湊了上去,唐肖睨了他一眼,手裏的冰棍化了只往下滴水,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離我遠點。”
“你跟那姓張的小警察認識?”
“……”
“你們什麽關系?”
唐肖反诘道:“你跟那姓黃的又是什麽關系?”
“早上我都跟你說了啊。”
唐肖瞪了他一眼,想說什麽,忍住了。剛才在所裏的時候,張繼拉着他到邊上都說明白了。姓黃的是旅居國外的華人,回國觀光,順帶做點地産投資,今晚去夜總會是去消遣的。民警到的時候寧願剛好奔出來,姓黃的鼻血淌一地歪廁所門口。據說兩個人是在裏面打起來的。姓黃的說不認識寧願,就因為地滑他差點摔倒的時候碰了他一下,就這麽把火給點着了。
唐肖問,那小子怎麽說。張繼面色有點難看,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他說姓黃的對他動手動腳。唐肖聽罷挑了挑眉,哪種動手動腳?張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