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座位
下午客人還是比較多，趙靜雯和蘇念聊了會兒就被師姐拎走去給客人量尺。
她自己無聊，索性離開去逛街。
畢業前一個月一直在準備設計稿，後面又在趕制作，蘇念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逛過街。
前幾日路過一家高定店的時候，櫥窗裏的黑襯衫搭配了一條設計獨特的領帶，蘇念一眼相中。
高定的好處就在于獨一無二。
每個人擁有屬于自己的，适合自己的那一款。
而那條領帶就很适合周嶼的氣質。
蘇念看了看自己的銀行卡餘額，決定去買下來。
算起來周嶼接管周家她應該是要送一份禮物的。
高定店距離SUMMER不遠，她步行過去，街道兩旁的梧桐樹綠葉開始綠油油的，花壇裏的花随着風輕輕晃動着，微風輕拂，陽光也正好。
店名叫卓資。
櫥窗裏的襯衫已經換成亞麻灰，那條領帶依舊還在，搭配上這樣一款襯衫更是貴氣十足。
蘇念不自覺松了口氣。
還好沒有出手。
推門進入時裏面有個戴着貝雷帽的女孩迎了上來，手裏拿着一串玉墜把玩着，瞧見蘇念推門進來，只掃了一眼便沖着她笑道：“小姐喜歡哪件衣服？”
蘇念環視一圈店裏布局。
簡單大氣，灰灰與白色完美融合形成冷淡風，玻璃單面鏡做主打，随時都可以看見自己穿戴的各方面效果。
是她喜歡的風格。
“麻煩你幫我拿一下櫥窗那條領帶可以嗎？”她指了指櫥窗，微笑着說道。
女孩看了她一眼，沒有挪步，依舊笑着問她，“是要送給什麽樣的男人呢？”
蘇念抿了下嘴唇，“他有些高冷，出席場合有些多。”
還有些忙。
女孩點點頭，走過去将領帶取下來遞給蘇念，“這領帶用了心了，所以不想随意賣出去。”
蘇念點點頭，“我能理解的。”
每一位設計師都希望自己手裏的作品能夠得到最好的安排，遇上最适合它的擁有者。
“啊那真是太好了。”女孩拍拍手，掃了眼飾品區，走過去拿起一枚紐扣胸針別在蘇念的連衣裙帶子上。
只一瞬間便覺得有了青春俏皮感。
“這個送你好了，”女孩後退幾步十分滿意，“以後有什麽需要可以來。”
她擡頭看向蘇念，“我覺得你的氣質很好。”
蘇念笑了，“謝謝。”
她垂下頭看了眼，将頭發挽至耳後，眉眼帶着幾分笑意，“謝謝。”
出了卓資還有點時間，她自己一個人沿着街邊又逛了逛。
外面的雲一點點散開，陽光鋪下來，将她包裹住，只留下腳底那團黑影，蘇念不禁曬，小跑到樹蔭底下才放緩腳步，她瞧了眼袋子裏的領帶，找出手裏的備忘錄查看周嶼的穿搭，想象着他打領帶的樣子，是什麽樣的領結，她的腳步不由得加快。
回去的時候張媽和林霞在院子裏種花，兩人戴着大沿防曬帽蹲在地上挖坑培土，瞧見蘇念回來招呼她也來，蘇念連連擺手，“林姨，你就放過可憐的孩子吧。”
說着跳上臺階脫了鞋子坐在長廊邊看兩人，林霞見她那副樣子被逗笑，“張媽，你看看你看看，都讓你給慣壞了。”
張媽将花枝小心固定好，一本正經的調侃，“太太說的是，不知道是誰慣壞呢。”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蘇念小時候的囧事，完全不顧及她在現場。
蘇念被說的聽不下去，轉身往樓上走，推開門，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個藍色盒子。
她站在門口看了會兒，走進去放下袋子打開盒子，然後徹底愣在原地。
盒子裏放着一本布料合集，厚實的封面将布料裝訂成冊，上了透明夾層，讓布料保持最大程度的鮮豔度，蘇念有些不敢上手去拿，她抿着唇情不自禁笑，又怕被人看出太過喜悅，故作冷靜的将合集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翻開。
裏面飄出一張紙，上面字跡蒼勁有力，“禮物。”落款是周嶼。
她心猛地一動。
似乎有什麽想要努力破土而出。
只是一張普通的卡片紙，蘇念拿在手裏反複将那四個字反反複複看了又看，最後将卡片夾在錢包夾層中。
周家的傳統是要送給家裏年紀最小的孩子禮物，蘇念自從來到周家每年都會收到很多禮物。
她最期待的，自然是周嶼的。
因為那一定是特別的。
市面上布料品種繁多，這麽厚的一本應該是盡可能的收集了，上面很多布料都是她聽過沒見過的，蘇念抱着合集倒在床上，忍不住滾了兩圈，樓下林霞在喊她，讓她下去看看自己種的花。
蘇念跳下床趴在窗戶上探頭往下瞧，園圃被兩人打理的僅僅有條，剛澆過水的土地顏色深淺不一，幾種花分類或混合栽種在一起，綠油油的葉子在微風中擺動，她半個身子探出窗外，覺得下面的花格外好看，然後伸出大拇指，大聲喊：“好棒的！”
林霞和張媽叉着腰相視一笑。
她起身回到床上，給趙靜雯拍了個照片發送過去，等了會兒那邊沒有消息，蘇念幹脆又跳下床把桌子收拾好，擺上花束，紙筆，還有幾張畫稿，對着拍了好幾張照片。
那邊趙靜雯打過視頻微信過來，蘇念剛一接通就聽見她的聲音，尖銳的要命，“快點讓我看看這個寶物！”
蘇念笑出聲，轉換鏡頭照到合集上。
“念念，是誰送的？”趙靜雯臉都快貼到屏幕上，賤兮兮的看着合集發笑。
“你猜。”蘇念盤腿坐在飄窗上，外面大王舉着尾巴噠噠噠跑進來，在她腳邊蹭來蹭去，蘇念彎腰将她抱起來給她梳毛。
趙靜雯感嘆一聲，“果然是三哥哥啊。”
蘇念勾唇笑起來，窗戶還開着，外面微風撩起她的頭發，趙靜雯托着腮靜靜看着她認真給大王梳毛，一團團白毛被攢成一個團，似乎是不喜歡梳毛大王蹬着短腿使勁掙紮，圓溜溜的眼睛滿是抗拒，蘇念揉了下它的腦袋，抱起又親了一口，這才放它離開。
“你可怎麽辦吶，念念。”她再一次感嘆。
這男人總在無形之中撩人。
“什麽怎麽辦，”蘇念起身去找粘毛器，手機震動兩聲，她縮小視頻界面去看向消息，竟然是牟老，喊她去工作室談談，蘇念一邊粘毛又迅速打開衣櫃找到一條裙子，抻着脖子朝桌上趙靜雯喊，“老師喊我過去，等下我過去再聊。”
等她到工作室時已經是傍晚，熱氣還未消散，蘇念到辦公室時臉蛋兒還有些發紅，牟老給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坐下。
“來談談你以後的規劃，”牟老在她對面坐下，雙手放在桌上，“靜雯說你已經收到國外幾家學校的offer,說說你的看法。”
蘇念絞着指尖眨眨眼，“老師，我想留在國內。”
“國內？”牟老皺起眉頭，掏出煙盒放在桌子上，“那你沒想過出去？”
“想過。”她不能撒謊，她想過去接受更好的資源，想過種種，可到頭來都敗給了兩個字。
周嶼。
她不想離開周家再次出國。
更不想離開周嶼。
她想陪在他身邊看他将周家的主語權一點點拿回來，想看他看向她的眼神，想讓他摸自己的腦袋。
可是去了國外要好幾年看不到。
她有些舍不得。
“你要是留在國內我很開心，手裏的設計也可以放心交給你做，”牟老嘆了口氣，慢慢開口說道，“但是我更希望你想清楚，遵循自己的本心去做一件事，學設計要不斷去看未來，去汲取更多更時尚的方面。”
蘇念垂下眼瞧着手裏的杯子，水紋在小小的玻璃杯中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撞着杯壁，被彈回去又蕩開一圈，反反複複，周而複始，她的心慢慢靜下來，擡頭看向牟老，“老師，我已經考慮好了。”
牟老點點頭，“行。”
手裏的手機不停在震動，蘇念走出辦公室打開，一連串趙靜雯的消息彈出來。
“你出來沒？”
“白薇來了！”
“你趕緊溜出來！”
下面還有幾條消息蘇念來不及多想拔腿往前面跑去。
風鈴已經随着關門時間漸漸沒有叮鈴聲響，她推開門朝着外面趕去，只見邁巴赫打着轉向燈緩緩駛向主道。
蘇念猛地頓住腳步，雙腿仿佛被一雙從地面竄出的手拖出腳，再也邁不動一步。
血液順着呼吸竄到臉上，一呼一吸，往下迅速倒流，将臉上僅有的點點紅潤一并帶走，留下蒼白。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
車子已經消失在主道，不見蹤影。
腦海裏那串熟悉的車牌號不停回放，再回放。
那是周嶼的車。
他的車怎麽在這裏。
她想起趙靜雯那天說的，看見周嶼的車裏坐着一個女人。
不是說周嶼的車輕易不讓女人上去麽。
那白薇呢。
她怎麽能輕而易舉的，一次又一次的坐在他的旁邊。
周身血液慢慢凝固，行駛到心髒的位置。
蘇念皺起眉頭，下意識屏住呼吸。
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