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打架

蘇念松開他的手，半晌後翻身躺下，被子拉長蓋住她的臉，甕聲甕氣的聲音傳出來，軟軟綿綿，“沒事，走的時候幫我把門關上。”

周嶼直起身，抄着手看了眼床上縮成一團的人兒轉身離去。

咔噠。

門被關上。

蘇念同步推開被子大口呼吸。

剛才她想說，喜歡他。

很喜歡。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說不出口。

蘇念翻了個身，心裏有些煩躁，外面樹葉在沙沙作響，更是呱噪的惹人煩。

她想着下次，下次的，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一夜無夢，倒是睡得安穩。

直到牟老的電話打來，響鈴個不停。

被子裏伸出的手臂雪白纖細，小手胡亂摸着臺面，摸到手機後握住縮進被窩裏。

“喂…”初睡醒的聲音帶着幾分柔軟沙啞。

“小蘇，來一趟工作室，你的高定出手了。”

蘇念蹭的坐起來，抱着手機跳下床，“老師，我去一趟工作室，麻煩客人等我一下。”

她急匆匆洗漱穿戴好衣服，翹着腳穿上鞋推門狂奔，連身後周嶼都沒有看到。

盛夏已經徹底來臨，沿邊道路兩旁的梧桐樹伸展着枝丫，用濃密綠油油的葉子将道路罩起來，像是蓋了一個天然的遮陽傘，帶着點點清涼。

出租車裏涼氣十足，蘇念的胳膊上起了一層小疙瘩，一層還沒來得及退下去另一層緊跟着起來。

她捏着手機有點緊張。

這是她第一個客戶，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仿佛是老天爺疼愛，一路竟然都是綠燈。

等到工作室蘇念推門進去，背對她站的一個女生聞聲轉過神來沖着她微微一笑。

蘇念抿了下唇，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蘇念。”

女生握住她的手有些羞澀，瞟了眼已經在包裝的西服，笑着說道：“我很喜歡你這套西服，是買給我男朋友的。”

這件西服套裝設計時候蘇念最初設定就是年輕化青年。

只是這套對身材要求嚴格一些。

看來女生的男朋友身材很好。

“這套西服我個人也很喜歡，”蘇念邀請她坐下，然後把西裝洗滌要求和基本穿搭做了簡略交代，小女生紅着臉一一記下，她遞給女生一個備用扣子小袋子，“這裏面是備用的，您拿好。”

那姑娘說她攢了很久的錢，因為男朋友很喜歡SUMMER的高定西裝，所以她買來當做畢業禮物送給他。

她還說自己男朋友以後會飛得更高，一定配得上S家的高定。

等女生走後，趙靜雯攬住她的肩膀啧啧嘴，“蘇設計師，對此你有什麽想法？”

蘇念收回目光看她，有幾分茫然，“什麽？”

“什麽什麽，”趙靜雯橫睨她，“你和你三哥哥啊，怎麽打算的。”

蘇念驀地想起昨晚她拽住周嶼的手，男人手臂青筋微微凸起，像是一道道丘壑，蜿蜒到手腕，勾住她的手指，在她的指尖鮮活有力的跳動着。

她躲過趙靜雯的手，收起茶托往樣品室走，“你的裙子出了沒？”

趙靜雯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這人慫的本事一堆，換話題的本事更是絕，“诶這就是你不對了，怎麽還退縮了呢。”

“我跟你說話呢，蘇設計師？”

忽的蘇念停下腳步轉頭看她，神情高深莫測，還帶着點點興奮，看着趙靜雯有些忐忑，還沒等她開口，蘇念抱着托盤走到她面前，“你覺得，我要不要給周嶼做一套高定。”

“……”她就知道這孩子深陷暗戀沼澤出不來了。

愈陷愈深。

蘇念越想越激動，跑到辦公室抱着平板就開始畫。

腦子裏迅速根據自己的想法做出大體輪廓圖。

然後抱着平板戳到趙靜雯面前亮給她看，“你看，這種款式适合周嶼嗎？”

設計圖旁的那雙眼眸清澈明亮。

趙靜雯把目光挪到平板上，是一件國風襯衫，上面只在胸口處有一個仙鶴翺翔，整個襯衫休閑有優雅，氣質範十足。

她按住平板挪開，冷靜跟蘇念分析，“你知道你家三哥的氣質是什麽嗎？”

蘇念抿了下唇，默默放下平板，“他最近氣場有點大。”

“那豈止是有點大。”要是穿這麽一件，那出門就真被當成天子腳下太子爺了。

蘇念讪讪一笑，坐在橫榻上屈膝抱腿，“我再想想的。”

周嶼的氣質偏陰冷，給人琢磨不透的感覺。

這種年紀少有的清冷疏離在他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可是她還是很想給周嶼親自設計一套衣服，挂在他的衣櫃。

那種感覺，很強烈。

周嶼今天在家，她也剛好有空。

蘇念站起來探身過去收走案板上的卷尺和木尺，跟趙靜雯打了聲招呼就離開工作室。

師姐拿着布料看她出門，歪頭問道：“她這是？”

趙靜雯無奈搖頭，“她這是魔怔了。”

師姐若有所思點點頭。

等回到家，蘇念趿拉着拖鞋上樓，二樓的書房門半開着，她抿了下唇，抱着尺子敲了敲門。

椅子轉過來，周嶼單手捧着書看她，神情冷淡。

蘇念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拖鞋，然後邁了一步進去，“三哥，你有空嗎？”

“怎麽，”周嶼放下書，雙手交疊撐住下巴，冷眸裏閃過一絲笑意，“闖禍了？”

“我想給你量個尺寸，”她眨了眨眼，随意扯了個幌子，扯着手中的卷尺，拉長卷起，反反複複，“我最近要去參加一個設計比賽，你身材比例很好，所以想參考一下。”

周嶼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展開雙臂，逆着光，日光透過白色襯衫将腰腹輪廓沿邊描繪出來，在半空蕩的襯衫裏被收緊，連同衣角一并收進腰帶裏。

她一直知道周嶼身材比例很好。

可近了看，完全是黃金比例。

蘇念咬着唇走近兩步，熟悉的冷檀香瞬間将她包裹住，她伸開卷尺，微微探身靠近周嶼，男人的鼻息熱氣噴灑在她的頭頂，像是有一小圈光環貼近她的頭皮，有些熱。

手臂随着軟尺圈住男人精瘦的腰腹，指尖不小心觸碰到肌肉随之微微收縮，她眨眨眼壓下心中的小鹿亂撞，迅速記下數字。

“蘇念。”頭頂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帶了幾分散漫。

蘇念下意識擡頭看他。

棱角分明的下巴上的胡須印記清晰可見，薄唇微微抿起，高挺的鼻梁，還有那雙清冷淡然的丹鳳眸。

她眨了眨眼睛，後退一步，“怎麽了？”

周嶼放下胳膊，眉頭微微蹙起，“為什麽撒謊。”

蘇念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大開的窗戶有一陣風吹進來，檀香味愈發濃郁，連書房裏的插花都在随風晃動着枝幹，輕輕的。

她慢慢放下卷尺。

周嶼總能看出她的退縮與懦弱，蹩腳的很。

那年高中學校要求請父母參加親子溝通活動，班上所以人的家長都參加了，只有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有人故意挑釁嘲諷她，攬着父親的胳膊在她面前晃蕩，“Honey, where are your parents？”

蘇念扯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手裏折斷，扔到地上，面無表情的回那人，“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

那人扯住她的頭發猛的一拽。

下一刻蘇念也扯住她的頭發。

兩人瘋打在草地上。

那是她離開孤兒院後第一次動手打人。

因為她那對毫無印象的親生父母。

周嶼來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他接到電話從大學趕來，推門進辦公室時見她蓬頭垢面，髒兮兮的蹲在那裏。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擡起她的下巴，“誰打你了。”

那時，少年語氣平淡清冷，仿佛是灌滿了冰塊的水，冷的出奇，卻又穩穩的壓下來。

她指了指那人，抽了抽鼻子，低聲道：“是我不對。”

“你有什麽錯。”周嶼撐着她的胳膊扶她站起來，攬着她的腰往自己懷裏帶了帶，而後看向辦公室裏其他人，冷笑道，“你的錯就是沒狠狠揍她。”

她睜大眼睛瞧着比自己高出一個多頭去的男人，第一次覺得美國的夏天也不難熬了。

鼻腔裏，腦海裏都充斥着特有的男性味道，清爽，冰冷，帶着點點檀香味。

連心跳都有些加快。

腰間的手指動了動，她迅速回神，指着那人，“是她先動手的。”

周嶼勾了勾唇，目光看向那人，下巴微昂，“Apologize to her。”

他要那人給蘇念道歉。

那人掙紮着想要反抗，下一刻便被人一腳踹到膝蓋上，接連跪下。

旁邊的黑人老師驚訝的捂住嘴看向周嶼。

男人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拇指上的翠綠扳指泛着熒光。

他垂眸仔細擦拭，仿佛剛才沾染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語調冰冷慵懶，卻又不容忽視，“轉告她，沒有下次。”

周家在國外勢力不比國內，但也不必要太過低調。

更不能被欺負。

這是出了辦公室後，周嶼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然後，他牽着她的手往外走。

夜色當空，月光傾灑。

她愣怔怔的看着面前人牽着她往外走，靜悄悄的，只有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還有糾纏又分開的影子。

蘇念擡起頭看他。

少年已然褪去幾分稚嫩，寬肩窄腰，背影挺拔，走在她的前面。

她的腦海裏蹦出那句話。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原來，這個世界除了院長還有別的彩虹，他更耀眼，更炫麗迷人。

“念念？”張媽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時近時遠。

蘇念猛地回神。

面前早已空無一人。

張媽拿着洗地機疑惑的看着她，“你為什麽自己在書房站着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