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憶

夏天的早晨天亮的很早,陽光已經透過來,在地板上投射出一塊一塊的光。

大王在地毯上打了個滾,四腳朝天躺着曬陽光,尾巴一掃一掃的蹭過一只腳。

感覺到發癢小腳後縮一下。

“啊。”

下一刻蘇念就因為腿麻倒在了地毯上,她順勢大字躺下,蜷縮一晚上的身體得到放松,懶洋洋的癱在那裏。

大王吓了一跳,翻身起來跑過去舔她的臉。

蘇念笑着推開它揉了揉眼睛,看向鐘表,早晨五點。

她翻身起來推開窗朝外看去,不遠處的車庫門并沒有關上,裏面除了在家的幾輛車外并沒有看見邁巴赫。

周嶼一夜未歸。

她慢慢縮回身子,伸了個懶腰開門下樓。

胸口處的燙傷已經起來幾個小水泡,睡衣稍稍摩擦便引來一陣疼,看來要去找醫生挑破才可以。

她忽的想起之前周嶼和她一起被送到美國的那段時間,她也被火燙傷,周嶼用針幫她挑破水泡,擠出膿水,幫她上藥。

那張破舊沙發上,她坐在那裏,周嶼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替她挑破水泡,然後上藥。

波斯地毯上散落着各種藥品,藥箱翻倒在地上。

她忘了疼,忘了會不會留疤,只記得那時他的姿态,那般溫柔。

那年周家動蕩,各家為了奪得話語權開始明争暗搶,甚至出現傷害人的事情。

林姨和周叔怕他們兩個遭到不好的事情,辦好相關手續後便讓人連夜送他們去了美國,那時候蘇念才來周家三年。

第三年,她被送到美國高中學校。

與她一起的是去念大學的周嶼。

兩個人被丢在只有三個菲傭的老房子裏,距離高中學校要開車一個小時,而周嶼的學校更是遠的離譜。

就算是這樣,周嶼也沒有抛棄她。

給她做飯,補習化學課,代替家長去幫她聽課,陪她吃飯,陪她逛街。

哪怕他幾乎說不了幾句話。

可是她依舊能感覺到,彼此是需要彼此的。

偶爾她甚至可以跟周嶼撒嬌,來換得他的溫柔摸頭。

那幾年她過得很開心,也一度幻想自己如果一輩子都留在美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直到一封信的到來。

她看着周嶼一言不發的收拾行李,看着他提着行李箱頭也不回的離開老房子,上了一輛車。

老房子外的農場草地青綠,有棵老樹枝繁葉茂,是個夏天乘涼的好地方,她站在那棵樹下,看着汽車由大變小,最後成為一個黑點,消失在道路盡頭。

等她高中結束課程回國,僅僅一年,再見時她從周嶼的眼神中看到了冷漠。

仿佛那晚半跪在她身前替她上藥的青年只是個幻想。

她依舊三哥三哥的喊她。

窗外林霞已經在給花兒澆水,張媽依舊在陪着,兩人說說笑笑個不停。

蘇念起身推開窗戶,聽見動靜兩人回頭看過去,瞧見是蘇念招呼她下來摘花插瓶。

夏天花朵嬌豔,花期來得快,去得也快,幾個人想了辦法摘下來放點保鮮劑做花束放在客廳裏。

好在院子裏花種類多,也夠插上幾瓶的。

林霞剪短一根月季花枝,又把上面的綠葉摘掉幾片,頓了頓開口道:“周嶼昨天晚上出去了還沒回來?”

張媽在一旁把剪刀接過去,“是啊,聽見出去了。”

最近總是能半夜聽見周嶼往外走。

蘇念拿起剪刀斜剪下一截枝,然後放在旁邊。

粉紅色的花朵被擱在桌子上,霎時間嬌氣起來。

“張媽你還記得白薇嗎?”林霞又拿起一朵開始修剪,“小時候來家裏做過客的。”

張媽搖搖頭,“小時候喜歡少爺的孩子太多了。”

這話頓時惹得林霞哈哈大笑,她轉過頭輕輕碰了下蘇念的胳膊,笑盈盈的跟她說,“在你還沒來之前,周嶼可是個香饽饽呢,小時候長的漂亮,性格又好,格外招人喜歡,哪裏像現在,冷冰冰的沒人要。”

蘇念擡眸笑了笑,拿起另一朵花摘掉葉子,“三哥現在也很受歡迎。”

“是嗎?”林霞不以為然,“不過那時候他跟白家那孩子玩的最好,連去美國竟然也有緣分到一所大學。”

一根刺插進蘇念的手指裏,她蹙起眉頭輕輕一扯,血珠子也順勢出現。

“哎呀呀,快點快點,張媽給拿個創可貼,”林霞一扭頭看見她的手被紮出血趕緊放下東西去找創可貼,“怎麽那麽不小心啊?”

蘇念抿了下唇,只覺得不疼。

那句一所大學讓她徹底愣怔在原地。

這是在美國的事嗎?

為什麽她從來沒有聽周嶼提過這個名字。

為什麽她從來都不知道白薇的存在,明明她有問過他學校裏有沒有玩得好的同學。

他回答沒有。

手裏的月季花被擦碰到地上,花瓣嬌嫩,頓時散落一地,在灰色地毯上格外刺眼。

林霞見她出神以為是在煩心工作,攬着她的肩膀拍了拍,柔聲道:“別擔心工作,周氏的設計部你可以去的,明天我就讓周嶼帶你去。”

蘇念回神,忙搖頭,“林姨,我只是在想其它事,跟工作無關的。”

“什麽事都別擔心,”林霞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你從小就懂事,什麽事都想自己解決,長大了就不要這樣了,你還有我們,有整個周家呢。”

蘇念點點頭。

這幾日天氣晴朗,日光強烈,與前幾天的細雨綿綿相比好太多,林霞來了興致非要跟張媽一起去廚房做完飯。

蘇念幫忙做下手,摘菜剝蒜。

等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周家父子倆人一同回來,飯桌上林霞讓他們兩人猜哪個是蘇念做的,哪個是她做的。

蘇念手搭在腿上笑着看他們,她看了眼周嶼,今天穿的灰色休閑襯衫,半個下擺留在外面,瞧着慵懶又肆意。

周嶼托着臉瞧了眼飯桌上的菜,輕笑起來,點了點旁邊的沙拉菜,“菜是念念洗的吧。”

他極少喊蘇念叫念念。

男人嗓音低沉清冷,念念二字帶着點點卷舌,聽着像是帶着幾分纏綿。

蘇念冷不丁被他一喊,只覺得心尖像是被貓爪惱了一下,有幾分癢。

林霞早就在旁邊笑起來,“你怎麽知道念念洗的菜?”

周嶼夾起一片雞肉,薄唇勾起,慢條斯理的,“她只會洗菜。”說罷看向蘇念。

之前兩人在美國的時候的确是她洗菜,他做菜。

不為別的,就因為她做飯的手藝實在難以恭維。

蘇念低頭笑了笑,附和他,“是,菜是我洗的,很幹淨的。”

周嶼又夾了一筷沙拉,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是很新鮮。”

話語剛落,林霞和周海就笑起來,知道他是在逗蘇念,林霞拍了他一下,責怪他變着法子笑蘇念不會做菜。

“女孩子會做菜做什麽,油煙對皮膚不好。”他抿了口橙汁,轉身離開餐桌接電話去了。

是怕她覺得不會做菜窘迫而給她解圍麽。

蘇念有的時候猜不透周嶼的意思。

甚至他說的話,她都會反複琢磨幾次,想要揣度其中的意思。

晚上的時候,蘇念再次做了噩夢。

夢裏被人推在地上,男孩給了她腹部一腳,甚至往她身上吐口水,更有女孩子在一旁朝她扔雞蛋殼。

她捂着肚子疼的來回翻滾。

這次夢裏再沒有人朝她伸出手。

夏日的房間悶熱,不一會兒蘇念便渾身是汗,頭發被汗水打濕黏在她的臉上,偏偏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蒼白的要命。

手邊小櫃子上的水杯被她無意識的揮在地上,砰的一聲跌碎。

蘇念捂着耳朵坐起來,大口大口呼吸着。

門外響起敲門聲,還有周嶼的聲音,“念念?”

蘇念眼神空洞,呆愣愣的看着門,而後晃悠悠起身開門。

周嶼見她這幅樣子眉頭蹙起,“做噩夢了?”

在美國時候,她也做過幾次噩夢,有次大喊大叫後便被周嶼知道了。

蘇念擡手抹了把臉,微微勾起唇,“我沒事。”

她只是,只是被夢魇纏住了。

站在門口的人轉身下樓去,蘇念垂眸搖搖頭,關上門轉身趴在床上。

那天晚上他聽見白薇說有事連夜跑去找她,現在她被夢魇纏身,她說沒事他就真的當真覺得自己沒事。

眼角慢慢浸出淚水。

她擁着被子蹭了蹭,翻身坐起來,忽的發現旁邊立着一個人影,蘇念吓了一跳,下意識抱着被子縮在床邊。

月光輕柔,她昂着臉紅着鼻頭瞧着那人。

那人也靜靜地看着她。

周嶼沒想到她會被噩夢纏成這樣,紅彤彤的鼻頭看樣子是哭過,濕漉漉的眼眸,像一只人畜無害的小鹿。

他挑了下眉,彎腰低頭把牛奶遞過去,“喝點牛奶。”

蘇念讷讷的接過杯子。

然後拉住他的手。

回國後,這是她第一次握住他的手。

男人手腕骨節分明,帶着幾分涼,她不敢看,只覺得臉開始發燙,分不清是被眼淚鼻涕塞住憋的,還是因為她拉住周嶼的手腕。

“嗯?”周嶼彎着腰配合着她。

面前人頭低低的,始終沒有擡起。

半晌後,她擡起頭看他,咬了下唇,“三哥。”

周嶼盯着她的唇看了眼,像一瓣桃子般飽滿紅潤,下一刻挪開眼,“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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