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國
機場出站口。
一輛紅色跑車停在門口, 陽光明媚越發襯的跑車騷氣明豔，主駕駛上坐着一少女戴着墨鏡，白皙手臂搭在窗邊, 百般無聊的看着對面出站口的人群。
不一會兒人流越發少起來，從裏面出來一人, 穿着黑色高開叉長裙，搭配馬丁靴, 尤其是脖頸處的簡約金屬項鏈更是點睛之筆, 将少女襯的更加清冷高貴, 她拖着行李箱在門口站下, 勾下墨鏡露出一張精致的臉龐, 在看見紅色跑車時紅唇微微勾起，朝着車內的人揮了揮手。
趙靜雯下車幫她把行李放起來, 打個了個響指，“這麽久沒見, 倒是氣質上來了啊。”
“總不能白去啊。”蘇念笑着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趙靜雯蹭了下眼角瞪了她一眼，“上車。”
蘇念手探出窗外, 車速帶來的風穿過她的指縫, 眼前是熟悉的場景，城市樣貌也沒有太大的改變，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還是回來了。
時隔四年, 還是回來了。
“念念, ”趙靜雯一邊開車一邊跟她聊天, “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嗎？”
蘇念搖搖頭，“只是回來參加一個比賽，國內現在的比賽機制比較受歡迎，而且也剛好回來積累一些素材, 看看老師和你們。”
趙靜雯撇撇嘴，“你可得了吧，這幾年你給的資料牟老都做成冊放在公共區域，來一個講一個，都快成模板了。”
“你瞧瞧你，一個知名高定設計師竟然還學肥皂劇，化名參賽，這要是被淘汰說出去圈內人笑死你的。”
“別打趣我。”蘇念笑着拍了她一下，忽的想起什麽轉身看了眼自己的行李箱，“你上次讓我給你帶的禮服帶回來了，最後一件，你的尺寸。”
之前她去參加一場秀，直播的時候趙靜雯看上一件短裙，非纏着她幫自己買回來。
“果然是我的好姐妹，那我祝你一路成功！”趙靜雯轉變極快，沖着蘇念抛了個媚眼，後者無奈扶額。
跑車輪胎微微轉動改變方向，不一會兒便駛入一條筆直大道內，道路兩旁通天高的梧桐樹葉子墨綠，枝葉繁茂，将整個道路遮擋的恰到好處，人行道路更是像一個天然涼亭。
沿邊熟悉的店面都還在，不遠處白色的挂牌引入眼簾，蘇念微微探身看過去，只瞧見門口有兩人站在那裏，看見車子駛過來沖着他們招招手。
蘇念猛地睜大眼睛，“老師？”
趙靜雯嘿嘿兩聲，“知道你回來老師特地從家裏趕來的。”
近幾年牟老的身體越發有些吃勁，平時基本都是待在家裏養花喝茶，工作室裏的大部分工作移交給了趙靜雯和學姐，兩人也算是有出息，S家在他們的努力下這兩年在圈內也算是名氣打出去了。
車子一停下蘇念便推門下車，走到牟老前摘下墨鏡，朝着他彎腰鞠躬，再擡頭時眼角染上幾分紅，她輕聲開口，“老師，我回來了。”
牟老拍拍她的肩膀，嘆了口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蘇念這次回國是受邀參加國內天壇時尚國際大賽的，之前接到邀請電話的時候她有些猶豫，手頭的幾個高定還都在關鍵時刻，她畢業前半年接了幾個私人訂制，布料和設計上都還在進行中。
直到邀請方說出舉辦地點在A城她才下定決心回去參賽。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她沒有找準自己的定位。
作為一名設計師擁有屬于自己的風格才是最重要，才能夠在圈內打出名氣。
但是她現在不夠，遠遠不夠。
幾人相遇難得高興，趙靜雯便提議去吃一頓，邊吃邊聊，幾人欣然同意。
這幾年私房菜興起，到的地方是郊區外的一個偏院，與主路各種一片竹林，穿過竹林只有幾排瓦房，青磚灰牆，竹林傍水，不遠處村莊炊煙升起，給小院多了絲煙火氣。
車子停在路邊，周圍還有幾輛車，并排停在那裏，院門側面忽的開了一扇門，裏面湧出幾個人，西裝革履，勾肩搭背的往外走着，中心圍着一人，低頭垂眼看着手裏的東西，只一眼便讓人覺得那人矜貴得體。
旁邊竄出一人拉開車門，墊着車頂，男人彎腰跨步上車。
另一邊蘇念拎着包下車，馬丁靴上露出的小腿白皙嬌嫩，黑裙高開叉引領到最高，給人無窮想象，她扶了下帽檐，将背包搭在肩頭，笑着回眸看向還在車內套衣服的趙靜雯，旁邊黑車緩緩駛過她面前，車窗內的人擡起眸。
四目相對，車窗緩緩上移，直至徹底關上，将那人清冷寡淡的神情淹沒在車窗隐私保護膜內。
蘇念微微怔住。
微風揚起的灰塵撲進她的眼裏，擋住她的視線，等她再擡眸時黑車已經駛上主道消失不見。
車門關上那一霎那，周嶼合上手機擡眸掃向外面。
冷眸定住。
餘歲将簽好的合同遞給他，卻發現他瞧着外面發愣，不由得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見幾個年輕姑娘說說笑笑進了小院，可惜車速太快，一晃而過，他只看見有個穿黑裙的姑娘似乎站在那裏發愣。
“周總？”
蘇念晃了晃神，再次回頭看過去，什麽人影都沒有。
趙靜雯拉着她的胳膊往裏走，“看什麽呢？”
蘇念搖搖頭，“沒什麽。”
她剛才好像看到周嶼，又好像不是。
周嶼常開的是邁巴赫，但是剛才那輛車不是，而是一輛大衆。
她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自己是幻覺，可能那人有幾分像周嶼而已，畢竟這麽多年沒見，他可能早就認不出自己了。
車內周嶼收回目光，接過文件翻看，車子緩緩駛出，沿邊的竹子快速後退，小院在後視鏡中越發的小，而放在他腿上的文件一頁未翻，男人喉結滾動了下，指尖勾住領帶輕輕扯了下，“蘇念回國了？”
聲音裏點點沙啞和低沉。
餘歲愣了下，第一次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
自從蘇念走後，他就再也沒有從周嶼嘴裏聽過她的名字，甚至關于她的事都沒有聽到。
林霞曾經讓他打聽後蘇念的消息，可他托了好幾個朋友調查也無果，後來漸漸地更沒有聽人提過她的名字。
“老板，”餘歲咽了口口水，“你是怎麽知道蘇小姐是出國了。”
“你在哪裏知道她回國了。”
話音未落他的座位就被從後面踹了一腳。
餘歲默默閉上嘴。
幾秒鐘後，餘歲再次轉過身去十分誠懇的看着周嶼，“老板，這周六有個比賽想邀請你去當神秘評委。”
後座周嶼閉目養神，聽到他的話眼皮未掀，冷冷開口，“不去。”
“可是這是天壇設計，那邊和咱們的合作來往比較多，”餘歲盡量把厲害關系挑明說出來，“這幾次的服化設計有他們的參與。”
自去年開始周嶼将周氏集團的大部分股東收購回來，拿到話語權後立馬在下面開辟一個新的游戲電競公司。
其中上市的一款游戲更是在國內迅速蹿紅，可現在遇到的各種設計問題讓設計部十分頭疼。
周嶼嚴苛細致，對于人物的拟人化講求嚴格，更是對皮膚和服裝道具上更是變态要求，為此他們請了很多設計師來都沒能達到想要的效果。
好不容易有了一家知名方合作，人家現在舉辦比賽邀請周嶼過去。
他想都不想就拒絕。
周嶼擰了下眉心，“回去看看。”
“我這裏有電子版本，您要不先看一眼，”餘歲立刻遞上平板，小心翼翼的看他臉色，“等下還有個會。”
果然男人臉色驟然降到冰點。
好在依舊接過平板。
餘歲暗暗松了口氣，透過後視鏡偷瞄了眼周嶼。
這幾年他越發清冷疏離，話更是少的多，倒是加班成性，搞得下面的人苦不堪言。
難道剛才真的是蘇小姐。
他低頭翻看手機微信，微信好友裏還有蘇念，餘歲點開，編輯消息：您好，蘇小姐。
下一秒一個紅色感嘆號出現。
“……”他就不該抱有幻想。
“嗯？”後座人發出一聲疑問，低低的聲線帶着幾分慵懶。
餘歲迅速坐直身子扭頭，“怎麽了老板？”
周嶼擺擺手，微微挑眉，似是遇到什麽感興趣的事情，他難得沒有在看文件時候轉扳指，餘歲伸長脖子想要去看文件內容，還沒看到一個字便被男人冰冷的眼神勸退。
男人擡起頭看向窗外，指尖下壓着一人的名字，只露出一個字，念。
天壇國際設計比賽的初賽只需要參賽者提供設計樣稿。
樣稿通過第一輪篩選後贏得進入角逐機會。
蘇念把之前在美國畫完的一副設計圖交了上去，然後便回了南關去看望爺爺。
老爺子已經神志不清，看見她的時候只覺得是個陌生人，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肯說。
護工在旁邊好說歹說讓他跟着蘇念出去轉轉，老爺子百般不願意，甚至要轟走她。
那天晚上看她的眼眸早已渾濁不清，她再也看不到裏面的自己那個小小倒影。
蘇念制止住護工，起身離開房間。
樓下依舊事老模樣，她坐在秋千上百般無聊的蕩着，瞧着周圍的樹，它們似乎還是以前的模樣，高大挺拔，默默地守衛着這裏的一切。
腦海裏忽的閃現過男人那雙冷眸。
蘇念抿了下唇掏出手機，下意識滑動置頂，在她到達美國第二天便把周嶼删掉，連帶餘歲一起，現在的置頂空空入也。
不去想不去看，自然也就會放下了。
蘇年伸了個懶腰起身活動活動身子，剛吃飯的時候她答應師姐幫她設計一個系列，定價平分，她自然是答應，只是現在沒有頭緒，要去探探靈感。
不遠處嗮太陽的老人，三兩人坐在一起，靜靜地聊着天，蘇念瞧着瞧着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忽的手機鈴聲響起，蘇念接通電話，那邊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請問是蘇念小姐嗎？您的設計初稿有問題。”
臉上的笑容斂去一半，蘇念握緊手機，低聲問道：“請問什麽問題。”
她前幾天上交設計初稿的時候心裏是猶豫的，畢竟稿子時間有些久，時尚度和市場選擇方面可能要有低分出現，但是她沒想過會出現問題。
舉辦方工作人員公式化口氣同她說，“鑒于您的初稿《夢見》有匿名舉報，涉嫌抄襲，還請您到現場來一趟。”
抄襲。
蘇念頓了頓，扶着秋千繩子坐下去，“請問是抄襲了哪家品牌。”
“還是請您到現場來一趟吧。”
蘇念抿了下唇，看了眼二樓的窗戶，今天天氣好，窗戶半掩着，爺爺就在窗邊不遠處的沙發上，她看了會兒，起身走向外面。
下午這個點正是下班高峰期，蘇念坐在出租車裏瞧着外面排起的長龍，只覺得無數煩躁順着燥熱的空氣爬進她的身體裏，然後膨脹，再膨脹，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又瞧了眼前面的路況，水洩不通。
距離天壇設計公司還有一段距離，她幹脆提前下車，然後拎着高跟鞋往錢走。
石子路有些硌腳，她走走停停，走到公司門口時腳底已經發紅發燙。
蘇念無暇顧及其它，穿好高跟鞋，理了理頭發，塗上一層口紅，這才邁步進入大廳。
前臺得知她的參賽人員後給她指了指旁邊的電梯。
電梯間一共三臺電梯，其中兩臺都是24樓，唯獨有一臺沒人用，蘇念猶豫片刻便走過去按下按鈕，畢竟距離約定的時間很近了，她又不喜別人等她，門開，她進入，按下要去的樓層。
近乎下一秒，電梯門再次被打開，來人在門口愣了幾秒沒有進來，蘇念低着頭看手機，以為是自己站的太靠前，下意識退後幾步給進來的人讓出空間。
從接到電話她便開始在各大網站搜索這幾年的裙子穿搭，要想和她的那款花紋圖案相似，起碼要早幾年。
畢竟最初的那個設計靈感來源于周家樓下的花園。
搜索半天沒有找到她想要的，蘇念嘆了口氣，這才注意到進來的是兩個人。
她的餘光掃到兩人的穿搭，竟然都十分講究。
最講究的數站在她前面的，穿着一件輕亞麻灰質地的休閑襯衫，搭同色系褲子，更是将顏色疊加玩轉，站在他旁邊那位就穿的有些保守，低調西裝一身穿搭挑不出毛病。
不過。
蘇念目光又挪到站在她面前男人身上。
這人的背影很像周嶼。
想到這裏她搖了搖頭，暗暗否定這個想法，周嶼不可能來這裏，周氏集團跟設計公司能有什麽合作用得着讓周嶼親自跑一趟，除非是頂級大項目。
但是還有餘歲。
她自回來還沒有去過周家，更是沒有見過周嶼。
這幾年蘇念也會在學習之餘關注周家的發展，她不是管理出身更不是金融出身，許多問題是她看不懂的，漸漸地也就放棄研究。
只知道周嶼好像越來越厲害。
叮咚。
電梯到達樓層。
門緩緩打開，站在她前面的兩人沒有動。
蘇念張了張嘴，眼看電梯門要重新關上，她急忙喊道，“麻煩讓讓可以嗎，我要下去。”
話音未落，一只手按下關門鍵，那只手骨節修長，拇指上戴着一枚綠色扳指。
蘇念猛地睜大眼睛。
“怎麽，”周嶼轉過身瞧她，俊朗面容清冷淡漠，神情更是疏離的可怕，“這麽快就不認識了？”
電梯裏空間狹小，空氣中流通的熟悉氣息她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只不過是常用的熏香換了個調，蘇木味更加濃郁。
蘇念擡起頭看他，“好久不見，三哥。”
男人眼眸霎時間眯了起來，目光在她臉上掃過一圈，忽的冷笑起來，“是好久不見。”
“蘇小姐，好久不見。”餘歲在旁邊笑眯眯的沖着蘇念擺擺手。
一時間蘇念只覺得空氣稀薄，她近乎窒息。
跟周嶼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是她聯想不到的，更沒想到是在自己被懷疑抄襲的時候。
“挺行。”周嶼抄着手垂眸看她。
幾年不見，之前那個經常哭紅眼的小姑娘似乎張開了，巴掌大的臉蛋兒越發精致，嬰兒肥已褪去幾分，臉廓更是嬌豔明亮。
甚至連穿搭都十分貼合她的妝容。
似乎是哪裏不一樣了，又似乎沒變。
周嶼從來不在這種事上做糾結，覺得沒意義。
蘇念被他那句挺行說的摸不着頭腦，但是近乎下一秒她越過周嶼按下電梯樓層，“實在抱歉，我還有約。”
“有時間我會回去看林姨的。”
說罷電梯門也剛好打開，她拎着包踩着高跟鞋從周嶼面前走過，甚至都沒有回頭。
海燕般的長發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擺動，空氣中除了冷檀香，還混入一股清淡雅香。
周嶼蹭了下鼻尖，掃了眼餘歲，“你喊我來幹什麽。”
餘歲：“……”
他喊他來當然是為了合作！
于是餘歲十分嚴肅的回答他，“我們來談合作的。”
還沒等他說完男人長腿一跨，已經走在前面。
他嘆了口氣認命跟上。
蘇念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超過約定時間五分鐘，她站在門口喘勻呼吸，理了理頭發，擡手敲門。
屋內有人應她。
她推門進入，就看見一個光頭男戴着墨鏡抱胸背對着她坐在長桌上。
聽見動靜男人轉過頭沖她一笑，“蘇念？”
蘇念點點頭，“你好，我來是想問問我的稿件的有關抄襲問題。”
光頭男摩挲着下巴将她從頭到尾打量一番，慢悠悠開口道：“你自己沒發現嗎？”
“您這話說的，倒是有點意思，”蘇念被氣笑，瞥眼看到桌上自己的畫稿，她拿起來看了眼，“您覺得我要是發現什麽還會約見面嗎？”
“一年前C家設計了一款蓬松歐根紗裙，上面裙擺的圖案你知道多少。”
男人突然抛出問題。
蘇念眨了眨眼睛，C家那條裙子的确剪裁設計獨特，裙身上半身更是采用大片花紋圖案。
但是那條裙子需要骨架大氣的人來穿，才能顯示出它的美。
跟蘇念這條偏優雅複古的短裙不是一個系列。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身後傳來熟悉的皮鞋聲，一聲一聲，蘇念有些恍神，只聽光頭男問到，“所以您對這件事什麽看法。”
蘇念穩了穩神，微微勾唇，“荒謬至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