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愛我嗎
周嶼的手停在半空中。
旁邊仿木質門轉紐打開, 碧眼金發的同事瑞安滿臉八卦的樣子看着面前兩人。
“蘇,是你認識的人麽,需要幫忙嗎?”瑞安小心翼翼的貼近蘇念?
對面的男人氣場太強, 那雙黑眸深邃漆黑,掃過來的一眼就像是一把無形利刃刮了下她的臉, 讓人忍不住退縮。
蘇念輕輕搖頭,微微轉動胳膊, 絲絲麻麻的疼傳來, 心底裏的煩躁點點攀延上來, 眉頭微微蹙起, “我跟他不熟。”
周嶼擡眸看她, 薄唇緊緊抿着。
眼眸鎖着她,沒有動彈。
那雙眼眸裏的厭惡與煩躁顯而易見, 他指尖微微一抖,站在原地。
蘇念拍了拍瑞安的肩膀, 平靜下來的面容姣好清麗,她柔聲道:“我先回去了。”
瑞安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拽住她悄悄說道:“需要我報警嗎?”
蘇念搖搖頭。
她下了臺階走在路上, 道路上幾片落葉随着風在半空中飛舞,她裹緊衣裳,慢慢往回走。
公寓樓距離工作室比較近, 蘇念打開公寓門轉身看向跟在後面的周嶼。
“周總, 是很閑嗎?”
周嶼走上前脫下西裝披在她身上, 嗓音低沉,“外面冷,你穿的太少。”
冷檀香味道瞬間包裹住蘇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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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了皺眉頭,将外套拽下來塞到他的手裏, 笑着說道:“謝謝關心,我已經到了。”
西裝外套沒人接住,滑落在地上,癱在一處像一兜破損的垃圾。
被風吹過後的頭疼越發強烈,蘇念沒有心思跟他站在門口說話,轉身往裏走,大門被人按着無法回彈。
一股風随着她的步子一并湧入到樓梯口,将她的纖細身材勾勒出來,腰間愈發細窄,盈盈一握就能環過來。
周嶼站在門口,手抵着門,艱難開口,“念念。”
可惜前面人消失在轉角處。
頭也沒回。
一輛車停在門口,車上下來一人将鑰匙遞給他,“三少,周少說您可能需要這輛車,另外他還特地囑咐讓您回電話給他。”
周嶼松開手,回彈大門慢慢彈回去,鎖芯相碰,發出咔噠一聲。
他看了眼門,徹底關上了。
就像是有一把鎖,在他那裏也來了這麽一聲,周嶼握緊拳頭,轉身坐回車裏。
蘇念推開門把鑰匙扔到擺放盤裏。
蜷起膝蓋坐在沙發上,腳邊的便利箱半開着盒蓋,那是她走之前的晚上手上有個傷口,急匆匆翻找後忘記歸置到原來位置。
創可貼的撕條還放在桌子上。
她瞧着,忽然想到在老宅的時候,周嶼半跪在她面前,替她溫柔上藥。
煩躁再次攀爬上來,沿着她的胳膊鑽進心髒和腦袋裏,蘇念閉了閉眼睛彎腰拿出一個創可貼,将手上的那個撕開丢進垃圾桶,然後重新貼上。
而後起身走向卧室打開平板看最近的時裝秀。
夜裏風聲漸起,她翻了個身,只覺得外面呼嘯而過的聲音格外刺耳。
手邊的手機忽然亮起,她蹙眉撈過來,是一條陌生短信。
“別怕。”
僅有兩個字。
蘇念眨了眨眼睛,側身瞧了眼窗戶,又看了眼手機上的兩個字,翻身下床拉開窗簾,樓下黑色車子停在泊車處,宛如一只蟄伏休憩的黑豹,靜靜地盤卧在那裏,守護着他想要守護的。
她拉上窗簾,赤腳站在地板上,涼意從腳底蔓延上來,蘇念垂下眼眸,而後爬上床關燈睡覺。
房間裏昏黃的燈光終于熄滅。
周嶼趴在方向盤上手動了動,他直起身叼起一根煙點燃,拇指上的扳指被星火劃過,泛起一絲熒光後黯淡下去,俊朗面容在火苗裏忽暗忽明。
長夜裏的風無孔不入,試探着想要鑽進車內,男人眼眸微微掀起,再一次歪頭看向上面的窗戶。
已經漆黑一片。
眉頭漸漸皺起,他劃開手機相冊,無意識的翻動着,直到看到一張照片停下。
照片裏他坐在那張真皮沙發裏,領口半敞,臉頰蹭上一點奶油,他探身抽紙,被人喊了聲三哥,擡頭那一瞬,連同鏡頭前的滿眸笑意的少女一并收入鏡頭中。
“三哥!”耳畔還有她隐着笑聲的喊叫。
周嶼嘆了口氣,擡手揉了揉眼眶。
手機鈴聲響起,他接通。
孟銳的聲音鑽了出來,“雲瀾項目今天啓動,你在哪兒呢?”
周嶼擡手捏了下眉心。
那邊頓了頓,孟銳聲音拔高,“你該不會在異國他鄉吧。”
“周嶼你完了。”
周嶼自嘲一笑,“你盯着,晚些時候喊他們過來開個視頻會議。”
“成。”
挂斷電話後,孟銳看了眼站在旁邊的餘歲,湊過去問道:“你們老板什麽時候開竅的。”
餘歲微微一笑,“前不久。”
孟銳點點頭,“蘇念去美國了?”
“是的。”
“不回來了?”
“不清楚。”
孟銳緊接着又湊近,将餘歲上下打量一番,“你是機器人嗎?”
餘歲挑了下眉,把手裏的文件夾放在桌子上,“老板之前說過,這份文件需要你來過目簽字才能執行,雲瀾項目下午兩點半啓動儀式要召開,孟總不要遲到。”說完轉身離去。
孟銳撇撇嘴翹着二郎腿翻看文件,掃了兩行後臉色漸漸難看起來,咬牙切齒的抓起手機想要打電話噴死那個在美國蹲老婆的狗男人。
蘇念是被手臂疼醒的。
她睡覺不老實,總愛翻來覆去的,睡熟了翻身一直在捆着胳膊,醒來的時候直接的臂膀發麻,胳膊絲絲拉拉的疼着。
心煩的要命幹脆坐在床邊發呆,忽的想起來樓下的人,她探身撩起窗簾一角看過去,車子已經不在,緊皺的眉頭舒展開,心裏的煩躁消下去一些,她打開音響,彎腰想找首歌聽。
門鈴忽然響起。
蘇念擰着眉湊近貓眼看去,門口男人拎着東西站在那裏,滿臉疲憊,像是一夜未眠,發絲更是淩亂些,全然不像之前那麽精致。
心裏的那股煩躁再一次騰空起來,她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溫水,門鈴還在锲而不舍的響着,蘇念放下水杯打開門,壓着怒意冷冷看着眼前的人,“有事嗎?”
周嶼舉起手裏的早餐,沖她笑,丹鳳眸裏血絲點點,卻依舊有精神的模樣,“我來陪你吃早飯。”
他的手裏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裝袋,從各處買來的,大都是她在國內常吃的幾個種類,可這麽多年過去,她每天早晨其實只剩下一杯黑咖啡。
更別提這些東西,她的胃早就受不了。
蘇念轉身往客廳走,沒有理會他。
男人眼眸微微一亮,輕輕推開門進來。
客廳窗簾還沒有拉開,房間內昏暗一片,只有一盞臺燈泛着光,沙發桌前堆滿了畫稿,地毯上摞起的雜志畫本上面放着一個咖啡杯,桌角上的手鏈搭在那裏,微微晃動兩下,被臺燈折射出的光映在地板上,斑駁不一。
房間布局簡約随性,跟她在周家的風格完全不同。
蘇念走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陽光争先恐後的湧入客廳,轉瞬間整個客廳亮起來,她逆這光站在那裏,披肩滑落到下面,露出圓潤的肩頭,随着頭的擺動黑發蹭過又滑下來,在空中晃動兩下靜止。
周嶼微微眯起眼睛,走到餐桌前放下手裏的東西。
“周嶼。”蘇念站在那裏沒有動,輕聲喊他。
似乎回來後她很少再喊他三哥。
只是連名帶姓的喊他,生分的讓人覺得疏離。
周嶼幾乎像是被人點了穴,握着拳頭站在原地沒法動彈,只能聽她說。
“我不愛你了,”蘇念移開目光看向窗外,樓下路人急匆匆上班,手裏都拎着一杯美式,就像她一樣,剛開始各種不習慣,日子久了也能戒掉,她輕嘆了口氣,忽的笑出聲,“所以你不用這樣啊。”
笑聲輕柔,話語卻像一根冰碴,直擊命中。
男人薄唇微啓,終是一句話沒說出口。
舌尖在口中轉了圈,死死抵住下颚,喉結緩緩上下滾動一下,他勾起唇,“行。”
蘇念走近幾步看向他。
看着他近乎克制的看着她,眼眸裏竟然有絲絲委屈。
她擡起手覆上他的心髒處,昂起頭貼近,輕聲問,“周嶼,你愛我嗎?”
周嶼呼吸一窒。
他抿了下唇,垂下眼看她,手扣住她的腰貼近自己。
她也不掙紮,任憑他攬着。
鼻尖上都是她的氣息,發絲上的味道,胳膊上消毒水的味道,指尖咖啡的味道,那雙杏眸水盈盈的望着他,清澈明亮。
他愛她麽。
直到周嶼被關在門外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
只聽裏面傳來聲音,蘇念不鹹不淡的說,“下次再這樣,我就報警你騷擾。”
周嶼站在門口半天,摸出手機發消息。
正在參加項目啓動儀式的孟銳托着腮瞧了眼手機上的內容。
然後頓了頓。
以一種十分克制的表情拿起手機。
周嶼:她問我愛不愛她。
孟銳:你怎麽說的?
周嶼:沒回答。
孟銳:……
下午會議,周嶼坐在房間內雙手交疊撐着下巴,孟銳差點噴出來,這幅怨婦樣兒真是那個冷漠無情的周總麽。
他戳了戳屏幕,問道:“周總,你能忍受蘇小姐嫁人麽。”
屏幕對面的人掀起眼皮子看他,陰沉冰冷。
“受不了是吧。”
“受不了然後還不愛人家,”孟銳吹了聲口哨,“那你這就叫騷擾,沒打電話報警就是對你最大的仁慈。”
腦海中又浮現早晨那雙眼眸,周嶼抵住額頭沒有出聲。
耳畔一遍遍浮現那句話。
她問他,愛不愛她。
那樣的語氣,那樣的神情,淡漠清冷。
他的心髒處像是被人用細針紮了下,開始不疼,緊接着密密麻麻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