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今晚八點半, 城東‘弦色’見。”

下班的時候,蘇黎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他随意地點開, 發了個OK的手勢過去, 然後收拾好東西,準備先去食堂填飽肚子。

“小蘇, 過來坐這兒!”他有些詫異地在人滿為患的食堂裏看到了張寰三的身影, 男人叼着一個饅頭, 朝他揮揮手:“正好有個空座位, 來來來, 把盤子放這兒吧。”

蘇黎依言坐下, 他問:“張哥,不是說龍虎山那邊的代表已經到南城了嗎?你怎麽沒有跟着他們一起出去吃飯?”

“別提了, ”張寰三滿臉晦氣, “這次領頭的家夥是張宇玄,就是上次被我敲悶棍的那個。我去機場的時候被他瞧見了, 差點兒幹起架來。”他小聲嘟囔道,“見了鬼了, 我當初明明是從背後下手的,難不成他後腦勺長了眼不成?”

蘇黎埋頭喝粥的時候差點兒嗆到, 實在不想提醒他,這世上還有種東西叫做監控錄像。

“還有個同樣是宇字輩的小道士也來了,說要見你呢,”張寰三咬着饅頭,含含糊糊道, “是你認識的人嗎?”

蘇黎立馬就想到那個思想天馬行空、自诩為符箓界新一代開拓者的小道士張宇洪, 他笑了, 點了下頭:“認識,他也來了?他們住在哪個酒店?”

“城東,就靠近商業街的地方,旁邊就是南城最大的夜店‘弦色’,你應該聽說過吧?”張寰三笑得一臉雞賊,蘇黎無奈地咽下一口粥:“張哥,一群和尚道士,你怎麽把他們安排在那種地方?”

張寰三義正言辭道:“我這是在考驗他們的定力,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花花世界迷人眼,和尚也能進夜店。”

這人滿嘴跑火車,聽得坐在他旁邊的老魏都受不了了,夾起一塊油餅就塞進他的嘴巴裏:“拉倒吧你,別以為其他人都跟你這個假道士一樣。那種地方,我可從來不去!”

“切,那是你傻,”張寰三不屑道,“小蘇,改明兒張哥帶你去見識一下,包你大開眼界!”

“滾蛋吧,別把人家小孩兒都給教壞了……”

蘇黎默默地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又默默地喝完了自己碗裏的粥,直到他把空碗交給食堂阿姨,都還能聽到兩人中氣十足的拌嘴聲。

感情真好啊,他想。

蘇黎先是回了趟宿舍換衣服,他的娃娃臉本就顯嫩,要是不穿的成熟點兒,就算進去了估計都會被保安攔下來,以為他的身份證是造假。可他站在衣櫃前翻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找到自己那件白色的襯衫——見了鬼了,他明明記得是放在櫃子裏的,難道還能長腿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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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黎苦思冥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來,衣服他确實放在櫃子裏沒錯,但是放在了林宿辦公室的櫃子裏。之前還在那裏辦公的時候,林宿專門給他勻出了一個小櫃子用來放東西,他走的時候心裏太亂,也沒想得起來收拾。

不過裏面也就只有一些不重要的雜物而已,放那兒就放那兒吧。

他退而求其次,跳了件白T恤搭配黑色外套,再加上條牛仔褲,少年站在鏡子前,雙手插兜,眯起眼睛,脖子前傾,努力凹出一個成熟炫酷的造型。

可惜到頭來成熟沒幾分,就形象來說,卻更像是高度近視、常年埋首題海的高三生。

蘇黎:“…………”

他放棄了。

蘇黎随手從衣架上摘下一頂帽子壓在頭上,好歹營造出了些神秘感,勉強也算是湊合了。走的時候,他看了眼挂在牆上的時鐘,時針指向七點半,正是夜生活開始的大好時機。

林宿站在二樓的房間內,目光一直注視着少年走出超管局的大門,門口已經停了一輛本地牌照的SUV,一個年輕的大男孩搖下車窗,笑眯眯地沖他打了聲招呼。從他的角度看不清蘇黎的表情,但兩人相談甚歡的氣氛,就算他再如何無視甚至是欺騙自己,也是無法否認的。

他扣在窗臺上的手指骨節微微泛白,心中仿佛有一只猛獸在囚籠中嘶吼咆哮,林宿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背過身去。

在從老魏那兒得知消息後,他第一時間就查明了那個年輕人的身份,是個本地的小富二代,薄有家産,在國外上的學,最近才回的南城,生平履歷都清清白白,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林宿告訴自己查這些是為了蘇黎的安全着想,但當結果表明一切都是他的虛驚一場後,堵在胸口的這股郁氣卻絲毫沒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他控制不住地想着,無論如何,這年輕人對于蘇黎來說都不是個好的選擇,一個普通人的壽命最多不過百年,妖怪卻動辄三四百年,若是他們真的在一起了,那往後的日子要怎麽辦?可他随即又悲哀地發現,這個理由用在自己身上也同樣成立,對方至少能夠無所顧忌地與蘇黎說笑談天,而自己卻只能沉默地站在樓上,目送着他們一路遠去。

雖然還有工作沒處理完,但林宿實在沒有心情繼續坐在辦公桌後按部就班地簽字審批了,他打開辦公室內的小門,裏面是個獨立的空間,他躬身在床邊坐下,雙手交叉抵在額頭上方,屋內冷清寂靜,冷冷的月光從窗外投射/進來,安靜得只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聲。

而在床頭的位置,除了枕頭之外,還放着一件疊好的白襯衫。

再說另一邊,蘇黎這輩子也是第一次來夜店,一進門,震耳欲聾的音樂就差點兒沒把他的耳朵震聾,暗藍色的幽暗燈光交錯着斑斓的鐳射光線,伴随着漫天飛舞的彩色紙片和泡沫,他恍然間還以為自己來到了群魔亂舞的妖怪聚會上。

“怎麽樣,是不是感覺很熟悉?”旁邊的小年輕笑着大聲問道,因為伴奏聲實在太吵,所以他們在這裏不得不扯着嗓子向對方喊話,“有沒有當初給你辦生日party的那個感覺了?”

蘇黎被舞池中的人群擠得颠三倒四,聞言,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次我被你糊了一臉蛋糕,一身芥末奶油味三天沒洗掉,還沒找你算賬呢,巳小蛇你居然還敢提?”

喬裝成人類的巳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熟門熟路地拉着他來到了卡座上開了瓶酒,卻只給蘇黎倒了杯可樂:“今晚記得保持清醒,除了我以外,誰給你的東西都不要喝。”

蘇黎:“知道。你說的那個家夥到底在哪兒?我沒感覺到這裏有妖怪啊。”

自徹底和蛇長老撕破臉後,青年在南城的勢力基本都處于蛇長老的監視下,不好擅自調動,他幹脆讓手下假扮成自己一直呆在醫院,上演了一出金蟬脫殼的好戲。而最近他頻繁用假身份約蘇黎出來,就是因為得到了相關情報,蛇長老的一位得力幹将經常會在南城的各大酒吧夜店出現,如果能抓住這家夥,對于他們接下來行動的助力可不是一點半點的功效。

“還早呢,”巳黎看了眼表,現在是九點差十分,大部隊一般要快十點鐘才進場,“耐心點兒,咱們可以先自己玩一會兒。你想去跳舞嗎?我可以陪你。”

“還是算了吧。”蘇黎心有餘悸地望着在舞池中瘋狂扭動的人們,搖了搖頭。

他還是不太适應這裏的氛圍。

雖然蘇黎不想進場,但這不代表沒人來找他,少年規規矩矩地坐在座位上,捧着一杯可樂小口小口地喝着,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倒映着五光十色的舞池光芒,簡直就像一只誤入狼窟的小白兔。從他坐下起,四周就有不少人将似有若無的目光投向了這裏。

“小帥哥,一起喝一杯?”一個穿着黑色機車外套的男人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了,端着酒杯十分自來熟地坐在了他旁邊,笑意盈盈地朝他舉起了杯子,“你叫什麽名字?”

他說着,見蘇黎局促的神情,忍不住哈哈笑起來:“你可真可愛。”說着,另一只手就要攬過少年的肩膀,本是無往不利男女通殺的招數,卻因為旁邊的巳黎而半路夭折。

青年一只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隔着蘇黎望向機車男,眼中劃過一道冷光:“滾。”

機車男倒吸一口涼氣,這青年瘦瘦高高的,本以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年輕,沒想到居然手勁這麽大。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連聲道:“好好好,你先松手,我走就是了。”

巳黎面無表情地松了手,機車男一臉肉疼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紅色指印,悻悻地端着杯子走了。看到他的下場,原本還在蠢蠢欲動的其他人也只得收了心——一看這就是個不好惹的,還是算了吧。

“巳小蛇,你別在這裏用妖力啊,否則不是一下子就被瞧出來了嗎,”蘇黎埋怨道,“咱們都守株待兔好幾天了,萬一因為你暴露了怎麽辦?”

為了遮住自己的尾巴和耳朵,他前幾天還特意求着張寰三要了幾張符箓,雖然張寰三給他打了六折親情價,但也夠蘇黎肉疼一段時間了。

“放心,沒問題的。”巳黎不以為意地抿了一口酒水,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夜店的入口處絲毫不放松,“他還沒來,我盯着呢。”

正說着,外面走進來一夥嘻嘻哈哈的群體,其中一個男的滿臉通紅,左擁右抱着兩個下巴尖尖的妖媚美女,一來就壕氣地點了三瓶黑桃A,頓時成了全場最矚目的焦點。他旁邊還跟着一個不算太起眼的年輕男子,戴着個兜帽,穿着打扮也十分時髦,但他看上去卻一點兒也沒有被場中的狂熱氣氛所感染,反而和蘇黎他們一樣,在這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幾個……”蘇黎警惕起來,旁邊的青年也放下酒杯,點點頭:“都是蛇長老的人。”

女的巳黎基本不認識,應該不是什麽重要人物,那個喝上頭的蛇妖他知道,當初在族內因為聚衆鬥毆被驅逐出了蘇旻山,沒想到居然特被蛇長老收入了麾下,至于最後那位……

巳黎望着他熟悉的側臉,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真的好像你。”蘇黎喃喃道,“巳小蛇,要不是知道你是獨生子,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有個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了。”

林宿之前的猜測一點兒也沒錯,對于巳黎這顆重要卻不聽話的棋子,蛇長老早就有心想将他取而代之了,之前的毒霧只是個試探,現在他光是在醫院附近安插/的探子就不下數十個,要不是青年機智,第一時間溜了出來,估計就真的要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掉了。

他們在座位上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除了身高長相外,這家夥似乎還在有意模仿着巳黎平時的一舉一動,尤其是沒事就用食指撥弄耳墜的小動作,簡直是一模一樣。

巳黎的心情有些沉郁,他忍不住感到了一陣後怕——要是這次他輸了,估計連自己的存在都會被蛇長老抹消得一幹二淨,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從此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世界上。

“不會的,我肯定能認出來。”蘇黎忽然出聲道,他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了口。

少年望着他,理所當然地說:“剛才是我沒怎麽仔細看,但實際上他跟你只是表面相似而已,內在一點兒也不像。你看,他雖然模仿你玩墜子,可手指卻是從前往後撥弄的,你的習慣不都是從後往前嗎?還有坐姿,那二郎腿翹的根本沒有靈魂,巳小蛇你平時比他要欠揍……嚣張一百倍。”

巳黎:“…………”

青年扶着額頭,半晌,悶悶地笑了起來。

“謝謝,”他說,“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他站起身,彎腰撥開蘇黎的頭發,在少年耳後放了一個小小的通訊器。

“保持聯絡,”他說,“等我信號。”

蘇黎點點頭,嘆為觀止地看着巳黎扯下自己的假領子,翻轉外套,像是變戲法似的眨眼間變身夜店小招待,然後神情從容地在路過的招待眼前一揮手,掌心釋放的微量毒素讓對方在短短幾秒內就失去了意識,青年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身體,一手接過端着酒水的托盤,将人放在沙發上,沖旁邊喝得醉醺醺的客人們笑了笑,大步走向目标所在的方向。

真熟練,他想,一看就是壞事兒幹多了。

小招待來到卡座旁,俯下身,輕輕對那個喝高了的蛇妖說了些什麽,還保持着笑容從托盤上遞給他一杯酒,卻在遞過去的時候不小心灑到了對方身上。蛇妖本就看不起人類,當場就氣得跳了起來,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頸:“混蛋,你沒長眼睛嗎!?”

“對……對不起,我去幫您找一套衣服換吧,”小招待大氣也不敢喘,邊痛苦咳嗽着邊懇求道,“客人,請,請您冷靜一些……”

旁邊的青年皺了皺眉,按着同伴的肩膀勸道:“算了,別惹事。”

“切。”蛇妖滿臉不爽地将他放了下來,不等小招待緩過來,就搖搖晃晃地拎着他的領子,朝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了。

但他沒有注意到,半道上,原本被他拽得踉踉跄跄、神情惶恐的小招待卻沉下臉色,和坐在遠處的少年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等到他們進入洗手間後,蘇黎默默起身,把放在角落裏的“維修中”牌子放在了門口,自己依靠在牆邊,一雙眼睛警惕地向外張望,時刻注意着他同夥的動态。

極富節奏感的音樂掩蓋了一切不和諧的聲音,這裏的空氣混合着消毒水的氣味、舞池中的汗水和香水味以及一些更加說不清道不明的濃烈荷爾蒙氣息,蘇黎扯了扯領口,覺得有些氣悶。

他的目光放空地望向舞池正中,還是忍不住想到了林宿。

那天,他明明已經感覺到了對方的動搖,但得到的卻依然是堅定的回絕,蘇黎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還真是賤的,被拒絕一次還不夠,還要來第二次。

都說事不過三,但他……是真的沒有勇氣再嘗試第三次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蛇妖進去太久了還沒有出來,他的同伴皺了皺眉,覺出了些不對勁,起身走到了洗手間前。

蘇黎猛地回過神來——巳黎的身份要是被發現就全完了,他不能讓這家夥進去!

少年一個閃身,擋在了他的面前。

注意到青年酷似巳小蛇的面容上露出警惕的神情,他壓下心中的違和感,臉上擠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學着剛才那個黑襯衫的搭讪方式,輕佻地把手搭在了對方肩膀上:“帥哥,一起去跳舞嗎?”

冒牌巳黎眉頭緊皺,不動聲色地躲過了蘇黎的手。

“讓開。”

不過他也知道這副面容在夜店的殺傷力很大,所以倒也沒有懷疑蘇黎的動機,只是想推開他,進洗手間看看情況而已。

蘇黎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現在再不動真格的就不行了。

“看着我。”小狐貍把他的頭扭過來,雙眼深深地注視着他,青年下意識擡頭望去,卻感覺像是被吸進了一團紅色的漩渦之中,大腦的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起來。

他的臉上露出迷茫之色,糊裏糊塗地被少年牽着手拉進了舞池中,身體不由自主地随着音樂的韻律扭動起來,另一只手也慢慢摟上了少年勁瘦纖細的腰……青年低頭在他頭頂嗅了嗅,傻笑起來:“你好香啊。”

蘇黎的身體一僵,他的後背冒起一陣雞皮疙瘩,但還是努力咬着牙擠出一個笑容:“是嗎?可能是洗發水的味道吧。”

魅惑的效果很快就會随着時間消退,蘇黎一邊敷衍地在舞池中晃動,一邊焦急地望向洗手間的方向,心想巳小蛇那邊到底是出什麽事了,怎麽都這麽久了,還不出來?

他這邊快頂不住了!

但當他的視線無意間越過人群時,原本漫不經心的目光卻猛地凝固了。

穿着黑色襯衫的男人站在夜店的大門口,他似乎是一路找過來的,胸膛還在劇烈起伏,零碎的黑發已經被汗水粘在了額前。而在舞池中與少年雙眸對視的那一刻,林宿臉上本就岌岌可危的從容淡定瞬間完全崩塌,他沉着臉,一路擠開人群朝他走來,一把抓住了蘇黎的手腕:“跟我回去。”

短暫的愣怔過後,蘇黎強壓下心中的酸澀之意,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放開,”他啞聲道,語氣很沖,“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管我?”

“我是你的監護人。”林宿回過頭,壓抑着怒氣又對他說了一遍,“跟我回去,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

“我已經成年了!”

蘇黎拔高音量,聲音中忍不住帶上了幾分嘲諷:“而且你說監護人,哈,可別跟我扯什麽幹爹,你自己也說了,如果我不承認就不作數,我可不想有兩個爹來管着自己!”

林宿說不過他,就在這時,身後一直充當背景板的青年終于恢複了一些神智,他下意識抓住了少年的手:“你剛才對我幹了些什麽?”

林宿內心無處發洩的怒火一下子找到了傾瀉口,就算是在盛怒之中,男人也依然保持着敏銳的判斷力,青年周身的妖力波動表明他并不是蘇黎的那位發小,但剛才他将手放在少年腰身上的那一幕深深刺痛了林宿的雙眼。男人竭力壓制下自己內心将他大卸八塊的沖動,冷聲問道:“他是誰?”

“我不認識他!”蘇黎立刻道。

青年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道:“什……”

下一秒,徹底失去耐心的林宿就直接閃身到他身後,一記手刃幹脆利落地将他打暈了。蘇黎剛想說些什麽,脖頸上就傳來一陣酸麻的觸感,他張了張嘴,艱難地擡頭看了一眼林宿,最終還是無力地倒在了男人的懷中。

最後映入眼簾的畫面,是萦繞在林宿眼底的濃郁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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