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夏天傍晚的樓梯間,吹過來了一道帶着熱氣的風,弄得我覺得自己臉上也熱熱的。

“喔——”梁臨在熱風中非常漫長地應出了一聲。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被熱風一刮就飄遠了。

我想問梁臨哦什麽,他伸手直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帶着我往樓下的方向走去。

他邊走邊笑眯眯地問我:“那你都夢到我什麽啦?”

我有些費解地仰過頭,去看梁臨:“一個月前講這個話題,你還會臉紅唉!”

梁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拒不承認自己曾經在我家因為聊到這個話題而臉紅了:“有嗎?”

我點頭:“當然有。”

梁臨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攬着我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慢條斯理地跟我說:“妹妹,你知道你做這個夢,夢到我意味着什麽嗎?”

“意味着什麽?”

梁臨的語調輕緩,仍舊慢條斯理:“意味着你喜歡我呀。”

我想了想,我确實挺喜歡梁臨的,但是這種喜歡的感覺好像因為一個夢又變得不太一樣了。

我問:“是跟姜依依喜歡他的暗戀對象一樣,喜歡你嗎?”

梁臨轉頭看了我一眼,他眼珠黑沉沉的,天邊的火燒雲都淺淺地印在他的瞳孔裏面。

梁臨沖我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對。跟姜依依喜歡暗戀對象一樣的那種喜歡。”

我思索了片刻,有些遺憾地告訴梁臨現實:“那你可能不知道他們倆都分手了,姜依依還說她再也不要理她那個暗戀對象了。”我說完想了想又糾正道,“不對,他們兩個好像甚至都沒有在一起過。”

梁臨得知這段無疾而終的戀情結果後頓了頓,他輕咳了一聲,告訴我說:“那咱們兩個跟他們不一樣。”

我學梁臨說話的語氣:“那咱們兩個不一樣在,我們都是男的嘛?”

梁臨不回答我,他自顧自地說道:“你看,我們從小就認識對不對?”

我譴責梁臨不回答我的問題,沒有禮貌。

梁臨仍舊沒有禮貌地自顧自問我:“那我們兩個肯定不會分手的對不對?”

“……”我沒有成功理解梁臨上下兩句的因果關系,“啊?”

梁臨都不回我的話,仍舊自顧自地在那裏繼續說道:“而且你也不會不理我的對不對啊,妹妹?”

我就事論事地回答:“除非你讓我生氣了。”

如果我生氣了,那我肯定就誰都不想理啊,我生氣的時候連趙聞禮都不會想理。

梁臨說:“那你也不會永遠都不再理我,是不是啊?”

我仔細思考了片刻,勉為其難地告訴梁臨:“如果我生氣了,那我會不理你一會兒,但是不會永遠都不理你的。”

梁臨沖我點了下頭:“對,所以我們跟姜依依他倆不一樣。”

“……”我沉思起來,試圖理解上下句子的因果關系。

梁臨的表情看起來非常無辜,他眨了下眼睛,慢條斯理地跟我解釋道:“我的意思就是,妹妹,你喜歡我,而我們也會一直在一起的,好不好啊?”

我恍然大悟,越看梁臨越覺得:“梁臨,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跑到下城去,結果差點別人拐走的事情啊?”

“……”梁臨似乎對我突然轉移話題有些不理解,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苦惱了起來,但是仍舊非常耐心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嗯,當然記得。”

我看着梁臨,沖他微微搖了搖頭:“你剛剛講話的表情,像是路上那個非說要帶我們去找趙聞禮,但是差點把我們騙走的老人家。”

“啊?”梁臨表情疑惑。

我努了下嘴巴,看見這麽呆呆的梁臨,非常好心地跟他解釋道:“就是一臉騙小孩子的表情。”

“……”梁臨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有這麽明顯嗎?”

我把他搭在我肩膀上的胳膊擡了下去:“別壓着我,被壓矮了怎麽辦?”

梁臨又笑眯眯地過來靠着我:“妹妹妹妹我逗你玩呢。你都做春夢夢到我了,我還不能逗你玩玩嘛?”

我說:“可是我又不能控制我的夢境。”

梁臨沖我眨巴眼睛:“真的夢到我了啊?”

我沒有忍住沖梁臨翻了個白眼,告訴他道:“我才不像你一樣喜歡撒謊呢。如果我能控制我的夢境的話,我肯定要夢到一些更加有趣的東西才行。”

梁臨沒有因為我突然的小刻薄而生氣,他的表情還看起來有些開心。

他還因為這種開心非要帶我去體育館,說要去體育館替我報仇雪恨,要狠狠得贏那個贏過我的籃球選手。

我不太想同意。

不是我懷疑梁臨的實力。當然也不用我來懷疑,我覺得那個人連梁召都打得過,梁臨憑什麽能替我報仇雪恨啊?

但是梁臨根本不聽我善意且委婉的勸導,執意要拉着我去籃球館。

學校籃球隊的人,放學後還要訓練,梁臨去的時候他們正在打訓練賽。

他帶着我到了籃球場旁邊,低頭詢問我:“跟你打一對一的在這裏嗎?”

我往人群中指了一指,梁臨挑了下眉,小跑着就過去了。

他跟對方站在一起交流了幾句,随後兩人就去另外一個空着的場地。

他們兩個一對一比賽了十分鐘不到,最後結果竟然梁臨贏了,這讓我實在難以置信。

結束後,梁臨滿頭大汗的朝我走了過來。

他走到我面前撩起衣服,擦自己額頭的汗,一只眼睛從衣服後面露出來看我:“妹妹,我剛剛帥嗎?”

他拿衣服在自己臉上胡亂擦了一下,松開被他擦的亂糟糟的衣服。

我說:“梁臨你好可憐啊。”

“……”梁臨眨了眨眼睛。

“怎麽連打籃球別人都要讓着你啊,完全感受不到競技體育的魅力了。”我非常替梁臨惋惜,“好可憐啊。”

我覺得我對籃球有些失望了。

籃球對我來說再也不是一項美好的體育運動了。我非常失望。

梁臨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他非要說:“沒讓着我。”

梁臨的自我認知非常不清楚,我覺得他被自己的家庭背景蒙蔽了雙眼。

我非常慘痛地告訴梁臨:“你覺得他一個馬上要升高中的男生,每天放學都會在球館練球,還參加過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的人,為什麽會輸給你啊?”

梁臨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大開心,他不甘心的嘟囔道:“妹妹你就是不想承認我厲害。”

梁臨還別別扭扭地說:“因為你打不過他,而我打過他了,你才故意這麽說的。”

我跟梁臨吵架了。

回家之後我想要跟趙聞禮分享我跟梁臨的對話,但是趙聞禮非常忙碌,直到我睡着了他也沒有回來。

第二天早早地趙聞禮又已經出門了。我滿腹心思沒有人可以訴說。

直到見到小亮的時候,我便沒忍住跟他訴說了起來:“我跟梁臨吵架了。”

“啊?為什麽啊?”小亮看起來對于這件事情非常感興趣。

“我覺得他生活在了一個不真實的世界裏。我跟他說實話,他還諷刺我。”

小亮對于如此深刻的話題,沒有表現出任何想要跟我深刻探讨的意願。

“什麽意思?”他滿臉不解地問我。

我詳細地跟他描述了昨天打籃球時發生的事情。

小亮的第一反應是:“換成是我,可能也會讓梁二贏。”

我立刻瞪了小亮一眼:“毫無體育精神!”

小亮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頭發,随之才想起了什麽似地反問我:“那你怎麽知道梁二不是真的贏了對方啊,你分明主觀就覺得他會輸呗。”

小亮的話點醒了我,我覺得我好像确實并沒有客觀起來。

“客觀”這個詞語是小亮教給我的,他非常喜歡用這種詞語,讓我不得不耳濡目染也用了起來。

于是我在下午放學後非常客觀地到了學校的籃球館,籃球隊的人還在訓練。

我跑去找那個跟我一對一後,又去跟梁臨一對一的隊員。

他正坐在籃球場邊休息,汗水把全身都弄濕了,他仰頭喝水的時候瞥見了我。

拿下水杯後,他伸手擦了擦自己嘴巴,對我說道:“又是你啊,怎麽了,這麽想加入我們籃球隊打籃球嗎?”

我問他:“我是想來問你,昨天梁臨跟你打球,你是故意讓着他的嗎?”

他聞言愣了下,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他之前也來問我這個問題了?這個問題有這麽重要嗎?”

我感覺到一種憤怒:“你身為籃球隊員不能公平的進行比賽,竟然還問我這件事情重不重要?”

他頓了頓自己摸腦袋的手,非要做出一副成熟穩重的模樣來說教我:“你才剛小學畢業,肯定不懂。有的時候,我們就是需要打一些人情世故球的嘛。這又不是什麽正規比賽,他們梁家老二玩得開心了,給我們籃球隊多一點關注、贊助之類的,那不是一件對彼此來說都非常好的事情嗎?”

他這話幾乎就是承認他昨天打球就是讓着梁臨的。

他還摸着自己後腦勺,仍舊是一副略帶不好意思的模樣:“梁家老大跟我哥同時期上初中的時候,比這還要誇張呢。我哥就是這麽教我的。”

我生氣地看着這個我認定的非常厲害選手,沒忍住說出了有些刻薄的話:“那你哥哥對你的教育非常不好。”

他聳了下肩膀,對于我的憤怒不屑一顧。

我慷慨激昂地譴責他:“你是在欺騙梁臨,玩弄梁臨,讓他迷失自我。”

他聽完我的發言,竟然還笑了起來。他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小少爺一輩子衣食無憂,沒有什麽事情好擔憂的,就圖個快樂,還要怎麽樣啊?”

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梁臨在別人眼中生活的意義是這個樣子的。

我說不上來是什麽樣的感覺,覺得小學跟初中的人生變得非常不一樣,周圍的人也不太一樣。

“我不會再打籃球了。”我慎重地告訴對方,“你一點體育精神都沒有,還哄騙梁臨玩,非常讨厭。”

他聽完我的發言,竟然還噗嗤笑出了一聲:“你還小不懂,你長大了肯定就懂了。”

太荒唐了,我長大以後難道就會跟他們一樣一直哄騙梁臨嗎?

我肯定不會這樣的,即使我現在跟梁臨吵架了。

如果長大了就意味着事情都變成這樣了,那長大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我背着書包出籃球館的時候,太陽還沒有落山。學校裏時不時有幾個男生歡樂地跑跳着經過我面前。

我痛失了一項我短暫熱愛了一個月左右時間的運動,正站在夕陽下懷念它。

身旁一個人急沖沖地出來,撞了我肩膀一下,我看見他從籃球館出來,又拐到旁邊的那個館子裏去了。

我想這個人可真沒禮貌,撞到人都不會道歉。

給我造成了一次雪上加霜的打擊,我帶着這種打擊跟着這個沒有禮貌的同學走到了旁邊場館。

進場館後,才知道自己進入了一個游泳館。

游泳池附近坐着的人在我走近後瞥了我一眼:“你是想進去游泳,還是進去學游泳,還是加入我們學校游泳隊?”

我好奇問:“有什麽區別嗎?”

“進去游泳或是學習的話,那會有時間限制,到時間要離開泳池。加入游泳隊的話,你想什麽時候來訓練就什麽時候來訓練。上課請假過來都能給你開條。”

有了前車之鑒的我,非常警惕地問:“那納新有什麽條件嗎?”比如身高一米七,游泳速度要像閃電一樣之類的。

“沒有啊,不要淹死在我們水池裏就行了。”他說。

我立刻拿了申請表來申請進入學校游泳隊。

雖然沒有了籃球,但是我還可以游泳啊。我又沒必要在一顆樹上吊死。

我又醒悟了一項人生真理!

姜依依跟我說過,幸運的人是這樣的,總是會柳暗花明。

我覺得我肯定就是一個幸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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