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二章真心貼不上去,老說我有不良詞彙 ORZ 想看的筒子麻煩去小說吧看吧。
我跪謝= =
【十九】
數九寒天,蒼冀原上幾度刮起白毛風。
恰似黃泉嗚咽一般的厲風卷起草皮,吹開沙石,将牛羊都吹攏到一處,漫天的雪粒子混着沙礫織密了一天一地。
剛從戶外巡完營的胥海生正凍得渾身發冷,回了屋內還沒把附在皮甲上的雪花烤幹,門外卻是響起一陣敲門聲——
“胥将軍,請問,我可以進來與你商議商議麽?”
胥海生皺了皺眉,還是将門打開。
文亦廷正在撣落在前襟上的雪花,聽見開門聲,甫一擡頭便對上胥海生稱不上客氣的眼神。
“文将軍來我這裏,是有什麽要事麽?”胥海生擋在門口,居高臨下的望着文亦廷,他心中是有氣的,當日若不是文亦廷半路壞事,興許也不會将冀軍逼上絕路,韓徹也不會……
“胥将軍,咳咳……”文亦廷大概是染了風寒,還有些咳嗽,此刻也并沒有同胥海生置氣,便只是站在門口,“是關于蒼州的,我們在靈州駐紮了月餘,若是再不有所行動,咳咳……恐怕衍國那邊會……咳咳咳……”
文亦廷咳得微微彎了腰,胥海生終是不忍,側身讓開,“文将軍還是進屋說吧,這個時候要是病倒了,我冀國的軍威怕是要大大折損了。”
胥海生說得賭氣,文亦廷也聽出來了,愣了愣,竟也沒有答話,默默的進了屋。
屋內陳設倒也簡單,一張木制的床榻,一張小案,案上放了一卷蒼冀原的地圖,便再無其他。
文亦廷進了屋也不拘束,在小案旁盤腿坐下,盯着案上的地圖暗暗出神。胥海生在炭火裏又加了幾塊新碳,将屋內烤的暖烘烘的,這才坐到文亦廷的對面。
“文将軍剛才是想說什麽?”
文亦廷沉吟片刻,“如今我們盤桓在靈州,從泯城運來的辎重怕是一時半刻到不了,況且現在正是蒼冀原上最冷的日子……”
胥海生接了話,“你想趁機把蒼州偷下來。”
“不錯。”文亦廷笑了笑,“蒼州地勢低窪,受風雪的影響不大,但是那裏卻是一個隘口,只要控制了兩旁的山脈,再一舉夾攻……”
胥海生看着地圖上蒼州的位置,再看了看蒼州兩側的山脈,忽然陰測測的笑起來,“文将軍,蒼州向來是易守難攻,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失利,我軍會陷入怎樣的處境?”
文亦廷搖了搖頭,“現在衍軍還未有動靜,隆冬季節,要求援軍也是不易,我猜,衍軍這次不一定會出城迎擊。”
“哦?”胥海生的眼睛裏有跳動的微光,“文将軍是打算用誘敵戰術?”
文亦廷咳了兩聲,眼神卻忽然狠厲起來,“我們只要切斷他的補給線路,耗到他彈盡糧絕,我們的辎重一到,就可下令攻城,到時候只要許士卒城破之後,城中的女子與金銀可以随意擄掠,我軍必定會像聞到血腥的惡狼,所向無敵。”
“所向無敵?”門外忽然響起一聲猶如雷霆萬鈞的男音,“我看文大将軍是想将冀軍陷入不義之地吧!”
這聲音重重的敲擊在心頭,震得胥海生猛地站起身來。
門忽然被大力推開,風雪糾纏着那個挺拔的身影,逆着微光熨燙了視線——
“大将軍!”
胥海生一步一步的挪到韓徹跟前,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燒滾,卻只能像個傻子一般定定的看着韓徹。
“海生……”韓徹拍了拍胥海生的肩,就好像回到了他還是副将時的日子。
胥海生雙目通紅,過了許久,才驚覺有滾燙的東西灼傷了臉頰,滾落唇角,鹹的發苦,“将軍……”他的聲音有些艱澀,有些顫抖,喉結哽了好幾次,“你終于回來了……”
他猛然跪倒在韓徹跟前,仿佛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韓徹望着他幾月來削瘦的肩膀,隐在鬓發下憔悴的神色,還有眼底那抹濃重的青黛,輕輕嘆了口氣,“海生,辛苦你了。”
胥海生咬着唇,齒間顫抖,平日裏緊繃的神經像是瞬間潰散一般,“海生沒有辜負将軍的期望……我們将北郡收回來了,如今靈州也收回來了……收回北疆三郡一定指日可待……”
“做得好。”韓徹将手放在胥海生的肩上,輕輕嘆了口氣,忽然間神色清明,“就讓我們一舉将北疆三郡拿下,還冀國一個太平盛世!”
一連下了幾日的雪終于漸漸收住了,蒼冀原一片灰敗,沉重的鉛灰色雲塊壓在頭頂,伴着似要吹進人心裏的冷冽寒風。
胥海生指尖夾着一片小小的樹葉,放在唇邊低聲吹奏起來。
那是一曲戰歌,曲調激昂,經由樹葉吹出來又帶着千絲萬縷的蒼涼。
他的眼神望着遙遙可見的蒼州城,那座壯麗的城池隐掩在一片晦澀之中,似乎還沉浸在安穩的氣氛裏。
胥海生座下的戰馬不耐的打着響鼻,他身後是一支萬人的輕騎,只等着入夜便要從側面攻入,撕開這安寧的氣息。
夜色漸漸沉了下來,唇間的曲子也戛然而止。
他緩緩的舉起了手……
韓徹領着五千弓弩營的士卒行走在蒼州南側的一叢山坳裏。
只要繞過這個坳口,就能與胥海生的輕騎左右合擊,到時再收到文亦廷燒毀糧倉的信號,就可以将蒼州一舉拿下。
他并不贊同文亦廷許諾士卒破城之後可以随意擄掠的做法,他訓練出來的軍隊,不允許有這樣滅盡仁義的行為,況且他自認他手下的虎騎軍,就算不如此做,依舊會急攻善戰,骁勇無敵。
然而,他在這坳口處等了兩個時辰,卻沒有收到一點風吹草動。
大地安靜得可怕,這蒼茫的山勢之中,仿佛只剩下他帶的五千士卒,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
按理說,這個時候,文亦廷早就應該拿下了糧倉燃放信號彈了。
可是灰蒙的天幕依舊,沉靜得宛如地獄窺視而來的眼。
“大将軍,我們及時進攻?”新調職到他身邊的副将馭着馬與他并肩而立。
韓徹垂着眸子沉吟片刻,“事有蹊跷,讓弟兄們注意。”
副将低聲應了,掉轉馬頭去傳令。
韓徹拉着缰繩緩緩朝着蒼州的方向渡着步子,座下的烈火馬一邊走着,一邊安靜得啃着腳下的草皮。
一切都靜得太過詭異了。
忽然間,山坳裏卷起一陣陰冷的風。
幾聲忽遠忽近的馬鈴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韓徹皺了眉頭,凝神望着坳口的方向。
視線中忽然出現一匹馬。
只有一匹馬。
棗紅的顏色在這片暮霭之中格外的紮眼。
馬的身後似乎是拖了什麽東西,走得有些吃力。
然而等那匹馬走到近前的時候,韓徹身後的士卒全都暗暗的抽氣——那竟是幾個時辰之前出發去燒毀衍軍糧倉的文亦廷的屍體!
粗制的麻繩勒在文亦廷的脖子上,他的整個身體呈現出一種十分怪異而扭曲的姿勢,鮮血從口唇中溢出來,再被他的屍身一拖,身後是長長的血痕。鼓脹的眼珠以一種不甘的姿态瞪到極致,終究是無法瞑目。
“文将軍!”身後的人叫喊着就要沖上去,山谷內卻忽然響起一陣清冽的歌聲。
“滿堂惟有燭花紅。杯且從容。歌且從容。……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清澈渾厚的嗓音萦繞在谷中,一時間竟無法分辨來處。
韓徹身後的士兵像是忽然間慌了神,馬匹不安的跺着腳,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宛如死神的召喚。
而韓徹卻是微微仰起頭,閉了閉眸,忽而高聲道,“師兄!我終于還是棋差一招嗎?”
兩側的山旁忽然燃起了點點火光,厮殺聲吶喊聲撕裂了之前的寧靜,無數的衍軍從山頭沖了下來,将韓徹的五千人馬圍困在小小的山坳裏。
韓徹手執着碧海蛟龍槍,挑開圍撲上來的衍軍,視線卻是穿過交戰的兩方,遙遙落在坳口,那個霜色的身影上。
下一刻,他策馬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