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着他。
曾經何時也曾遇見如此不甘的眼光,在寂冷月下忍着不死。
深情得令他作嘔。
“滾,想到哪裏就到哪裏去吧。”
他收拾起魑牙般縱橫一地的刃光,背對冷崖自言自語。
“……三個。”
“喂……”
身後同樣精疲力竭的對手叫住他。
“沒人教過你對一個天才要禮貌一點嗎……即将變成瓦史托德的先生。”
對于無聊的自誇他沒回頭,最後那頭銜卻讓他周身陡然一震。
“對了,你好幾年沒洗澡了吧……”
最後還是忍不住對那骨甲上斑駁暗凝血色幽了一默。
“少廢話。”
風吹起漾起紫澤的黑發,喉中有甜腥掙紮着要泛出。
“虛夜宮的方向是哪裏。”
衣擺因垂落在沙面而摩擦得褴褛,深紅色長翼伴纏着緋紅色的發絲翻飛得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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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卧坐在一旁的虛獸也因為聽到這個名詞而眼神亮了一下。
“……”
他側過臉,沒有給予神色,骨齒間漆黑的空洞對向那稍嫌白皙的臉龐。
“應該是……那裏。”
緊抓着武器的銳臂指向一個方向。
“不,又好像是……那裏。——對,是那裏!……”
“已經走了。”
身邊的同伴似乎是好心地提醒這一事實。
“混蛋,誰讓你插嘴了?別以為我允許你呆在這裏,你就以為我和你是同級別了,戴斯拉……”
他下意識地望向那個不速的過客消失的方向,風起處滿地白沙。
身後的同伴早習慣他每次戰鬥過後将遷怒當作放松身心,全然無謂地開始用指爪無目的劃着沙地打發時間。
虛夜宮……麽……
無數次自己的獵物不肯瞑目地念叨着這個名詞成為自己愈發強大的奠基。也許自己最終也會去到那個地方。
“——即将變成瓦史托德的先生。”
他大笑起來,在孤獨月夜裏恣意得悚人。
◇—◇—◇—◇—◇—◇—◇—◇—◇—◇—◇—◇—◇
“如果是這樣的話……”
發出自顧自的苦澀笑容,刻意側過的臉龐隐沒在骨質之後,讓蕭隆看不見表情。
他無法相信那些傳聞——他的弟弟,那個有着近似于人的容姿和我行我素的個性的初級雅丘卡斯,被他們以Fornicaras稱謂,成為邪淫的誘獵者。
蕭隆安靜地倚靠着岩石注視着這他意料之內的結果。對于他來說,他曾經被伊爾弗特暗示尋找那個家夥的下落,現在已經是有了交代的時候,僅此而已。
伊爾弗特看起來似乎難以接受這樣的結局,這并不奇怪。——那個高傲、自負、比誰都自我陶醉的孩子,或許是以肉體向那個黑色山谷的恐怖領主換取了生存的可能。
在這個無意義無價值的世界,用身體交換活下去的機會其實并不是什麽稀罕與值得謾诟的事情。然而當這種傳言與陰謀的猜測聯系在一起,那些部落的消滅被認為是他以自己作為誘餌唆使那巨大的殺戮者所為——不懷好意的傳說,便成為龌龊的詛咒。
而這詛咒在他的兄長落下不為人知的一滴淚的那刻宣告得逞。
曾經是他眼裏比陽光還傲慢的滄桑暖色,成為譏笑言語裏醜陋殘暴的虛獸肆意蹂躏的玩物。
他無法想見。
“那我寧願相信——他已經死了。”
話語因為被蒼白的骨甲所隔,而顯得更加沉重。
“我記得你并不是道義的衛護者,伊爾弗特·格蘭茲。”
蕭隆發話。在這個包裹着骨骼般蒼白的染黑世界,露出道德評判一般的語氣實在令人好笑又嘆息。
“不。我只是到現在都相信,他是個将自己的尊嚴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家夥。”
他們都沉默。
尊嚴或生命。在這個空虛到連死亡都可以成為一種游戲的國度,究竟是自甘堕落,是被動踐踏,或是弱小更加可恥?
黑發與鮮血蜿蜒地粘連在一起交織在頰邊,手執的六道雪刃,在鍍上血紅的月色下,反射出刺眼折光。他勉力地支撐着自己身體保持站立動作。
這一戰,比起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痛楚長久,腰間被利齒撕開的傷口因為自身的機能已愈合得感覺不到疼痛,那刻傾下的血液卻凝成蒼涼的暗色。他清楚知曉,虛的致命傷,在被噬咬後進化永久停止。
此刻面對誰,便徹底負于誰。
這一夜的風似乎來得比任何一天兇猛,他所沒預料的強大對手不期而至。那是正向瓦史托德等級貪婪邁赴的雌性雅丘卡斯,他只看清那雙掩于骨質之後的冷翡雙目。
他從來不曾想過自己如此不走運,而這虛的世界亦從來不會因為他前夜剛經過一戰就給予他次日淩晨悠閑睡眠的恩賜。
只一瞬允許他眼神焦距攫獲那深得像湖水的碧色,代價是擦身而過卻綿延到永恒的劇痛。
一邊是至死方休的指爪,一邊是六條反逆的月影。他們仍保持着對峙的姿态像兩座化石,他想他們既然棋逢對手就無須顧及其他,把你死我活當作阿修羅的舞蹈。
“……名字?”雌豹般碧瞳緊追他目光,一種他抵抗不了的挑釁。
“諾伊特拉。”
他綻出張狂笑意仿佛嘲弄自己已挽不回的将來,冰冷月光像命運當頭淋下。
“——諾伊特拉·伊·吉爾伽。”
他的臉上從來不給對手看到凝重。仿若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用這樣近乎癡狂的驕傲表示他的恩怨憎癫。
他想他不想承受沒有審判的終結。
他們陷落這蒼白地獄,身邊號哭冷笑,濫殺濫交,得過且過,以死為生。惟有純粹的力量才是這混沌世界惟一出路,他以之為信仰,或許對方也是。
他們之間靈力呼嘯,像驚濤拍起水連天的浪,比肉體融合還慷慨淋漓。白色塵埃連同猩紅血色決絕地甩落,數百年沉澱的絕望迸成掌中耀色,誰遲一瞬便不解風情。
他享受傾盡力氣的戰鬥,咧開最會心笑意,倒向白色沙海。下一個活着踏出這地盤的過客比他預想的來得要早太多,生殺權利諷刺地反客為主,不如他所願。
“……赫麗貝爾。”
雌性對手沒要他的領地,卻于他身後留下這個名字,像黑色童話裏抛下的咒。
“開什麽玩笑……喂,你還活着嗎?……”
諾伊特拉是被一種他極其不願意聽到的聲音所喚醒神智的。
“喂……你是個路癡吧,即将變成瓦史托德的先生……”
他被那磁性及略帶妖異的嗓音所震醒——準确地說,是激怒。
即使他仍沒有足夠的氣力完全睜開眼睛,他依然清楚的知道那是誰——天知道那家夥是為什麽會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在這樣的時刻聽到如此調侃的頭銜,對于他,無疑是種侮辱。
“你!……”
他有抓起不遠處的鐮刃把這個粉紅腦袋的家夥連同整個世界一起砍個粉碎的沖動。
咽喉中猛烈地翻騰起一陣血沫滋味,硬是迫他克制自己大幅度挪動身體的欲望。
“啊,太好了,你還活着。即将變成瓦史托德的先生。”
他看清了,那個眼睑綴着垂紅印記的不速之客正蹲坐在自己身邊,玩味地翻動着那雙玩世不恭的琥珀色眼眸。
“你再……這麽叫,我就殺了你……”
他狠狠用語氣與眼神制止這像是深深刺入他胸膛的稱謂。方才的一戰,自己身畔骨片從那碧色雙眼的雌性口中落下的剎那,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有機會成為瓦史托德。
“……喔,好吧。好多年不洗澡的蜥蜴?螳螂?昆蟲先生……”
——這只妖豔得令他反胃的虛實在是在挑戰他的忍耐極限。諾伊特拉感覺到他的惱怒與體力之間的巨大反差快将他的神經元生生扯斷了。
“你指給我的路仿佛是錯的呢……所以我繞了不少的路之後居然又走回這裏了……”他用一種類似呓語的語調在自己耳邊慢慢地念叨,“不過……看起來你已經受到上天的懲罰了……”
“滾開!”
随着咆哮,一口鮮血嗆咳而出。披散着黑發的男人像是被束縛的惡魔無力地卧到沙地上。
“唔,看起來你确實傷得不輕……好吧好吧,看來我是沒有可能在你這裏問到正确的方向了。”
薩爾阿波羅站立起來。
“……喂,蠢貨,馬上就要起風暴了,你現在走的話很快就會被沙子活埋。”
身後仍帶着些微愠的話音着實出乎他意料,以至于他忘記了對那個本該令他頗感不快的稱呼進行譴責。
“為什麽提醒我?”自己可是冷嘲熱諷了他不少時刻啊……薩爾阿波羅想。
有着六臂的黑發男人費力撐起身。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家夥,莫名其妙極了。對于已經毫無抵禦能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