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埃德加相信以埃爾西的性格, 殺人滅口這種事情他絕對能做出來，他做不到眼睜睜看着黛莉卡遇到危險, 哪怕對方是他敬重的兄長。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反而寫滿了認真，黛莉卡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點點頭表示了解：“好吧, 多謝提醒。”
埃德加剛彎起嘴角，就聽見她平淡地繼續說：“不過，如果你能離我遠一點就更好了。”
埃德加與黛莉卡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宴席, 兩人動作都很小心謹慎，沒引起過多關注，就連奧利弗都沒有懷疑什麽。
只有埃爾西，他靜靜地盯着桌上酒杯，一口沒動。
埃德加去了哪裏？他真的只是出去散散心嗎？如果真的只是出去散散心, 為什麽他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這麽劇烈？
目光再一轉，黛莉卡同樣消失不見。
埃爾西緊緊抿起嘴唇，他眼神晦澀，不知道在想什麽。
沒過多久，黛莉卡若無其事地回來了，埃德加則是隔了段時間才回去，埃爾西沒有質問他去了哪裏, 又見了誰。
他心裏清楚, 埃德加不會告訴他真相。
這些時候, 奧利弗始終跟在黛莉卡左右, 再加上埃德加, 埃爾西連單獨找她的機會都沒有,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擋時間又被告知她沒心情, 不想見人。
埃爾西心中抑塞，不知為何感覺有些煩悶，他腦子一糊塗，沖動之下竟當晚趁着夜色摸進黛莉卡房間。
等他雙腳踩在地板上，嗅到房間內一絲若有似無的玫瑰花香時，他突然清醒了，清醒過後就是無限後悔，他到底在做什麽！
埃爾西垂下眼皮，原本想悄無聲息地再離開，就當從沒來過。
“咔噠”一聲，門開了。
黛莉卡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得還在滴水，她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扶着門把手，好巧不巧與正準備離開的埃爾西四目相對。
兩人均是怔住。
埃爾西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黛莉卡則是心中駭然，埃德加那家夥竟然真的沒有騙她，埃爾西果然是對她起了殺意，想不知不覺解決掉她！
如果今天她沒有洗澡，而是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睡覺，恐怕第二天起來，奧利弗就只能看見她破破爛爛的屍體了。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
黛莉卡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她渾身肌肉微微緊繃，做足了防禦和攻擊的準備。
“你怎麽會在這？你是怎麽進來的？”她目光移到一旁打開的窗戶上，表情複雜，難以想象埃爾西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姿勢從窗戶爬進來。
黛莉卡冷聲質問：“最關鍵的是，你想幹什麽？”
埃爾西蜷起的手指緊了緊，他率先移開目光，房間很安靜，靜得連她發絲上水珠滴落在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水珠很快在深色地板上彙聚成小：水潭。
黛莉卡光着腳踩在地板上，模樣看着有些狼狽和柔弱，只不過一雙茶色眼眸卻亮得出奇，像是黑夜裏閃閃發光的明星。
窗戶旁邊挨着一張小書桌，桌角花瓶上插着幾枝新鮮的玫瑰，貝比熱衷于給她摘鮮花，為此不惜和木精靈每天打架。
埃爾西側身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目光沒有看向黛莉卡，他本意是想給她時間整理自身，雖然兩人之間氣氛詭谲，但黛莉卡光着腳只穿了睡衣，頭發還濕漉漉得一直滴水，顯然不合适。
只不過他一片好心，黛莉卡卻更加警惕，他坐的位置恰好是她放手劄的地方，就夾在一堆雜書之間，手劄露出一角。
黛莉卡不知道埃爾西究竟打的什麽主意，但總歸來者不善，她像落水小狗一樣甩了甩腦袋，用火系神術直接将濕發烘幹。
堪堪幾秒，濕漉漉的長發瞬間變得蓬松柔順，安靜地在腰間垂下。
埃爾西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黛莉卡在神術方面的學習進步神速，對火系神術更是掌握得爐火純青。
他從未見過比她更有天賦的人，別人是一字一句啃讀學習神術，她呢，更像是神術專門為她打造，她只是揮揮手指使用自己的東西。
黛莉卡後退幾步坐在床上，埃爾西的目光自然而然從書桌移到這邊，她心裏頓時松口氣，沒功夫去考慮兩人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個動作是不是過于暧昧，只要他不再盯着書桌就好。
一團白乎乎的東西砸過來，埃爾西下意識接住，軟綿綿的觸感讓他反應過來，是她剛才抱在懷裏的抱枕。
埃爾西瞬間覺得有些燙手。
“你到底想幹什麽？再不離開，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坐在床沿的少女怒目而視，仿佛他再待下去，扔過來的就不會是抱枕而是毒藥或者刀子了。
“你。”埃爾西喉嚨發緊，過了會兒才問，“是你擅闖神殿禁地。”
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又來了，又是這幾句話。黛莉卡扯開嘴角假笑，反駁的話剛滑出喉嚨，就見埃爾西将一顆她格外熟悉的夜明珠拿出來。
“物歸原主。”這四個字他說得格外有深意。
黛莉卡：“：：：：：：”
黛莉卡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眼神冷漠，兩人默默無言地對視，最後還是埃爾西率先敗下陣來，錯開視線。
原來是她從禁地撬走的夜明珠被他撿到了，黛莉卡恍然大悟，難怪他會突然懷疑到她身上。
夜明珠是顆定時炸彈，小魅魔之前不止一次提醒過她，但……一切原則在漂亮夜明珠面前都得讓路，要黛莉卡放棄夜明珠是不可能的。
“那你還給我！”黛莉卡理不直氣也壯，趁埃爾西愣神的功夫直接搶走他手上夜明珠，“好了，現在物歸原主，你可以走了。”
她下巴微擡，幾乎是明示地指向一邊窗戶。
“黛莉卡·菲內洛普！”
“嗯，聽着呢。”懶洋洋、心不在焉的語氣，幾乎能把人氣死。
黛莉卡向來不怕事，天塌下來她能頂，就算頂不住了還有人跟她一起遭殃，不虧。
埃爾西氣極，眼刀嗖嗖。
眼神不痛不癢完全沒有殺傷力，甚至還有股莫名的委屈，倒像是她欺負了他。
黛莉卡原本是坐在床沿上，她覺得這姿勢不舒服，慢慢又整個人都縮在床上，微卷的長發從身後滑至胸前。
柔弱漂亮的少女微低着頭，從埃爾西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她半張側臉，無論從哪種角度，都無異是惹人憐愛的。
但，如果說黛莉卡外表是嬌豔欲滴的玫瑰花瓣，那麽她的心腸就是桀骜堅硬的花刺，無論是誰，一不留神都會被她紮傷。
做了那麽多年聖子，朝夕相處，黛莉卡不信他察覺不到神殿問題，恐怕是早有察覺，只是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你還真是……虛僞啊。”
聽着黛莉卡如此嘲諷，埃爾西面無表情，只不過繃直的下颚和抿起的唇角無一不在提醒她，他并沒有表面上那麽平靜。
氣氛一時間有些古怪，準确來說，自從埃爾西來了之後氣氛就沒有正常過。
來之前，他想過無數種可能面對的情況，可能火花四濺也可能夾槍帶棍，總之絕對不會那麽美好和諧。
來之後，埃爾西之前設想的情況一樣都沒有發生，黛莉卡就是一塊難啃的骨頭，軟硬不吃，尤其是面對他的時候。
明明是她理虧在先，但卻牢牢抓住主動權，清淩淩的目光一度讓埃爾西感到不自在，仿佛他才是那個擅闖禁地的人。
黛莉卡突然問：“你還是決定回到神殿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埃爾西瞬間明白她是想知道他的選擇，是選擇繼續在神殿裝聾作啞，還是放棄神殿這層糖衣外殼。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壓下眼角道：“不要試圖和神殿作對，我、我可以不計較你之前的行為。”
這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大讓步，只要她不“多管閑事”。
可惜，黛莉卡現在對神殿的印象直墜冰點，什麽狗屁神明，全是忽悠人的，而且一忽悠就忽悠了那麽多年。
神殿那群家夥富得流油，神殿宏偉壯麗，而神的信徒們卻已經連飯都吃不飽，還要勒緊褲腰帶将自己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金幣供奉給神明。
除了要找到母親維娜的下落，黛莉卡心中又多了個小目标，她要摧毀神殿，摧毀這個虛假的信仰，然後戳穿神殿的真面目，讓龍族的存在重新恢複在衆人面前。
龍族可以選擇退隐避世，也可以選擇出世，但不應該是被人惡意抹去存在、仿佛從未在這個世界出現過。
“埃爾西，不要試圖和我作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