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但埃爾西絲毫沒有愉悅或是暗喜, 付出的真心她毫不在意，對她惡劣些反倒是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埃德加同樣對此好奇, 或許是不想被兩人徹底無視, 他沒忍住插了一嘴：“說不定我們能幫到你呢。”
傻白甜到無可救藥的話，充斥着天真，他不僅被黛莉卡賞了一個白眼, 就連埃爾西都不禁閉上眼睛，不願意再看他。
黛莉卡預想過很多種情況，想過他們可能完全被蒙在鼓裏, 想過他們可能看穿一切所以她計劃失敗，甚至想過敗露後他們惱怒跳腳、叫嚣着要立刻讓她付出代價的樣子。
她唯獨沒有預料到現在這種情況，或者說思考過，但因為覺得不可能發生所以就沒有再思考下去。
明明被利用了，卻不見生氣, 沒有她想象中的暴跳如雷，而是更好奇她為什麽要利用他們，想要知道她的目的。
黛莉卡怔了幾瞬，心中愧疚了三分之一秒，然後這點微不足道的愧疚化作泡沫消失。
“都說了呀，只是想和在意的人吃好喝好睡好。”軟椅被搶了，她幹脆大度地盤腿坐在地毯上, 貝比很勤快很賢惠, 毛茸茸的地毯他恨不得一天換三回, 所以連灰塵都很少, 更不會髒。
她笑眯眯地繼續補充：“所以為了實現這個願望, 我要找到我在意的人才行。”
埃德加撓了撓頭, 跟着她一起坐在地毯上, “什麽在意的人？我還是不明白，這和你在意的人有什麽關系？”
埃爾西腦子比他活絡些，臉上沒有露出太多的驚訝和不解，他只是靜靜地坐着，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三人之間氣氛詭異地和諧，沒有劍拔弩張的氣勢，反倒像在舉辦一場友好的深夜派對。
黛莉卡沉默了幾秒，就在埃德加以為她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時，她突然擡起右手，中指輕輕地搭在拇指上，“啪”地一聲打出響指。
輕快的一聲脆響。
埃德加眼皮子跟着一顫，随後驚詫地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房間內竟然現出法陣，淡金色的符文像是浸沒在水中，随着水波緩緩浮動，符文圖案也很古怪，像是什麽不知名的動物，還有荊棘，比一般的法陣要繁複許多。
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法陣，埃德加側頭看向埃爾西，對方也是微微蹙眉，審視着房間內奇怪的法陣。
“這是什麽？”
“傳送陣。”
“傳送陣？”埃德加不是沒有見過傳送陣，甚至他自己也能上手制作幾個傳送陣或卷軸，那種小而白的法陣，像古籍上中規中矩描述的那樣，但這樣古怪的傳送陣卻還是第一次見，他誠實地回答，“我沒有見過這麽......神奇的陣法。”
他本來想說奇怪，但嘴唇動了動又臨時換了個詞語。
神奇嗎？當然神奇，黛莉卡笑眯眯地給他解釋這個傳送陣，絲毫沒有避諱：“這是通往深淵的傳送陣，當然不一般。”
“深淵？！”埃德加吃了一驚，“你去深淵做什麽？”
埃爾西蹙眉，沒等他開口，埃德加又急急忙忙補充：“深淵危險難測，你去了那裏，一定會遇到危險，黛莉卡，你怎麽會突然想要去那裏？”
剛說完，他就從心底感受到一股嘲諷之意，這股嘲諷來自他的哥哥，埃爾西。
蠢貨，她能謀劃一切能做出傳送陣，當然不可能是臨時起意。
只是不知道她又為何要去深淵。
埃爾西沉思了兩秒，手指搭在椅邊輕輕點了點，這是他思考時最常做的動作。
“所以，這個傳送陣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這就是小魅魔的功勞了，黛莉卡怕暴露小魅魔的存在忍着沒有看它，自然也就錯過了它驕傲地挺起胸膛，撲棱着翅膀、渾身得意的滑稽樣子。
深淵危險，但也不是想進就能進的地方，最可笑的是深淵裏全是惡魔邪祟，而通往邪魔聚紮地的傳送陣卻需要大量光明元素，黛莉卡能召出火球火團，但光明元素卻屬實為難她了。
她想了一大圈人，最後将目标鎖定在埃爾西兩兄弟身上，光明神巴爾德爾是虛構的，但這對雙生聖子不是，他們就能為她提供需要的光明元素。
黛莉卡收集來制作傳送陣需要的材料，大部分材料都能用錢直接買到，少部分買不到的材料，她多花了些錢發布懸賞，要錢不要命的賞金獵人沒過多久就乖乖送到她手中。
制作這種有難度的傳送陣耗時耗力，黛莉卡将地點選在自己卧室內，沒有她的命令和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踏足，安全、保密性也強。
她只失敗了一次，第二次就制作成功，只等埃爾西兩兄弟乖乖送上門提供她需要的光明元素。
小魅魔和她定下了魅魔契約，雖然它沒什麽本事還是個只會吃喝拉撒的小廢物，但暗中提取光明元素難不倒它，大概魅魔一族都比較擅長這個吧，例如提取所謂的愛意值。
想要給神殿使絆子是真，想引來埃爾西兩人也是真，黛莉卡沒有別的壞心思，她只是想一箭雙雕罷了。
“關系嗎？”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們，她能告訴他們這些已經是大發善心，剩下的，無可奉告。
黛莉卡雙手背在身後，後退兩步，她腳踩的位置正好是傳送陣的中心，和這兩人廢話的功夫剛好讓法陣生效，符文流動。
她露出笑容，輕輕擺手：“等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吧。”
“黛莉卡，你等等......”埃爾西心一沉，疾步上前想要阻止她，卻不料一道黑影閃過，将他撲到一邊，兩人撞在牆上，砸出絲絲裂痕。
是索錫，他瞪着眼睛看向埃爾西，絲毫沒有收斂自己一身蠻力，比起龍族，人類身軀就脆弱多了，這一撞，埃爾西表面上看起來沒有大礙，喉口卻一陣腥甜，五髒六腑火燒般疼痛起來，他強忍着咽下血水。
黛莉卡松了口氣，幸好索錫及時趕到，不然傳送陣被破壞或是出了什麽岔子，她這麽多天的心血就都白費了。
不過她也早有準備，如果索錫沒有趕到，她在神學院別的沒有學會，火球術卻練得滾瓜爛熟，誰靠近燒誰，別想打亂她計劃。
索錫喘着粗氣将“閑雜人等”統統撞開，這才扭過頭，像只炸毛的大貓：“黛莉卡，你又把我忘了！我不需要你保護我，我也可以保護你！”
他語速很快，憋着嗓音，面紅脖子粗的。
明明是他們一起商量的，她卻想抛下他一個人只身涉險獨自前往深淵，雖然很感動，但他索錫才不是那種貪生怕死、不講義氣的龍，他不會讓她獨自一人面對危險！
他三步并作兩步，趕在傳送陣消失前抱住她。
黛莉卡：“......？”
他在說什麽？她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傳送陣開啓的最後一刻，索錫成功擠進法陣，他緊緊抱住黛莉卡，後知後覺才感到一股乏力，他太害怕當時沒能抓住她，讓她一個人去了危險的深淵。
噗通、噗通、噗通......心髒跳動得極不正常，時快時慢。
黛莉卡看着癱在她身上的索錫，他臉上已經隐隐約約長出龍鱗，半死不活的樣子。
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麽鬼？發什麽瘋？！她心中一萬句髒話沒有說出口，但此刻也顧不上別的，只好拖着他一起離開。
現在把他扔出法陣外，那他只有死路一條，被陣法攪碎。
兩人消失在一片暗金色的符文中。
卧室內重歸于靜。
......
“黛莉卡。”
“黛莉卡。”
“黛莉卡。”
“你快醒醒。”
黛莉卡是在一陣叫魂催命似的聲音中醒過來，她茫然地摸了摸腦袋，有點疼，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嘶......”她忍不住輕輕吸氣。
小魅魔是幾人中最先緩過來的，沒人比它更了解深淵，他們現在降落的地點離深淵中央不遠，越是靠近深淵中央越危險，而他們正處于深淵中央的邊緣。
就是......深淵好像跟它記憶中不太一樣了，好像變得溫馨了許多？
小魅魔甩甩腦袋，或許是它太久沒有回來，記憶産生了偏差吧，深淵和溫馨兩個字差了十萬八千裏，深淵怎麽可能溫馨得起來！
黛莉卡拍了拍身上灰塵和落葉，傳送陣最後還是出了點小意外，她估摸着最後是從半空中摔下來的，索錫着地姿勢不太好，被她不小心壓在身下承擔了大部分傷害，臉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或是刮傷。
腦袋疼估計也是因為她最後撞在他身上，這家夥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醒醒！快醒醒！”黛莉卡活動着手腕，對準他側臉狠狠來了一巴掌。
沒醒。
再一巴掌。
還沒醒。
小魅魔蹲在一邊看好戲，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還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來臨，黛莉卡撸起袖子準備再開工，她盯着索錫被拍紅了的臉，突然陷入沉思，再想想之前自己醒的時候也是腦袋疼。
......呵，說不定不是不小心撞的。
她突然轉頭，看向小魅魔的目光充滿了危險，随後伸手彈了彈它腦門：“喂，你剛剛，是不是打我了？”
小魅魔：“......”
黛莉卡很懷疑自己腦袋疼就是被它打的。
“你混蛋！你沒良心！你居然懷疑我打你！？”小魅魔又氣又委屈，它連她半根手指頭都舍不得碰，忠心耿耿日月可鑒，她居然還懷疑它！懷疑它！
“沒有嗎？”黛莉卡半信半疑，不過看它反應不像是裝的，它演技還沒那麽好，又打消了懷疑。
“好吧，勉強相信你了。”
“不要和我說話，你已經傷害到了我幼小的心靈，從現在起，我要和你絕交五分鐘！”小魅魔依舊委屈。
除非她哄一哄自己，否則這五分鐘內它絕對不會原諒她！
絕交就絕交，黛莉卡同樣幼稚地扭頭不管它，她繼續撸起袖子試圖拍醒索錫。
小魅魔對着她背影一陣龇牙咧嘴，撲棱這翅膀飛起來。
絕交就要有絕交的态度，哪怕只有五分鐘，它也不要靠近這個人，它記得中央森林有一種紫紅色的小果子，味道酸酸甜甜特別好吃，以它的飛行速度足夠它在五分鐘內摘回來，然後送給黛莉卡。
反正那時候他們已經絕交結束了，小魅魔喜滋滋地飛着，突然看見遠處叢林攢動。
什麽東西？它壓着翅膀往下飛了飛，探頭看去，只見一道龐大的背影迅速穿過叢林，它飛速地向黛莉卡方向跑去。
糟了！是深淵魔物！
小魅魔哪裏害怕記得什麽絕交不絕交，它咬着牙拼命往回飛，想要在魔物之前告訴黛莉卡這個消息。
“黛、莉卡，快跑！危險！前面有魔物，快跑！”
深淵魔物的排外性很向，哪怕是同類，互相殘殺的例子也不是少數，更何況是一個深淵之外的人，不，是兩個，還有一個索錫。
“什麽？”黛莉卡愣了下，她左手還扶着剛剛清醒過來、一張俊俏臉蛋又紅又腫的索錫，有些沒反應過來，“你是說有魔物過來了？”
“對！你快找地方躲起來，我會去拖住它！”至于索錫……小魅魔本來就讨厭這家夥，巴不得黛莉卡扔下他不管呢。
“好像……也已經來不及了。”黛莉卡看向它身後。
小魅魔背後涼飕飕的，它強忍着寒意轉頭，是影魔，在它還小的時候就經常被影魔欺負，它們三五成群就逮着它欺負，害得它差點落下心理陰影。
眼前這只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當年欺負過它的，但依舊很恐怖就對了。
可它身後就是黛莉卡，它不能退縮！
“我、我警告你，她是我保護的人，你敢欺負他，除非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黛莉卡覺得自己可能感動了兩秒鐘，如果小魅魔不是顫着尾巴，哆嗦着說出這句話，她的感動可能還會再多持續幾秒。
“行了行了，別丢人現眼了，耍帥也不是你這麽耍的。”
黛莉卡看不過去，她拉着尾巴将小魅魔拽回來，這家夥渾身軟綿綿的，恐怕捱不過這個龐然大物的一爪子。
更關鍵的是，眼前小魅魔所說的“魔物”似乎對她并沒有惡意。
但該防備的還是要防備，黛莉卡小心翼翼地盯着影魔，指尖微微用力，只要它敢做出任何帶着攻擊性行為，火球就會招呼到它臉上。
這就是那女人的孩子？看着真不像，那女人比她孩子惡劣多了。
影魔瞪着它那雙燈籠似的眼球，外表雖粗犷可怖，但眼神卻十分精明，它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黛莉卡。
最後不情不願地低頭，悶聲悶氣道：“上來吧。”
？它在邀請她坐它身上？
黛莉卡看了小魅魔一眼，後者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影魔什麽時候脾氣這麽好了？！
“有人要見你，搞快點，去晚了倒黴的又是我。”影魔從鼻腔裏噴出一股熱氣，爪子在地上撓出幾道深痕，等不及地催促。
小魅魔竟然從它平淡沒有起伏的聲音裏聽出了憋屈，誰？誰還敢使喚影魔？幹得好！
它頗有種大仇得報的爽快，影魔也有今天！
“你說的那個人……是誰？”黛莉卡心髒一跳，一個名字隐隐約約浮現在她心底，是她嗎？
影魔哼了聲，故意賣了個關子：“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見此，黛莉卡也沒有廢話，她幹淨利落地攀上影魔後背，懷裏抱着小魅魔，身後靠着索錫，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着深處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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