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虞雪房子所在的樓房要塌了!

窗外一片濃綠,密密麻麻的巨大葉片遮天蔽日,瘋狂搖晃着,一個粗粝陰森不似活人的聲音從葉片裏面傳出來,說着:“超重了!超重了!”

屋子裏的人都快瘋了。

外面是一個變異的植物,枝繁葉茂,竄起來有好幾層樓高,将整棟樓包裹起來,粗壯的藤蔓在瘋狂搖晃這棟樓!

剛才它從小區的其他樓層過來,就是這樣一下下把那些樓層搖塌了的!

“它說超重了,快,把屋裏的東西都扔出去!”一個男生大聲吼道。

這人是虞雪的同學,薛俊郎。

準确地說,屋子裏這七八個不請自來的年輕男女,都是虞雪的大學校友,大半還是同學的同學,虞雪根本都不認識。

末世半個月了,虞雪一直靜悄悄地躲在自己的房子裏,偶爾小心翼翼地出去覓食和練習殺喪屍。

日子過得提心吊膽,但也算平靜。

結果兩天前這些人卻突然闖進來,一進門就理所當然地把這裏當成他們的家一般。

放肆地吃喝,床随便睡,沙發随便躺,虞雪的衣服也是随便穿。

虞雪這個房主,反而連說他們一聲,都要被冷冷瞪一眼,或者被陰陽怪氣地說:“呦,能全款買房的人就是不一樣,看不起我們這些窮同學了!用你一些東西怎麽了?咱這也算劫富濟貧了!”

他們人多勢衆,還個個有武器,虞雪卻只有自己和自己養的一只薩摩耶,為了一人一狗的安全,她只能忍了。

而此時,随着薛俊郎一聲大叫,他們開始往外面扔東西。

沙發上的靠枕、茶幾上的擺盤、書架上的書、床上的被子、床頭櫃、廚房裏的鍋碗瓢盆、陽臺上的洗衣液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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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什麽扔什麽。

甚至連桌椅、吊燈、門板、瓷磚、電器、床,都砸爛從窗口扔出去。

一副抄家的架勢。

虞雪抱着多多躲在角落,看着這些人瘋狂的模樣。

和他們一樣做的還有樓上和樓下的住戶,所有人都在瘋狂地往外扔東西,想要給這棟樓減重。

然而窗外這個怪異的變異植物還在不停地說:“超重、超重、還是超重!”

可是屋裏已經沒有什麽能夠扔的了。

人們都絕望了!

忽然那變異植物聲音變了:“還超重一個人,還超重一個人!”

衆人臉色一變。

超重一個人,所以是需要把一個人扔出去嗎?

薛俊郎忽地轉頭,看向虞雪和狗:“她們!把她們扔出去!反正也是多餘的!”

虞雪一驚,見其他人都看過來,她一邊往門口退去,一邊道:“你們不能這麽做,你們已經占了我的房子,現在還要我的命?大家都是同學……”

她知道說這些沒用,但只能靠這個拖延時間。

薛俊郎嗤笑一聲:“像你這樣一出手,就能全款買下黃金地段的房子的有錢人,我們可不配和你做同學!”

說着,眼裏露出深深的嫉妒,他家裏窮,一家人累死累活一輩子,都買不起這麽一套房。

可就是眼前這麽一個女人,卻能夠擁有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從此就能在城市裏站穩腳跟了!

而之前自己看在房子的份上,不計較她是個孤女,願意追求她,竟然還被拒絕了!

真是不識好歹,一個女人買房子有什麽用?還不是得嫁人!自己願意收她,她就該感恩戴德了,竟然還敢嫌棄自己!

虞雪從他眼中看出殺意,心中一片冰涼,她看向一個女生:“曉藍,你幫我說說話啊!我們三年室友,還是最好的朋友,你說句話啊!之前是因為你來拍門,我才打開門讓你進來的!”

盧曉藍冷冷看着她:“從你買了房子,我們就不是朋友了,你知道你眼裏對于買了房的歡喜有多刺眼嗎?我買件衣服都要反複比較價格,你倒是眼睛不眨就買了一套房,從前還裝得一副多窮的樣子,和我一起吃便宜的飯菜,真虛僞!”

虞雪搖頭,她想說她從前是真的窮,能買房子純粹是意外。

可是盧曉藍已經道:“不要廢話了,就把她扔出去吧!”

七八個人沖虞雪圍了過來,虞雪已經摸到了門把,打開門就想跑出去,然而後頭一只手薅住了她的頭發。

“汪!汪汪汪!”

多多狂吠起來,跳起來撕咬衆人,想要救虞雪。

幾個男生被它咬傷,抓起一把刀就捅進了它的脖子。

鮮血瞬間染紅了薩摩耶的皮毛。

“多多!”虞雪目眦欲裂,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她錯了!

她不該不忍心看盧曉藍苦苦哀求她開門,就一時心軟打開門,卻不知道樓梯口還藏着那麽多人。

她不該不舍得房子和房子裏的物資,明明看出這些人不是善類,卻沒有果斷帶着多多離開。

她錯得太離譜了!

幾個人把多多擡了起來,扔出窗外。

防盜窗早就被這些人砸爛了,多多摔了出去,被幾條藤蔓纏住,拖進了茂密枝葉之中。

而虞雪也被抓住手腳擡了起來,扔出窗外。

一條藤蔓伸過來勒住她的腰,另一條噗一下戳進了她的胸口。

她猛地睜大眼睛,回頭看一眼窗戶裏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的衆人,眼裏迸射出強烈的恨意。

她這一輩子,從未對不起誰,從未傷害過誰,甚至從未惡意揣度過誰。

誰能知道,她自認為是最好的朋友、她自認為和氣友好的校友,會這樣的狠絕!

是她太天真,是她太愚蠢,害死了多多,也害死了自己!

如果再來一次,無論什麽情況下,她都只會管好自己,為自己而活。

還有,要保護好多多!

“你們……等着……”

……

“虞雪最近可了不得,全款買房了是不是?買在哪裏啊?給我們說說呗!”

虞雪悠悠地恢複了意識,就聽到這麽一句話,她睜開眼睛,愕然地發現自己竟然坐在教室裏。

前後左右都是同學,有男同學也有女同學,一個個八卦地湊過來,臉上有好奇,有驚訝,有純粹地湊熱鬧。

也有幾張臉上藏着深深的嫉妒。

這一幕……好熟悉啊!

不是她剛買房,消息剛傳出的時候嗎?

那段時間,她一直在忙着買房的事,同宿舍還一直同進同出的盧曉藍察覺到了什麽,幾次三番問她在忙什麽。

她和盧曉藍感情一直很好,兩人都是農村來的,家境都不怎麽樣,盧曉藍是父母離異,而她是父母雙亡。

相似的經歷加上分到同一個寝室的緣分,讓她們大學一開始就建立了很好的關系。

兩人有什麽事情,基本都不瞞着對方,像盧曉藍,家裏發生了什麽糟心事,都願意和虞雪說。

所以虞雪見她追着自己問究竟,猶豫了一下,就把買房的事情跟她說了。

“那你以後可就在城市裏有根了。”

當時盧曉藍羨慕地說,似乎真誠地為她感到高興。

虞雪終于能有人分享快樂,也很高興,就跟她說:“畢業後找工作,你要是找不到住的地方,可以來我家,不收你房租。”

這麽一句話,她真的是真心說出來的。

這個城市裏,房租是很貴的,剛畢業工資肯定不會很高,房租這一點,就能夠逼死很大一部分應屆生,讓她們不得不去小地方另謀出路了。

只是現在想想,當時盧曉藍恐怕已經嫉妒得不行了,自己這句話顯然是火上澆油。

之後沒過幾天,學校裏就傳出虞雪全款買房,發達了什麽的。

于是就有了今天,有人當着虞雪的面問了出來。

……可是,自己不是已經死了嗎?

虞雪拿起手邊的手機看了眼,4月3日!

末世是6月1日爆發的,她死的時候是六月中旬了。

可現在卻回到了四月份!

虞雪心裏有一個荒唐的想法——她重生了!

“快說啊!怎麽,買個房子還藏着掖着,不肯告訴我們?怕我們借錢啊!”

之前問話的女生酸酸地說道。

虞雪收斂心神,先把眼前應付過去再說。

她想起這女生叫韓青青,是班上一個比較摳搜的女生。

說起來,她班上貧困生還挺多的,以至于虞雪大一時想申請助學金,都沒能報上,因為班上比她更貧困的人不少。

韓青青和盧曉藍則都報上了。

看着韓青青酸溜溜的眼神,虞雪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向身邊的盧曉藍:“曉藍,我買了房子的事,是你傳出去的?”

她說着,指甲緊緊摳進了掌心,她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會把眼前這張臉抓花!

對于她來說,這個人前不久還帶頭把她和多多殺死。

當時她說她被喪屍追,她才放她進屋,結果她就是那麽報答自己的!

盧曉藍沒想到她會質問自己,目光閃了下,笑道:“這不是大家聊天,聊着聊着就順口說了出來嗎?這又不是什麽壞事,咱們這個年紀,能全款買房的有幾個人啊!阿雪你這麽厲害,大家都很羨慕你的!”

虞雪見她目光只是略略閃躲了下,就重新充滿了坦然,不禁想她心理素質可真是好,完全看不出有半點嫉妒不甘。

虞雪有些埋怨地道:“那你也不能亂說啊,什麽全款,沒有的事!”

她對其他人說:“是我家裏的長輩,借了我首付錢,後面貸款也得我自己還的,一個月要還貸七千多呢,我接下來要多打幾份工,頓頓吃饅頭才行了!”

人們有些不信,韓青青道:“不是說全款買的嗎?”

虞初看了一眼盧曉藍,像是為她掩飾:“可能是曉藍聽錯了吧?我哪裏的錢來全款啊,上個月,我家裏有一個比較有錢的長輩過壽,我送的賀禮他很喜歡,又聽說我得過幾年獎學金,他就很滿意,說等我畢業了給我一筆創業基金,說十年之後再讓我還,還不要利息。”

“我就說,不如早點借我,讓我去買房吧。現在房價一年一個價,早點買劃算啊,長輩一聽覺得有道理,就提前把錢借我了。”

一個同學問:“所以這筆首付款,以後也得還的?”

“當然了,不過就是不要利息這點好,只是接下來三四十年,都要背上房貸了。”

虞雪說着很無奈:“我現在壓力別提多大了。”

一個男同學就笑了起來:“壓力就是動力,要不我也問父母借錢付首付吧,現在房價漲得快,到時候賣掉房子,說不定還能小賺一筆。”

這顯然是家裏不差錢的。

其他人就順勢議論起買房的事情。

班裏不少都是外地人,眼看畢業在即,大多對未來都迷茫着呢,對于怎麽在這座大城市裏謀生,大家心裏沒底。

要是能夠在這裏買一套房子,那真是做夢都要笑醒的事情。

虞雪不由看了那個先提起話頭的男同學一眼,是學習委員穆和平。

她看得出來,穆和平是故意轉移話題的,他是在幫自己。

盧曉藍卻突然來了句:“不對啊,你跟我說的時候,就是全款買的啊!”

衆人又看了過來。

虞雪面不改色笑道:“我當時說的是,要是全款買的話就好了,可惜我那位長輩有錢是有錢,但也不可能借我那麽多錢。”

盧曉藍還想再說什麽,虞雪道:“對了,我上次聽你說,你家裏要拆遷了,好像能分到好幾套房,聽說你爸要給你一套,曉藍,你才是真正的小富婆呢!”

盧曉藍臉色一變,見韓青青等人嫉妒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她有些慌亂。

韓青青道:“之前好像是聽你說過,你家那邊要拆遷了。”

“對對,還問過拆遷賠償是怎麽算的。”和韓青青同桌的人附和道。

盧曉藍勉強笑道:“我就是随便問問。”

可是她為了自尊心和虛榮心,在別人面前,一向都說她爸爸對她很好很好,這時候要是說賠償裏沒有她的一份,不是自打嘴巴嗎?

而且衆人羨慕的目光讓她有些受用,支支吾吾間,被韓青青連聲逼問,她就糊裏糊塗地承認了。

很快,她能夠分到一套房的事情就在班裏傳開了。

沒有人再抓着虞雪不放。

虞雪微微松了一口氣。

大學生是很單純的,這句話,似乎并不适用于即将畢業的人。

越是臨近畢業,大多數人越是急躁起來。

對于職業的迷茫,對于未來的迷茫,對于即将要直面社會的恐懼,讓大家難以保持平常心。

尤其對于都是貧困生的人來說,本來大家都沒錢沒資本,都是炮灰級的存在,可你突然富了起來,就會成為衆矢之的。

只不過這一次,衆矢之的不再是虞雪,而是盧曉藍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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