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間構造簡單的小屋屹立在山腳下, 江沉閣一進院子就聞到撲鼻而來的苦澀藥香。
“你先随意。”少年白曛丢下一句就自己忙活起來,他将藥簍裏幾味亟待炮制的草藥拿出,再從靈識空間掏出自己的藥杵, 搗啊搗。
藥缽裏有法陣, 不過一會藥草就被搗碎, 凝成一顆又一顆晶瑩剔透的綠色露珠。
他将精露裝進特制的瓶子,這才擦了擦額頭的汗, 看向江沉閣。
在此期間,江沉閣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打攪了他被轟出去。
倒是挺乖。
少年白曛領着江沉閣推門進入屋內,屋內布置簡潔明了, 三面牆壁都是擺放着厚厚書卷的書架, 藏書極多,纖塵不染, 竹窗下支了一張休息用的小榻,此時倒是派上用場。
“躺下。”
江沉閣乖巧躺下。
“脫衣服。”白曛說完就在一旁的抽屜準備待會用到的工具。
江沉閣愣了一下,随後手指解開衣裳的系帶, 衣衫一件又一件褪下, 直至最後一層亵衣, 沒有猶豫,拉開衣襟。
“這樣可以麽……”
白曛抱着滿滿當當的針具尋聲看去, 只見陽光透過竹窗的窗棂被切割成碎影,好似點點星光,灑在她雪白的背上,一根紅線系成結橫在潔白處, 仿佛在誘惑人拆禮物一般去解開。
江沉閣看不見, 白曛的喉結上下微微滑動。
白曛極力克制自己, 在他的引導下,江沉閣趴在小榻上,他手中動作不停,一根又一根淬着靈力的銀針刺下。
一個時辰後,白曛行針結束,他收拾好便向外走去,“每日需要銀針刺穴,三日後便能氣血通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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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沉閣披上衣物,“謝謝——”她頓了一下,是因為不知道他的名諱,“謝謝道君。”
此後三日,江沉閣吃住都在這一方小屋,她也不是白吃白喝,會主動去後山摘野果和打野兔,做好後猛然想起他會不會已經辟谷,根本不用食這些。
江沉閣端着盤子就要溜,不想白曛趕在她溜之前,夾了一個烤兔腿往嘴裏送,眼睛卻還盯在大大小小的藥瓶上,鮮嫩肥美的兔肉在口腔裏汁水炸裂,非凡不幹,還有一種獨特的煙熏風味。
想不到她的手藝竟這般好。
“不錯。”白曛誇道。
江沉閣順水推舟放下一整盤切好碼整齊的兔肉,默默走了。
師姐說的沒錯,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必須先想辦法抓住他的胃。
白曛擡眸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複又投身在藥理研究之中。
三日很快過去,行完最後一次針,江沉閣體內的瘀傷已經完全疏通,她再也沒有留下去的理由。
江沉閣穿好衣裳思了思。
白曛收拾針具比往日慢了些,沒有立刻離開,将理了兩遍的針具重新放回針袋中,第三遍理清後,他才将針袋放回藥屜。
“多謝道君,敢問藥費幾何?”
他笑道:“我不收錢,當然你想給也可。”伸出一根手指,“一塊上品靈璧。”
江沉閣咋舌,把她賣了都換不來一塊上品靈璧。
似只是逗弄她,白曛收了笑,複又從靈識空間取出藥簍背在單肩上,舉步朝外走去,淡淡留下一句:“不送。”
白曛去後山采藥,江沉閣在小屋等到日落西山也不見他來,也只身離開。
植株茂密,岚煙缭繞,江沉閣頗廢了些力氣,才找到煙蘿留下的靈力印記。
她尋着印記,又回到了之前的小山丘上。
這裏離白曛的茅屋不遠,遠眺還能見到山腳下的一點棕黑,正是茅屋的所在,對于目力極好的修士就更不算什麽了。
頭上的樹葉晃動,窸窸窣窣地掉下翠綠色的葉片與折斷的小枝桠。
樹梢躍下一個人影,正是煙蘿,她還來不及撣開沾染的樹葉,就迫不及待地問:“如何?可是尋到解藥了?”
一說到解藥,江沉閣面露難色,只得将她這三日的情況簡明扼要說清:“他幫我治好了傷,也沒收我的靈璧,師姐他人這麽好,我們不如直接道清原委,上門求藥。”
“不可,師尊中的毒正好出自藥宗毒門,在未查明之前,貿然上門求藥說不定會适得其反,你怎麽知道他們給的是解藥還是更毒的藥?師妹,你是我合歡宗近百年都難出的美貌,只要你想,這世上就沒有誰是你誘惑不了的。”
“可他整日除了炮制藥材就是看醫書,我在他眼裏怕是連山間最普通的藥草都比不上。”
“師尊教過你的,攻心為上。我方才收到師門傳來的訊息,說是找到了法子暫時壓制住師尊的毒,給我們争取了不少時間,解藥可徐徐圖之。”
江沉閣還想說什麽,看到煙蘿堅決的眼神便讷讷改口道:“是,師姐我明白了……”
她一路走到山丘後方,這裏的坡度更陡,她思量了幾息,終是閉眼跳了下去。
“師妹!”煙蘿大驚,看江沉閣跟個雪球一樣骨碌碌滾下去,她心口一緊,身形猶如鴻雁躍下。
江沉閣只覺天旋地轉,驟然被一股力道拉住止住繼續下落的趨勢,癱在草坡上,頓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疼的,尤其是右腳腳踝傳來的陣陣疼痛,讓她忍不住抽氣。
被煙蘿坐扶起來,只聽煙蘿師姐充滿怒氣的聲音在耳邊吼道:“你這是做什麽!若真的有難處和師姐說就是了,何故跳下來——”
江沉閣緩了緩疼,眼角含淚笑着對她道:“師姐,我跳下來是為了師尊的解藥。藥宗弟子洞若觀火,我若想再接近他,裝病定會被識破。”
“你是說苦肉計……?”
江沉閣重重點頭,“嗯。”在煙蘿的攙扶下,她艱難地站起,跛腳緩慢離開。
她又回到白曛的小屋,屋中空無一人,她只好坐在屋中僅有的一方小桌前,等他回來。
等得累了就趴在桌上小憩,直到月上中天,迷迷糊糊中竟覺得燥熱得很,似乎渾身上下都在岩漿裏滾過一遍。
江沉閣夜裏發熱,意識混沌,摔在地上。
清晨,碧色衣裳的少年背着滿載的藥簍歸來,在踏進院門的一瞬,他動作猛然一滞,放下藥簍,疾步走入屋內。
江沉閣醒來時發現自己不在小桌旁,而是規整地躺在榻上,之前摔落山丘的草葉泥土都被收拾幹淨,就連受傷的腳腕都被厚厚的白紗布包紮好。
門開,白曛端着藥碗進來,見她醒了便将藥碗遞給她,毫無波瀾道:“熱已退下,腳腕只是簡單的扭傷。”
江沉閣乖巧地捧着藥碗:“出山的時候不清楚地形,一不小心就跌了一跤,只好回來找你……”
“喝完藥你可以走了。”白曛說完轉身,眼神晦暗不明,似有挽留之意但仍被他壓下。
江沉閣捧着喝了一半的藥愣住,待屋門關閉的聲音将她震醒,看了黑乎乎的藥汁中倒映出自己被稱作宗門之光的面容,許久許久,才一口氣将剩下的都喝完,啪嗒放在桌上。
江沉閣走了,白曛怕她又不識路摔出一身傷,便捏了個引路訣的小紙鶴帶領她出雁山。
這樣,她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不出意外,他們也不會再見了。
掃開心中的那一抹失落,白曛繼續手中的分揀工作。
下午,突然下起瓢潑大雨,白曛迅速施法給院子裏晾曬的藥材結出一層結界。這雨來得迅猛,下得也委實久,他只好在半開的軒窗前,聽着滴滴答答的雨聲看起醫書。
醫書是他常看的那本《毒經》,但注意力總集中不在書中,腦海裏浮現出一抹藕色衣裙的身影,面若桃花,只一眼便豔麗惑人。
他不經意擡眸,在院外籬笆邊,雨幕中看見一個身影。
她拖着傷腳一路跌跌撞撞跑回來,仍舊是淋濕不少,發絲雜亂地貼在臉上,像迷路的小鹿用濕漉漉的水眸看他,見他看來才揚起慘白的笑,“紙鶴被雨水淋濕毀了,我找不到路只好返回來。”
白曛将書卷放在一旁,飛奔出去将她拉回屋內,等他回來時愣了一下,明明捏個避雨訣的事,他怎麽就忘了?
接下來兩天,江沉閣賴在此處,她也算是摸清了他的日常,大部分時間都在炮制藥物,烘、炮、炒、洗、泡、漂、蒸、煮,他有的時候忙得分身乏術,江沉閣也能打打下手。一來二去,不知姓名的二人之間竟培養出無言的默契。
兩日後,江沉閣本就是簡單的扭傷,如今腫脹已肉眼可見地消下去,在白曛的靈丹妙藥下連點淤青都沒有留下,她再沒有理由賴着不走,在啓明星升起時默默離開。
在煉丹房不眠不休奮鬥一夜的白曛,回到小屋時,發現空無一人,無盡的疲倦席卷而來,他直愣愣地倒在榻上,直到傍晚才恢複以往的精力。
竟然沒有一句話,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一連三日過去,白曛又回複到以往波瀾不驚的日子。
他正在院子收撿藥材,栅欄被推開發出咯吱一聲,這座小院是一個法器,可以随身攜帶。若讓他人知道,千金難買的法器居然被拿來煉住所,委實鋪張浪費得令人咋舌,不過誰叫他姓“白”。
知道他小院位置的只有宗主和連壁師兄,如今來人他不用想就知道是他們二人之一,也沒有偏首看去,依舊忙活。
出乎意料,一道怯生生地女聲傳來:“我又來了,你可以幫我看看傷麽?”
作者有話說:
被師姐強迫學會引誘男人的江沉閣:滿滿的都是黑歷史ORZ
因為是白曛的意識,所以更多會以白曛的視角來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