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很久了
時間太晚, 電梯裏沒有其他人。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許星舟甚至能聽見回聲。
“唔……過段時間。”她含糊道。
“過段時間是什麽時候?”秦陌北追問。
“咱們在一起也沒多久,要不, 三五個月吧。”她小聲說着, 沒敢擡頭看他, 餘光一直在瞄身後的銀色鏡面, 可惜看不清他的表情。
秦陌北緘默不言,半響,他問:“還沒跟你爸媽說嗎?”
許星舟咬咬唇,小心翼翼的說:“我爸爸他可能會不喜歡你。”
“這樣。”
怕他多想, 許星舟連忙補充,“也不是針對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他可能都不太喜歡。”
“嗯,知道了。”秦陌北說。
“其實我爸爸真的不是很嚴厲的家長,他只是……”
“我知道的。”秦陌北捏她手心, 極為講道理,“畢竟想要人家的寶貝女兒,不挨揍就不錯了, 總不能還要求人家笑臉相迎。”
聽到挨揍兩個字,許星舟表情頓了一秒,認真提醒,“我爸爸之前拍武打戲,都是不用替身的,他要是真的打你, 你一定要躲遠點。”
“那不行,躲着他更生氣了怎麽辦。”秦陌北輕笑。
許星舟看他一眼, 慢吞吞的表決心,“我會幫你攔住。”
“好啊。”電梯停穩,秦陌北牽着她走出去,“不過你總得告訴我,你父母喜歡什麽樣的?”
Advertisement
“就高的,帥的,會做飯的。”許星舟說。
“那我應該還行吧。”他嘀咕。
許星舟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
室友們在南城沒待幾天,群裏除了在聚餐後熱鬧了一天,又恢複無人冒泡的平靜。
九月上旬,南城天氣預報提醒,未來兩天會有一個臺風登陸。
南城臨海,每到八九月份,大大小小的臺風已經是常事,許星舟記得高一的時候,還因為超強臺風,放了一周的假。
說實話,她那會還挺期待刮臺風的。
當晚,窗外就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許星舟把窗戶關上,給秦陌北發消息。
【許星舟:你回來了嗎?】
秦陌北今天加班,準确的說,他已經加班好幾天了。
許星舟發完也沒指望他會秒回,等熱了杯牛奶,才回來看手機。
【秦陌北:還沒有,想我了?】
【許星舟:……】
【許星舟:外面下雨了,可能要刮臺風。】
他很快回了條語音,聲音帶着些許疲倦,“怎麽今天不說我油了?”
許星舟心疼了一秒。
【許星舟:你知道就好。】
【許星舟:我要睡覺了,晚安。】
“晚安。”
聽完,放下手機喝完牛奶,臨睡前又忍不住戳了一行字過去。
【許星舟:你別忙到太晚,有黑眼圈長痘痘就不好看了。】
第二天早上,沒等鬧鐘響,許星舟就被噼裏啪啦的聲響吵醒。
耳邊唰唰的雨聲,混雜着狂風吹打窗戶的聲音。
刮臺風了!
她倏地下床,拉開窗簾,外邊黑蒙蒙的,像是電影裏的末日。
路燈光線隐約照到的視野裏,有幾棵攔腰歪倒的樹,砸在停靠的轎車上,剛剛吵醒人的聲音,應該就是各種撞擊聲。
許星舟坐回床上,翻出手機,看到秦陌北淩晨三點回了她的微信。
【秦陌北:冰箱裏有奶黃包,記得蒸好當早餐。】
唉,秦陌北肯定又通宵,之前說是有份設計稿出了問題,很重要,許星舟掰手指算了下,已經有三天沒有見到他了。
上午八點,工作群裏就發出臺風天放假的通知,許星舟想睡個回籠覺,沒能睡着,幹脆爬起來洗漱,然後踩着拖鞋去對面。
她輕車熟路的從冰箱冷凍層取出奶黃包,放進小蒸籠裏設定好時間。
忽地,耳邊傳來一道刺耳的瓷器碎裂聲。
許星舟吓了一跳,下意識抽出水果刀小步靠近書房。
聲音似乎是從裏面傳出來了,耳朵貼近門邊還能聽到呼呼的聲響。
該不會有小偷吧。
但小偷是怎麽爬上十九樓的?
她忐忑退後兩步,飛快在通訊錄裏找到保安室的電話。
又是一聲悶沉的響動,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推到地上,許星舟提起的心跳個不停。
保安室的電話一直占線,她忍着驚慌,轉而撥給秦陌北。
那邊響了幾聲才接起,聲線低低啞啞的,“怎麽了?”
“秦陌北,你家好像有小偷。”許星舟神經繃緊,話音裏洩出一絲哭意。
昏暗的休息室裏。
秦陌北殘留的困意瞬間消散,他開了擴音,邊安撫她邊穿鞋拿車鑰匙,“許星舟,先回去你家,我給保安室打電話。”
“我剛剛打過了,一直占線。”許星舟怕驚動到書房裏的小偷,聲音壓得很低。
“我現在回去。”他動作着急,聲音卻是越發的鎮定,“你回家,鎖好門。”
許星舟無措的應了聲,貓着步子往門口走兩步。身後再次傳來劇烈碰撞的聲響,她下意識停住腳步,一股大風從她的睡裙領子鑽入。
“秦陌北……”
她鼻尖一酸,絕望的回頭瞧——
“你怎麽了?許星舟,說話!”秦陌北聲量擡高,不時摻雜着呯砰的踢碰聲。
“我沒事。”她聲音很輕,如釋重負般喃喃道:“秦陌北,你怎麽沒關好窗啊。”
通話靜了五分鐘,兩人都在平複情緒。
許星舟聽見秦陌北加快的喘息聲,半響,他說:“怪我。”
“許星舟,真的吓到我了。”
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
書房被狂風肆虐過,一片狼藉。
許星舟關好窗戶,打掃地上的茶杯碎片。
桌上很多文件都被雨水打濕,她拿到客廳,攤開晾幹。
許星舟沒有刻意要看,但就是無意中瞄到了一張發黃的素描紙。
她糾結的吃完了奶黃包,抵不住好奇的翻開來瞧。
上邊畫的是一個女生的背影,高高的馬尾,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褲,看起來青春洋溢。他畫得很傳神,許星舟甚至能想象到,那個女生走路,馬尾輕甩的靈動。
這該不會就是秦陌北喜歡了很久的女生吧。
許星舟認真看了好一會,覺得真的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一樣的高馬尾,舒服的穿着,有沒有可能,秦陌北那天沒說謊,他喜歡的女生真的是自己。
大腦閃出這個想法,許星舟莫名的緊張起來,呼吸變得急促。
她刻意站到鏡子前做了對比,馬尾的高度,耳朵的形狀,都驚人的相似。
許星舟不敢置信的拍照發給許述野。
【許星舟:你覺得這張畫得像我嗎?】
【許述野:都沒個正臉,鬼看得出來,大街上綁着高馬尾的感覺都挺像。】
許星舟剛燃起的火苗瞬間被澆滅,整個人蔫了下來。
也是,都沒有個區別的特征,哪裏就能看出這是她或者是別人。
再說,秦陌北也提過,那個女生和自己很像,那些能重合上的地方,便也不奇怪。
她将素描紙放回原位,無精打采的回到自己家。
【許述野:這秦陌北畫的?咋不畫個正臉。】
許星舟回得敷衍。
【許星舟:不知道。】
許述野很快點了語音通話。
“姐,今天刮臺風,你沒去上班吧?”
“放假。”
“你聲音怎麽有氣無力的,感冒了?”
“沒。”許星舟看着雨珠砸在玻璃窗上,随口道:“就是這雨下得我很煩。”
許述野狐疑,“你以前不就喜歡刮臺風放假嗎?”
“你以前還喜歡別人叫你瓜哥呢。”她回。
“……”畢竟親生姐弟,許述野敏銳的察覺到她糟糕的心情,“是不是秦陌北惹你不高興?”
他顧自猜測,“所以他畫的是別的女生。”
許星舟默了一瞬,“沒有。”
“肯定是。”他越發确定,“我就說秦陌北不靠譜,爸不喜歡他,我也不喜歡他,他都讓你哭多少回了。”
許星舟頓了下,“我本來就愛哭,跟他有什麽關系。”
“也是。”許述野嫌棄的說:“反正我不喜歡他,以後爸要是打他,我就在旁邊加油助威。”
“……”
—
原來吓死這個詞并不誇張。
秦陌北有一瞬間,真的體會到了瀕死的感覺,大腦空白,不能自主的呼吸,剩餘在肺泡裏的氧氣,接近臨界值。
他手掌虛張,跟着殘存的意識往外跑,踢倒垃圾桶和邊上的滅火器,卻沒有任何知覺。
“老板,您去哪?”高臨端着咖啡,差點撞上沖出來的秦陌北。
“回家。”
高臨皺眉,“但是外邊風很大,好像很多路段都積水了。”
秦陌北如同沒有聽到一般,還在往樓下跑。
高臨望向窗外,風席卷着寬大的廣告牌抛向空無一人的街道,地面随之掀起半人高的水花。
“我沒事。”
“秦陌北,你怎麽沒關好窗啊。”
她沒事。
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秦陌北緩了許久,才靠着柱子站穩。
安靜的五分鐘裏,他感受到自己疲軟的雙腿,以及再次複蘇的呼吸。
頂樓的廣告牌,就掉落在他面前,水花濺濕他的襯衫,耳邊盡是萦繞着她那聲,我沒事。
他喘着氣,一字一句道:“許星舟,真的吓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