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允許

歐瓦睜着它的電子眼，對面前這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老人使勁露出最标準的笑容。

“您…好，我叫…歐瓦…”

房東餘奶奶剛走進家門，就對這個叫歐瓦的青年頗有好感，聽見歐瓦的自我介紹，頓時也咧開了嘴，一把抓住歐瓦的手開始絮叨：“你就是小戈說的那個房客吧！你的事我聽說了，不過沒關系，以後啊，你就和小戈一起住這兒！他要敢讓你付房租你就告訴我，我肯定教訓他！”

林戈聽得滿頭黑線，歐瓦也不明所以，但它總算是抓住了關鍵，那就是它可以寄居在這兒了，這可是個好消息。

至于房東餘奶奶，歐瓦的系統則迅速做出了好感度78%的評價。

要知道即使是在它過去生活的幾十年中，也不曾遇到過第一次見面就能達到60%以上好感度的人類。

難道……這個時代的人……都這麽善良……嗎？

歐瓦來不及多想，用能表現自己最大善意的笑容回饋給餘奶奶：“謝…謝！”

膝下無子的餘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本來有一個林戈，這孩子就給了她家人的感覺，現在多出一個歐瓦，看起來更是禮貌而乖巧，讨人喜歡，頓時恨不得把自己幾十年的生活家常全絮叨出來。

林戈默默地轉身地進了廚房表示自己弄點吃的，剩下歐瓦有些不知所措地聽餘家奶奶東拉西扯。

“小瓦啊，你也在北影上學？可巧，小戈也是！你們該不是同學吧？”

歐瓦倒是沒有絲毫的不耐煩，陪老人聊天，在130年後的未來是每個有道德有素質的機器人覺得理所應當的事情，“不是…的，我在…表演系…他是…導演系…”

“這不就是同學嗎？”餘奶奶納悶了，她對現在學校的體系并不清楚。

要換個人一定懶得和她解釋這些，歐瓦卻搖搖頭，認真又耐心地講着，對方聽不懂，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解釋含義。它使勁在腦子裏将那些名詞用最簡單的語言表達出來，還刻意放慢了語速，端着水果出來的林戈被眼前的一幕感染地有點莫名羞愧……

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這麽耐心地和餘奶奶聊過天呢……

可是歐瓦……

他并不是在作秀或者博取好感，似乎在他眼裏，這麽做完全是一件下意識的、天經地義的行為。

林戈遇見過許許多多的人，善良的、卑鄙的、笑裏藏刀的……

歐瓦誰都不是，他不曾見過這樣的人，似乎和這個世界、人類隔絕，又奇妙地與周圍的人融于一體，帶着獨有的真誠和神秘。

IK盛世娛樂招募新人的通告終于在6月中旬的時候擺上了臺面。

這猶如一顆小小的石子丢進湖水，只是稍稍産生了一絲漣漪便回歸平靜。可對于想要憑借自己出色的外貌在娛樂圈闖出一番天地的少年們來說，卻又是另一種光景。

歐瓦很快就搜集好這個時代的時尚資料，分析出考官的喜好，搭配出了最适合自己氣質的穿衣風格，它擁有遠超這個時代130年的敏銳嗅覺。

穿上被特別裁剪過的黑白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裏面精致的鎖骨，歐瓦扯下了最上面的兩顆紐扣，在第二顆的位置別上閃着金屬光澤的方形胸針，最外面套着雅灰色的馬甲，一種清秀和成熟立即體現出來了。

這樣裝扮的歐瓦走在大街上立即得到了不低的回頭率。

它并沒有不自在，作為來自未來的機器人，歐瓦明白自己應該低調謙遜地生存着，可一想到好友最後的身影，這些“應該”便統統可以不存在了。

即便是……身份被發現……

即便是……失去生命……

歐瓦那顆不存在的心髒感到一種火熱。它僅僅只是想要完成科納無意中的一句心願……似乎這樣做，就可以離已經隔了130年的好友更加近一些，似乎那樣就能觸摸到科納那具金屬的身軀，再一次聽見對方被警花萊蒂抓住偷懶時刻發出的慘叫……

那些記憶，就算是現在想起來，也充滿了無盡的美好。

沉浸在回憶之中時，連歐瓦自己都沒有發覺，它的臉上帶上了充滿溫暖的笑意，仿佛冬日暖陽可以将人從冰窟之中拉回。

來面試的人十分多，不論男女都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外貌，偶爾有幾個長得算不上特別好看的，也有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氣質，站在這群人之中的歐瓦顯得并不出衆。

它來的很早，號碼也比較排前，一會兒工夫就叫到了它的號。

面試廳又大又空，十分現代化的辦公長桌擺在靠窗的位置，而正中間則放了一張木椅，顯然是面試者的位置。

歐瓦知道，從它一進來，考官桌後的5個人就已經将視線投過來了，看來前一個面試者并不理想，考官們的神态十分放松。

就在這短短幾步的時間裏，歐瓦的核心系統已然開始高速運轉起來，畢竟就算它是來自未來的機器人，也無法主導人類的思想，所以從走進這個房間的剎那，歐瓦就沒有任何要作弊的打算。

“全能型人形機器人”，可并不是只有名字在吹牛而已。

歐瓦的簡歷被擺在桌上，主考官只是略微瞄了一眼就放下了，擡頭輕叩着桌面：“展示一下你最擅長的就行了，不用拘束，唱歌啊，跳舞啊什麽的都行。”

只要是人，面對這種5個人盯着你的場面肯定會緊張，可是歐瓦沒有。

它輕輕點了點頭，将正中間的椅子往旁邊靠了靠。

衆考官也強打起了精神，微微坐直了身體，他們知道這便是這個新人能不能過關的關鍵了。

歐瓦考慮過很多。

IK盛世并不是靠唱片起家的娛樂公司，相反，最近旗下的幾個藝人在唱片界的成績并不算太好，從他們保密系統弄出來的資料也沒有任何要在這一塊投入很大資金的意思，至于舞蹈……這又不是什麽專業舞團，充其量只能作為藝人的一部分特長而已。

因此，IK盛世想要的藝人，必須在演技和外貌上達标才是最符合的。

“那麽……”主考官沖站好的歐瓦颔首，“可以開始了。”

……滴……

……開始腦波分析……

……成功率……74.394%……

歐瓦雙眼一亮，第一步……應該算……成功了！

那麽……它可以……作為藝人……在這個新的時代……完成科納的夢想！

心中仿佛有一簇焰火燃燒起來，歐瓦急匆匆地走出了面試廳，它并不知道，在它表演完之後，衆考官相互環顧了一下，同時有一種說不上的感覺。

并不是表演不好，而像是……少了什麽。

“這個新人還不錯。”其中一位斟酌道。

“不過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再看看吧。”主考官搖搖頭，下了結論。

不論是從表情、神态，還是從任何肢體動作來說，似乎都無可挑剔，但……那種說不上的感覺讓主考官猶豫了一下，在歐瓦的名字旁邊打了個三角形。

只是單純憑借腦波第一反應的波動，并不能确切決定結果，原本這樣的錯誤歐瓦是絕對不會犯的。

可是一想到隔開了一個時空，生死未蔔的好友，身體內那塊芯片似乎就隐隐發熱，讓它的思考有了瞬間的漏洞。

然而上帝還是眷顧到了歐瓦。

沒過幾天就它收到了來自IK盛世的二次面試短信。

手機還是從林戈那裏拿的，一只銀灰色的諾基亞，很是有點年代了，歐瓦倒是不在乎這些，買了張手機卡後對這東西掃描了一遍。

實在是……太落後了……了啊……

歐瓦搖搖頭，林戈還以為他嫌棄這只手機，撓着頭說道：“哎呀，你可別看它又小又舊，功能還算不錯，重要的是比磚頭好使！上次從3樓掉下去還沒壞！”

3樓……！！這麽……高！

歐瓦瞪大了眼睛。

雖說在130年後，人們的手機又輕又薄，只比紙張厚上一絲，可要說從3層那麽高掉下來……

歐瓦腦子裏又迅速跳出未來的所有手機，都沒有發現任何一種品牌有這麽厲害。

看起來……還是……不能小看……這個時代的人的……智慧！

心中這麽想，歐瓦頓時就眼睛有些放光般地盯着那只諾基亞，“好……厲害！”

林戈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嘟哝着還是什麽時候給歐瓦弄只蘋果吧。

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不過是合住了幾個月的房客，為什麽會忽然想到要送對方那麽貴重的禮物，甚至心中一點也不覺得不值得，好像這麽做……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歐瓦依舊是踩着點到達了第二次面試的地點。

這次的人沒有上次那麽多了，但歐瓦明顯能看出周圍那些人不論是氣質還是外貌，都比上一次面試的時候高了一個檔次。

不愧是……通過第一次面試的人呢。

雖然沒有遲到，但因為它來得最晚，歐瓦還是收到了不少的視線，其中有輕蔑、同情，也有漠不關心的随意，這種毫無掩飾的眼神讓歐瓦一瞬間就捕捉到了他們的情緒。

“人齊了嗎？”穿着黑西裝的男人應該是主考官，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首先，恭喜你們通過了第一次面試。”

見大家臉上帶了點得意，他的嘴角挂起了一絲笑容，“我們IK的新人面試程序不多，就兩次面試，過了，這裏有份合約，沒過，歡迎下次再接再厲。”

十分官方和沒營養的話，倒是被這男人一說，每個人都在緊張之餘有了點放松。

“3類，表演、舞蹈、唱歌。”考官将手裏的號碼牌往下發，“相鄰兩個號碼一組，10分鐘後開始。”

歐瓦想了想，拿了表演組的號碼，接着就找到了它的臨時隊友——一個……滑稽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