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劇本

莊傑見林戈不說話，笑呵呵地摟上他的脖子，“我們也就那麽一說，畢竟你主導嘛……”說完頓了頓，又道：“不過我還是勸你再考慮一下，連何老師都這麽評論賀卓的演技了，我們都覺得那就是真的沒問題。再說，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和那個歐瓦再熟也沒和賀卓熟吧？”

“這樣吧，明天我把他叫來。”林戈舒出一口氣，“演技不演技，你看了就知道。”

“也行。”莊傑随口答應。在他看來，歐瓦如果真的是北影的在校生，那反而更讓他看輕幾分了。北影靠實力說話，歐瓦有一張好看的臉，卻混得身名不顯，只能說明他的水平不算好，最多只能混個中上，學校裏那些演技派高材生他一個個都叫得出名字，唯獨歐瓦的名字，他是聽都沒聽過。

“嘿，大夥兒！”莊傑拍拍手，“鴿子說明天把那小子叫過來，到時候我們一起監督監督，怎麽樣？哈哈，我怕鴿子玩徇私枉法啊！”

林戈知道他在開玩笑，也就附和着：“別的我不敢打包票，徇私枉法的事兒那我可是天天幹！”

大家笑起來，有人高呼，“行了吧鴿子！快打電話啊！有我們在你那念頭想都不要想！”

林戈笑了笑，拿起手機撥通了歐瓦的電話。

在說出“試鏡”兩個字的時候，林戈覺得很羞愧。是他幾乎求着歐瓦過來幫他的新電影，現在等人家答應了，再告訴人家：對不起啊，你還是需要試鏡的。要是換成Carey，可能就直接摔電話的。

不過歐瓦卻不覺得有太大的不對。

要做主角，理應先通過試鏡……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它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林戈說，“抱歉啊…林戈，明天…我約了…王總，商量…代言的事，恐怕…不能來了。”

“這樣啊……”林戈思索了一下，“我這邊的準備工作也都做得差不多了，你什麽時候有行程？”

“這幾天…恐怕…都不行。”歐瓦的語氣有些抱歉，它原本想要答應，可是被邵可一雙眼睛使勁瞪着，只好這麽回答。邵可知道它想紅，跑上跑下幫着打點了很多的節目，又精挑細選了幾個商品的代言，是真的空不出時間來了。

如果答應了林戈，那麽另一邊就要被人诟病說有點名氣就耍大牌，約好的商談都不去！林戈有點為難，可也知道歐瓦那裏脫不開身，只好向大家解釋了一下。

“我靠！這麽大牌！”一個演男配的表演系的男生咒了一句，“有必要怕嗎？只有演技好我們又不會為難他！哪來這麽多借口！”

他一向自認為自己很出色，這次通過了林戈的試鏡，如願以償地要到了男配的角色，心裏就不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雖然同校不同專業，不過他也不覺得林戈一個學生能拍出什麽好片子，這次來純粹是為了增加點自己的表演經驗，畢業的時候履歷上也好看一些。

這個時候聽到歐瓦說有事不能來試鏡，頓時心裏就覺得不太公平了，他好歹也是通過試鏡，淘汰了很多同年級同學才拿到角色的！而這樣他還只是個男配，歐瓦卻能夠直接當主角，這種心理的不平衡讓他說話的語氣不免沖了一點。

“家律，也別這麽說。”莊傑拍拍他的肩膀，“人家是真的有事，拍了部當紅偶像劇，現在忙代言也是情有可原！”

林戈知道大家都在不滿什麽，無奈地笑笑：“也就再等幾天的事情，我們先把其他部分拍了，等歐瓦處理好了再加入劇組，反正到時候你們也能看見他，換主角也不遲。”

林戈說的不無道理。

他們畢竟只是一幫在校生，和學校打了個招呼，學校也支持他們搞這個，批了幾個月的假，所以他們倒不在乎時間，只是想盡量弄得完美一些，這個劇組的大牌不說多，而是根本就沒有，這樣就不用配合演員的檔期，幾個三流明星的戲也很少，基本1個月就可以搞定，這樣一想，衆人也就沒有反對。

2個星期後，歐瓦終于忙完了。

它拿起了林戈寄過來的劇本，仔細看了起來。

片子的名字叫挺俗，就叫《父親》。簡單又一目了然，不知道是誰給取的，可是仔細往下看，歐瓦卻漸漸覺得，這個劇本就像這個名字一樣，簡單，卻直擊人心。

主體是一部現代的都市片。

男主的父親叫許濤，可是有一個壯闊大氣的名字的他，卻不過是一個被窮到被妻子抛棄，獨自撫養兩個孩子的可憐男人。而他的兒子——許江豪，卻只是一個不學無術、混吃等死的青年；另一個則是女孩子，取名許江雪，那明明是一個美麗又有意境的名。

可是，小小的許江雪卻遺傳了一種家族隐疾，天生失明。

靠在工地上搬磚生活的許濤，還時不時需要給兒子幾張皺巴巴的紙鈔，用來買煙和啤酒。原本就緊巴巴的日子在這種情況下，陷入了更大的惡性循環。

許濤對許江豪幾乎到了逆來順受的地步，生活得這麽艱辛，在他看來，都是自己的沒用帶來的。那麽，就是拼掉這條命，他也希望可以給兒子和女兒一個不完整、卻可以稱為“家”的地方。

可是兒子太不争氣，有的時候，他也會感到無力，越發覺得愧疚，才9歲的許江雪又到了要上小學的年齡，一籌莫展的許濤硬是擠出了晚上的時間，多打了一份夜班，透支身體，只是為了不讓總是翹課的兒子問他要錢的時候陷入窘迫。

歐瓦閉上了眼睛。

它沒有想到，這次的劇本，涉及的題材居然是親情。

而親情，卻是它從來沒有感受到過，也從來沒有去想過的一種感情。

從誕生到現在，它不知道“父親”和“母親”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在最初的測試期，它幾乎是天天呆在那個巨大的機器人工廠裏。原本對于自己如何誕生的好奇，也在見證了無數機器人的流水生産線後，蕩然無存。

劇本僅僅只翻到一半，歐瓦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它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演好這部戲，自己的這種零親情，是不是會幹擾它的發揮，給林戈的電影抹黑。

系統是強大的、仿佛無所不能。

它可以分析，可以推測，可是，它無法“感受”。

歐瓦陷入了兩難的選擇之中，在一番長久的計算鬥争後，它決定問問周豪的意見。那是它唯一的演員朋友，或許能夠提供給它有效的幫助。

接到了歐瓦的電話，說實話周豪有點吃驚，在他的印象裏，歐瓦從來都是一個不主動聯系別人，保持着一定距離，卻又單純認真的人，他更沒想到的是，歐瓦在遇到難題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會是他。

他不過是個科班出生，好運簽約了盛世娛樂，又好運接下了《昨日》反派一員的普通演員而已。

而且身材還臃腫得可笑。

盡管他的演技頻頻得到導演的稱贊，發揮得很出色，可是私底下他就不止一次地聽到有人議論以他那樣的體型，哪來的自信出來演偶像劇；盛世娛樂高層又是哪裏腦袋短路了，居然簽約他這樣的人。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他忍了下來，第二次……第三次……最後連周豪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娛樂圈，開始質疑自己當初的選擇，搖擺不定。

這個時候接到歐瓦的電話，他有些百味陳雜，先是問，“其實譚導的那部電影，你不應該推了的。”

歐瓦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靜：“這确實…是個…好機會，可是…我答應過…林戈。”

周豪不好再說什麽，只能問歐瓦，“那……出什麽事了？”

“林戈的…影片，講的是…親情。”

周豪有些沒弄明白，親情，那又怎麽了？現在的電影界裏，講親情的多了去了，難道有什麽太大的尺度嗎？

“可是…我…不懂。”歐瓦說。

這次周豪從它的聲音裏聽到的是一種迷惑和為難的複雜情緒，他立刻以為歐瓦是父母早亡，趕緊安慰道，“沒關系！這樣，明天好像有個慈善活動，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山區轉一轉，對你的電影也有幫助，你多回想回想小時候父母的樣子就好了。”

“可是……”歐瓦的聲音低沉下來，“我…沒有…父母呢。”

它不過是一個由電子構成、擁有着最高智能，卻無法擁有感情的機器人。親情，那實在是太遙遠、太耀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