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整理

歐瓦走掉了，片子卻還要繼續拍。

劉克榮什麽也沒說，只是一雙深深沉沉的眸子在演戲的時候，也時不時地往王戬的身上移，看得對方壓抑又心驚，不知什麽地方得罪到對方了。

王戬盡管不待見歐瓦，卻對劉克榮這樣的老演員存了一絲敬畏。不說對方那種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大牌的氣場，就光是人家看你一眼，都讓他覺得好像有什麽深意在裏面，捉摸不透。

對戲的時候，劉克榮玩味地笑着，假裝不經意地對王戬進行打壓。

他是什麽樣的演員？在演藝圈裏浮浮沉沉了數十載，演的角色壓根不用去特意揣摩，随随便便想一想，了解一下角色的性格的習慣就能演得生動無比，和王戬這樣的菜鳥同臺對戲，嘴上不說，心裏總是隐隐有點不屑的。

劉克榮不是老古董，也欣賞那些年輕有志向的演員，這次和歐瓦對戲了一次，心裏就對這個不浮躁又低調的演員有了好感，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在最後面的一幕沒有抓住感情，可是前面的發揮他确實一點一滴地看在眼裏。

外形和內在同時兼備的演員不算少，但是，能夠在譚導和林戈之間選擇林戈的年輕演員，他确是第一次見。這個叫什麽王戬的，演技也就一般般，一看就是科班出身還沒在圈子裏混過。

王戬被林戈喊NG喊了五、次，額頭上已經見汗了,咬咬牙看了看劉克榮，忍着心裏想要甩手不幹的沖動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抓準感覺。”

再次擡頭看看劉克榮，對方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從自己經紀人身邊接過一壺清茶喝了兩口，就算是穿着那麽破舊的戲服都能給人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被對方這麽看了兩眼，本來那種可能是對方沒演好，不是自己的錯的想法也立刻被打破了。

林戈忍住自己滿肚子火氣，好聲好氣地說“再來一遍。”

他算是明白為什麽傳言導演在拍戲的時候脾氣都差了。演員是累，同一個場景來來回回地演，但是導演也不見得就輕松！首先在演員演的時候，不管對方演的好不好都要目不轉睛地盯着攝影機，一遍遍下來，演員完全做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恨不得自己撲上去代替他們演！

譚家偉這個名字林戈是知道的。

在北影的導演系，不說那些好萊塢的大導演，中國的幾個知名導演他都一個個報得上名字，而譚導就算是在知名的導演裏，也站在最前排。他的電影林戈一部不拉地看過，研究過，在導師那裏甚至洋洋灑灑寫過幾篇影評。

現在看到這份報紙，林戈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歐瓦傻了！

大多數人看到這個報道的第一反應和林戈是一樣的。哪有人放着譚導的片子不接，去接林戈這樣的片子的？如果不是傻，就是真的沒腦子！

看到這份報道，林戈猛然又想到歐瓦臨走時的那一句“林戈…對不起”，只覺得一種難以言述的酸澀水波一樣蕩開來，一點一點，一晃一晃地刺得他都有點走神。

好在王戬在劉克榮的氣場之下錯誤連連，又是一次NG，沒人注意他的走神。

“你要再集中點注意力。”劉克榮笑眯眯地看着王戬，他被連累着NG了這麽多次，倒也不見惱，反而是悠然地說了這麽一句話，“畢竟……演員的狀态也很重要啊。”

王戬面色一僵。

幾個小時前，這句話他也說過，不過是對着沒有演好的歐瓦。他沒想到幾個小時後，這句話被劉克榮用到了自己身上，但是人家又是一線，看着那種和和氣氣的表情，也不知道這話只是随口說說還是故意的，他只有咽下這口氣，賠着笑臉。

一天的戲演下來，王戬到後面話也不說了，和幾個朋友直接出了片場，招呼都沒打一個，看起來受挫還是很大的。

“劉老！”林戈收拾着東西，見劉克榮準備走了，趕緊走上前去：“今天辛苦您了！”

“我倒是不辛苦。”劉克榮現在換掉了戲服，一身黑色的西裝，明明上了年紀卻還能給人一種精神矍铄的感覺，和戲裏那個活得卑微怯弱的樣子全然相反，“倒是你打算怎麽辦？再找一個新的演員演許江豪嗎？據我所知，以你們現在的資金，不太請得到一線二線的好演員。”

“劉老的意思是……”林戈遲疑着問。

“我個人覺得歐瓦是個不錯的演員。”劉克榮懶得賣關子，“你看過他演的前戲，你是導演，應該比我更清楚他演得好不好。”

劉克榮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他不過是個演員而已，有好的戲就接，有好的導演就合作，到了他這個年齡，人情不人情的也重要不到哪裏去了。名氣、聲望，他都有了，再往上爬，這個年紀也不允許了，林戈要是會做人、有眼光，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不過……”他話鋒一轉，“這畢竟是你的第一部戲，你自己的選擇也很重要，不要管別人怎麽想，是不是？”

******

歐瓦直接忽視了林戈在一旁的唠唠叨叨，全心全意地思考着記憶修複率的事情，不像人類那樣遇到這種事會産生混亂，相反，雖然讓它疑惑的地方還有很多，但是基本上，大致該怎麽做，它已經整理清楚了。

首先是必須要盡快多地接戲。

一部電影肯定不夠，那麽，其他電影的龍套、客串，都不是不能考慮，只要給它足夠的時間，這些都不是問題。

再者，想要進度條滑動，必須是在自己投入“情感”的前提下。

像是自己的第一部偶像劇，幾個場景讓它産生了很大的共鳴，每次都忍不住回想起一些自己和科納還有萊蒂的相處片段，演技在這其中就能被發揮到最大，進度條前進的幅度也最大。

再來就是自己前面飾演的這個許江豪的角色。盡管這個人物的性格和它大相徑庭，但是細微的地方，比如那種對他朋友的維護……這些感情，他多少是能飾演出一些的，唯一演不出來的，便是許江豪對父親許濤的親情。

到底……應該怎麽演呢。

歐瓦苦惱地想着，如果只是演朋友間的感情就好了……歐瓦忽然當機了一瞬。它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誤區。

親情，并不是必須要有血緣關系才行的。一開始它就潛意識只将自己當成一個機器人，而不是人類的層面在思考，現在回過神來，那種親情……其實就像是自己對科納、對萊蒂那樣的感情。

無需開口，點點滴滴的相處，把對方，放在自己最重要的位置！

一念及此，歐瓦無神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如果在演戲的時候，将這種情感帶入進去的話！說不定不但能夠把那份自己一直表現不出來的感情表現出來，還能夠将記憶修複的進度條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推進。

“小瓦？小瓦？”邵可一個人嘀嘀咕咕了半天都沒見歐瓦給他個反應，雖然他也習慣了，可歐瓦原本再怎麽無奈，也從來都是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今天這個心不在焉的模樣太反常了。

聯想到因為之前歐瓦那一出沒有演好，徑直就離開片場的情況，邵可便以為歐瓦是在難過和懊惱，他趕緊安慰：“小瓦，這也不是你的錯啊！哪有演員每次演戲都能夠順順利利的！就像我去買可樂，‘再來一瓶’的标簽就從來沒中過一樣！說起這個我就郁悶……上面明明說中獎率有10%的！我都買了一箱了愣是一瓶都沒中！！還有，上次張大嬸和我去超市！滿100抽一次的獎，她抽一次就中個電飯煲，我抽了10次啊10次！就一包餐巾紙！！”

前面邵可還記得自己的任務是安慰歐瓦來着，結果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憤慨，完完全全就把自己的目的給忘了，歐瓦只好繼續無奈地聽他絮絮叨叨個不停。

可是很快邵可就說不下去了。

被林戈一個電話給鬧的。

“我說林戈，現在不是我們小瓦不想演，是你那幾個同學的問題！你是導演，一開始是你求着小瓦要我們來演這個角色的！現在你忽然說試鏡，小瓦什麽也沒說！他脾氣好，我脾氣躁你造嗎！”

“別跟我說不好意思！現在這是怎麽，人回去了你找不着演員了又想來吃回頭草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林戈，小瓦把你當朋友，我就把你當兩肋插刀的哥們，現在你丫插我們小瓦兩刀啊卧槽！”

邵可罵完神清氣爽，沖歐瓦比了個“V”字，這才放緩了語氣：“這樣吧，明天我再帶小瓦來一次，如果你們真的不想要小瓦演，我們這也不是就缺劇組！”

雖然邵可挺想就這麽拒絕林戈的，多帥氣啊，但他到底是歐瓦的經紀人，還是要為了歐瓦好，報紙上前段時間都沸沸揚揚地寫歐瓦拒絕譚導了，這時候要是忽然被爆出來林戈那試鏡被拒，簡直不能混了。

“你還行嗎？”邵可發現歐瓦晃了晃神。

歐瓦擡頭勉強一笑，估算着是因為今天大量的計算讓能量消耗巨大，需要及時補充了，“我…沒有問題。”

是的，沒有其他問題了。接下來，就要看林戈作為一個導演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