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螳螂捕蟬
绮羅生回到平安鎮時,天色已晚,西邊天空殘陽如血。
阿九當日與他約定,要他到了平安鎮後,在鎮東松樹上留下暗號,就會有人前來接應。
眼看着夜幕漸深,約定的人依然沒有出現,绮羅生只好先尋了一間旅店休息,胡亂對付了晚飯,洗漱後便和衣睡下。
躺下之後卻有些睡不着,想着他午後離開的那一趟,會不會就與對方錯過了?又或者正道已經打上了光明頂,阿九他們自顧不暇,一時騰不出手來?
可惜他不知道光明頂的所在,不然獨自前往又有何妨?
早知如此,他應該跟最光陰他們一起上山……似乎也不大妥,跟着他們走,如果路上遇到藥師或者劍子,雙方開打起來,他是臨陣倒戈呢,還是臨陣倒戈?
胡思亂想中,绮羅生漸漸睡了過去,不想剛剛睡着,外邊突然下起了大雪,劈劈啪啪的,不斷拍打着門窗,绮羅生被吵醒了,便再也睡不着,幹脆起來坐着。
直至天明時分,這場風雪才漸漸轉小。
绮羅生來到樓下大堂的火塘前坐着,跟店小二要了胡餅和一壺奶酒。
西北邊陲小鎮就是荒涼,這旅店裏除了他,竟沒有第二個客人在。店小二給绮羅生端上了食物,便懶洋洋地走到一旁,沒骨頭似的靠着柱子坐下。
忽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至,在旅店門口停下。接着厚重的門簾被掀開,一個行腳僧走了進來,相當斯文秀氣的一張臉。
店小二突然間麻利了起來,不待行腳僧出聲吩咐,便小跑過去,十分殷勤地接過僧人的鬥笠和長戟,随後端茶倒水,好不勤快。
火塘就在大堂中央,是以行腳僧一進來便看到了火塘邊烤火的绮羅生。彼此互相打量了一陣,那行腳僧朝他走了過來,問道:“小兄弟可是绮羅生?”
绮羅生一愣,起身道:“在下正是绮羅生,不知大師是?”
那行腳僧雙手合十,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绮羅生望着他又是一怔,續上了後一句:“為善除惡,惟光明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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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句亦是阿九當初留下的切口。
“貧僧風雪一路禪,”行腳僧從懷裏拿出一枚鈴铛,遞給了他。绮羅生接過一看,和慕少艾挂在迷谷山居裏的風鈴分明是一模一樣的。
又聽一路禪解釋道:“山中太熱鬧,抽不出人來,恰好我還在路上,小阿九便傳書給我,要我來尋你。”
绮羅生收起信物,心中懸着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展顏笑道:“如此有勞大師了。”
一路禪道:“說多謝的人應當是我們。這種時候,願意相助聖教一臂之力的人已經不多了。”
绮羅生見一路禪每每提起明教時,絲毫沒有避着那個店小二的意思,不禁朝店小二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一路禪會意,笑道:“無礙,這裏亦是聖教。”
那店小二亦轉身面對着绮羅生,向他行了一個明教的禮,道:“少俠,小人奉命守在此地,因此未曾對少俠坦言,望少俠勿怪。”
绮羅生笑道:“言重了,你也是職責所在。”
辰時左右,風雪終于停下,一路禪與绮羅生皆道事不宜遲,趕緊上山才是,便雙雙離開了旅店。
平安鎮位于大漠邊緣的綠洲之中,出鎮之後,繼續往西便是沙漠,光明頂所在的山峰遠在沙漠之後。一路禪決定抄小路過去,因路況不佳,不便騎馬,便與绮羅生施展輕功,一路疾行而去。
兩人大約奔出百裏,已至正午,烈日當空,雖是仲春時節,沙漠之中依然是炎熱萬分。
正翻過一座沙丘時,绮羅生突然道:“前方有打鬥聲。”
一路禪訝然,他自認耳力不差,眼下卻什麽也沒有聽到。
又見這一路上,绮羅生與自己齊頭并進時,身法絲毫不慢,他快他也跟着快,神态甚是輕松,顯然再快些也是決無問題,一路禪心中一陣贊嘆,這小阿九倒真是交到了一個厲害的朋友。
一路禪問清聲音的方向,與绮羅生疾奔過去,片刻後聽到前方隐隐有刀劍聲和呼叱聲,繼續往前,便看到一個大沙丘下面有好些人正互相厮殺着。
仔細一看,其中一方皆穿着白色的長袍,衣袍上繡有火焰紋飾,正是駐守總壇的教衆。
當中又另有一名白衣刀客,衣袍上并無丁點紋飾,顯然不是明教中人,此時卻領着一幹明教教徒迎戰來敵。
一路禪忽而釋然笑道:“看到他在,便知我們的藥師果然回來了!”
绮羅生見此人身法極快,行動間幾乎化作一道殘影,兼之刀法超然,無疑是個頂尖高手。然而與他對戰的劍客亦不是尋常人,只見符紙無風自舞,蘊生劍氣激蕩浩然。
刀劍相擊時,便是一陣陣龍吟般的長鳴,雙方正是棋逢敵手。
一路禪很快便認出了對方,道:“浩然劍皇甫霜刃?”又四下看了一陣,他“哈”地一聲笑了:“皇甫笑禪倒是沒來。”
見绮羅生面路不解之色,便解釋道:“這皇甫霜刃和皇甫笑禪是兄弟倆,個性卻迥然相異。皇甫笑禪武功卓絕,可天性平和,不好打鬥,這種混戰他是絕無興趣的。我們也走吧,下去打個招呼!”
還未上前,羽人非獍一刀破開漫天劍氣,将皇甫霜刃逼退,向這邊說道:“不必,他在北面,光明使在總壇。”
一路禪知道他說的那個他是指誰,便朝他點頭道:“明白了。”又對绮羅生笑道:“這點人就需要幫手的,便不是羽人非獍了。”
絕世高手多半高傲獨行,绮羅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便與一路禪下了沙丘,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
兩人本想繞路過去,皇甫世家的人早已發現他們,見他們要走,有十餘人提着兵刃追趕過來。
一路禪與绮羅生一個使戟,一個揮扇,輕松挑飛幾人,扔回給羽人非獍他們解決。餘下的還要再追,都被明教教衆攔了回去。
一路禪微微一笑,幹脆提着忘巧雲戟沖了下去,自混戰的人海中間殺将過去,绮羅生了然一笑,亦是跟着。
出了沙漠,視野中綠意漸生,連綿的沙丘也變成了起伏的山巒。一路上途經幾道哨崗,哨兵見是五散人之一的一路禪到了,紛紛直接放行。
兩人連着翻過幾座大山,一路行來,視野中唯有群山連綿不絕,直到绮羅生登上一個山頭時,忽有風來,吹散了缭繞山間的岚雲。
只見正前方有一峰甚是高大險峻,山頂一座龐大的白色宮殿雄踞其上,石頭砌就,飛檐翹角,依稀是中土風格,然而門窗皆飾以赤紅火焰,隐約又有些異國風情。
绮羅生暗自嘆道原來這就是光明頂,果真氣勢恢宏。
風雪一路禪來到山腳下,便揚聲入內:“劍子仙跡,風雪一路禪助你來了!”言畢,攜着绮羅生一道沿着山階向上走去。
未及登頂,一道白色身影已飄然而下,落在一路禪與绮羅生面前,白衣負劍,拂塵飄動,正是劍子仙跡。
劍子仙跡與绮羅生互相點頭致意,不及寒暄,一路禪便問起了眼前的境況。
原來此次圍攻光明頂的正是當今中原武林六個赫赫有名的門派,分別是少林、武當、峨嵋、昆侖、以及北辰皇甫兩大世家,合稱六大派。
其中峨嵋與明教積怨甚深,這一次幾乎是舉教而出。少林寺亦是出動了五成弟子,一路還有不少俗家弟子随行。武當派中,三俠全至,北辰與皇甫也出動了不少高手,唯有昆侖派掌門閉關不出,門下首屈一指的高手談無欲也沒有現身,甚是奇怪。
明教內部多年失和,早些年代教主劍子仙跡又深居迷谷,外人皆以為他已經去了仙山,如此境地,可不正是外敵進攻的大好時機?
加上去年明教江淮分壇舉事失利,總壇又調了不少人手過去,至今未歸,光明頂戰力有限,于是中原六派聯合起來,分頭隐秘行動,約定以六色焰火為號,同時發起進攻,漸漸收縮戰線,成合圍之勢,最後一鼓作氣登上光明頂,毀掉明教的老巢。
誰知道行動還沒開始,就洩露了消息,慕少艾等人及時回到了光明頂備戰,六派偷襲不成,只能強攻。
劍子仙跡道:“前幾日,五行旗用陣法拖住了他們。可對方高手也不少,實力不容小觑,五行旗漸漸失利,我方防線一再後退。眼下少艾還有沐靈山他們都在山下……”
一路禪不禁皺眉,問道:“各自為戰?”
劍子仙跡無奈地點頭,雖然他們及時回到了總壇,但教內分裂已久,大敵當前仍是不夠團結。譬如百岫嶙峋就根本不服他的調配,直接沖着某個方向殺了下去。
一路禪又問:“正道要來攻打的消息究竟是誰傳過來的?”
劍子仙跡道:“這得問沐靈山,是他派人通知我與藥師的。”
說話間,三人前後進了正殿,山下不時有消息傳上來,一會兒說百岫嶙峋重創了少林,羽人非獍也傷了皇甫世家的大莊主,一會兒又說阿九不慎中了北辰家的毒,藥師急得一連砍翻幾人,帶着阿九正往回趕……
绮羅生聽了也跟着着急起來,又想藥師他們這一仗算是各有輸贏,如果演變成拉鋸戰,對雙方而言都不大妙。
近來山中天氣不怎麽好,夜幕剛落下,便起了陣陣狂風,溫度也驟然降低了不少。天時不佳,雙方只得收兵停戰,明教的人也接連回到了光明頂,劍子仙跡清點了一下人數,死傷着實不小。
阿九是被慕少艾抱着送回來的,的确是身中劇毒,一條手臂還受了不輕的傷。藥師還有一堆的傷患要救治處理,绮羅生便自告奮勇,幫着他照顧阿九去了。
劍子仙跡不敢松懈,擔心六派頂着狂風夜襲,便領着沐靈山等人調配人手,四處布置去了。
忙到半夜,一切總算布置妥當,劍子仙跡想起一事,便問沐靈山道:“對了,你為何會知道有人進攻總壇?可知道給你報信的人是哪一方的朋友?”
沐靈山取出一方布帛遞給他看,上面寫着的正是大約幾時,中原會有哪幾個門派前來偷襲,要他們早作準備,免得被包了餃子雲雲,末尾卻沒有落款,也認不出筆跡。
沐靈山道:“這是一日清晨,我起身後在房門外發現的,随後我四周找了一圈,始終毫無所得。這通風報信的人究竟是誰,我也是納悶已久。”
慕少艾仔細琢磨了一遍,道:“有人潛入光明頂給你送信,居然能瞞過沐靈山的耳目,這倒是新鮮!……這東西你是清晨發現的,那麽之前那一個晚上,你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沐靈山回憶道:“那天夜裏……大概是天将亮未亮的時候,似乎刮起了一陣大風,來去匆匆的,一下子便停了。我被那陣風吵醒了,這才比往常起得早些,結果剛踏出房門,便看到了此物。”
“那便是這風作的怪了!”慕少艾擡眼望着劍子仙跡,道:“劍子,你可有何想法?先別說,你我各在掌心寫一字,看看你我默契如何?”
劍子仙跡依言照辦,寫完互相一看,掌心皆是一個“青”字,兩人相視而笑。
作者有話要說: _(:з」∠)_人物太多傷腦筋,好想直接來個隕石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