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放下屠刀
一見八葉蓮長老來到,北辰元凰端出了仁厚君子的面孔,上前欠身施了個禮,道:“長老,魔教的人都在這裏,長老打算如何應對?” 倒半句不提三局兩敗的事了。
八葉蓮念了一聲佛號,目光平靜,不見喜怒,向衆人說:“出家人慈悲為懷,無意再造殺業。劍子仙跡,只要明教将當年殺害天座長老的兇手癫不亂交出,貧僧立刻帶着少林弟子下山,不再為難。”
一句話落,如水滴入油鍋,衆人一時嘩然。
北辰元凰心裏也跟着咯噔一下,攻打光明頂,毀掉魔教總壇,這是六派早就商量好的。此次遠赴西域,千裏迢迢來到這裏,為何在此最後關頭,八葉蓮突然間就改變主意了
這般想着,北辰元凰的目光已落在站在衆僧侶前方的佛劍分說身上。
北辰元凰猜得沒錯,少林弟子之所以遲遲沒有上山,便是因為半路上遇到特意在此等候的佛劍分說。
佛劍分說執着于勸少林弟子放下屠刀,佛牒拄于身前,如岳山伫立。
少林弟子仍不肯答應,然而無論是拳腳功夫還是論禪,都比不過天下第一的聖行者,最後只得後退一步。
八葉蓮說的癫不亂殺害天座長老這件事,發生在五年前。
那時癫不亂為了将烈顏不破揪出來,以他的名義在江湖上殺了不少人。某一日,渾身浴血的癫不亂在江湖某一隅偶遇少林天座長老,雙方一陣厮殺,戰成平手。
一戰下來,天座長老發現癫不亂心中仍存有善念,并非是十惡不赦之人,慈悲心起,有意渡他一渡。
勸了又勸,癫不亂似乎也有些聽進去了,收起兵刃和一身殺氣,随長老回到了少林寺,最終也僅僅只是住了三日。
三日後的黎明時分,癫不亂趁着天色未亮,不告而別下了少室山。
天亮之後,天座長老身邊的小沙彌見長老仍沒有出門,有些奇怪,便過去敲門,結果開門一看,天座長老已經斷了氣,牆上還留有“殺人者乃戚太/祖”七個血字。
癫不亂每次殺人都會留下這七個字,原意是嫁禍,但這點小伎倆早已被揭穿,江湖中連三歲的孩子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兇手。
天座之死,震動少室山上下。寺中衆多高僧聞訊接連趕來,一看,害天座送命的一招,的确是癫不亂的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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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是誰,不必再說。
少林寺武僧出動,四處尋找癫不亂,最終在漢江水域發現他的行蹤。一方圍捕,一方逃命,不想老天暫時站在癫不亂那一邊,少林弟子四面圍剿,最後還是讓他逃了。
此時八葉蓮提起往事,衆人接着七嘴八舌,又把不少陳年的老賬都翻了出來。
比如某年某月,癫不亂殺入北辰世家,收割了多少人命之後,揚長而去。再比如曾幾何時,癫不亂如何殘殺了昆侖派的天法聖子。更無需提,二十年前癫不亂是如何從素還真手裏奪走屠龍刀的……
有道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明教中人行事固然有些乖戾,但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劍子仙跡上前一步,道:“明教無意袒護兇手,但是,天座長老并非癫不亂所殺。”
廣場上頓時炸了鍋,紛紛指責他這是在胡說八道。
最光陰被吵得心煩意亂,骨刀直接甩了出去,好讓衆人安靜些,又問劍子:“飯不能亂吃,話也不能亂說。劍子仙跡,你們可有什麽證據?”
劍子仙跡問道:“八葉蓮長老,請問當年的事,可曾有人親眼見過癫不亂殺人?”
八葉蓮答道:“……沒有。”
“那便是了。天座長老是死于金真刀法,而這套刀法除了癫不亂,還有另一個人會使,那便是他的兄長戚太/祖。他們兄弟間的恩恩怨怨,相信在場各位也都聽說過一二。”
最光陰反問道:“那又如何?癫不亂在少林寺做客,難道他哥也在少林寺,躲在一旁等着下黑手,有那麽巧嗎?”
劍子仙跡點頭道:“當然。因為天座長老的高徒圓真,就是戚太/祖。”
“這不可能!”八葉蓮斷然喝道,在場的正道衆人亦是同樣的想法。
紫宮太一道:“是與不是,請圓真大師出來對質一番,便可知曉。”
八葉蓮思忖着,劍子仙跡的話固然荒誕,不過讓圓真出來對質,也無不可,要是能讓魔教就此死心則更好,便點頭同意了。
結果四下找了一大圈,別說圓真,連方假都沒有找到。問來問去,才有人回答,說昨夜上山時就沒有見到他,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偏偏在這種時候無故失蹤,這就很可疑了,八葉蓮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測。
劍子仙跡趁機将戚太/祖與明教的宿怨,選了些可以公之于衆的,當衆講了一遍。
見時機成熟,素續緣也站了出來,對衆人說:“諸位可曾記得,當日聯絡我等,商讨今日之事的,便是這位圓真大師。當日圓真大師的意思,是要為天座長老報仇,但如果劍子仙跡所講的是真的……”
在場的聰明人不少,無需素續緣說得太多。
慕少艾也跟着趁熱打鐵:“無論如何,天座長老之死,都是由我教金毛獅王引起的。請八葉蓮長老給我們三個月的時間,明教定會找出兇手,無論是誰,都會交給少林寺處理。”
八葉蓮思考了一陣,最終仍是答應了,念了聲“阿彌陀佛”,擡頭看向其餘五個門派的人:“諸位施主又有什麽打算?”
事到如今,北辰元凰算是看明白了,少林寺是指望不上的。而武當分明存着保全魔教的想法,想必昆侖也是一樣,怪不得從頭到尾都不見他們出力。
眼下除了他們,還有一個峨嵋派。
暴雨心奴朝滅定師太靠了過去,眼睛卻如毒蛇一般盯着明教衆人,好像在看他的獵物,低聲問道:“就此饒過他們,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靜玄瞪了他一眼,怪他不顧師父的傷勢,又勸道:“師父,來日方長。”周圍廉莊等弟子也跟着勸。
滅定師太一言不發,目光灼灼穿過人群,看向對面的那個白衣道士。
舊日恩怨,豈能就此放過?但是……她捂着受傷的右臂,一咬牙,匆匆辭別衆同道,領着峨嵋弟子率先下山。
北辰元凰唯有找皇甫家的大莊主合計一下,找來找去,卻找不到人,皇甫霜刃竟在這種時候玩失蹤。
一個皇甫家的門客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說二莊主突然現身,把大莊主帶回去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為何沒有人告訴我?”北辰元凰氣得牙根發癢,拿眼刀狠狠剮着紫宮太一。
紫宮太一被他盯得莫名其妙的,歪着頭一臉無辜地看了回去:“北辰莊主,有事嗎?”
北辰元凰暗中恨道,誰不知道你師父跟皇甫家的老二是結拜兄弟,你們昆侖派想藏龍也就算了,慫恿皇甫笑禪半道上把人截回去到底是什麽意思?
生氣歸生氣,北辰元凰心裏也明白,這次六個門派聯合圍攻光明頂,雖然沒有拿下明教的老巢,但這一路殺過來,數北辰世家的戰果最為豐厚,也算是頗有所得了。
這麽一想,也就不再糾纏下去,暫時放魔教一條生路。
于是幾大門派各自清點人馬,收殓傷亡,尋路下山。
人一走,光明頂漸漸安靜下來。
餘下的人大多受了傷,之前還中了毒,外敵一退,再也支撐不住。
慕少艾按着胸口吐出好大一口血。小阿九剛從病榻上起來,就看到了這一幕,立刻撲到了他的跟前,哭成了一只花臉貓。
佛劍分說看着他們,再看向周圍,最後落在劍子仙跡略顯蒼白的臉上,嘆道:“劍子,我來晚了。”
劍子仙跡淡笑以應:“不晚,不晚,剛剛好。”
慕藥師暫時成了慕傷號,被羽人非獍抱到榻上躺着,他拉着绮羅生的手,有氣無力地說:“小朋友,一切就交給你了!”
绮羅生哭笑不得,按住他正準備摸煙筒的手:“藥師,可不可以別用這種交代遺言的口氣說話?”同時将一股九陽真氣輸了過去,又想衆人的內傷恐怕得費一段時日,至于毒,素續緣臨走前,留下了幾瓶解藥,也不是問題。
得绮羅生之助,慕少艾精神了些,便想起一個先前沒有來得及問的問題:“绮羅生,你怎麽會乾坤大挪移?”
绮羅生連忙将秘道裏的遭遇說了一遍,又問穆仙鳳的去向。衆人這才發現穆仙鳳失蹤了,連忙派人去找。
百岫嶙峋一刻也等不了,催着绮羅生帶他進秘道去見超轶主,剛站起來,一陣頭暈目眩,只得再次躺下。
最後還是去找穆仙鳳的人先回來,說找不到穆姑娘,只在一派秋容裏找到了聖火令和乾坤大挪移的心法,說着便将東西呈給劍子仙跡。
劍子仙跡順手接過,又繼續追問穆仙鳳的下落,傳喚了不少人過來,才有一個老守衛說,好像看到穆仙鳳跟一個人走了,看背影,像是默言歆。
佛劍分說聞言一驚,問道:“他回來了?”
劍子仙跡颔首道:“滅定師太就是被他傷的。來的路上,你沒有遇到他?”
“不曾。”
“有仙鳳和言歆在,他不可能走得太快,應該還在附近,”見佛劍仍有猶豫之色,劍子仙跡又補充一句道,“這邊的事我和藥師能處理,但龍宿還欠我們一個交代。”
佛劍分說領會其意,轉身大步奔了下山,在南邊的半山腰上,果真找到龍宿之劍招在石上留下的痕跡。
故人已經歸來。
可昆侖山脈綿延千裏,舉目四方,只有群山沉寂,誰又知道他在哪裏?
佛劍分說無心多想,腳步始終不停,執着地一路找下去。
午後時分,佛劍分說來到位于光明頂西北的一個小鎮,在鎮中尋找疏樓龍宿的下落。
接連問了十餘人,都說不曾見到,正有些焦急之時,一名年輕人上前問他,是否在找一個紫色衣裳,滿身珠玉,跟前還帶着一個女孩子的人。
說着,那人又朝鎮西一指,說他們一行人往那邊去了。
佛劍分說匆匆道了謝,往鎮子西面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決定以後寫戚太/祖的時候只用他的本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