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請問,您覺得我有資格作為您的結婚對象嗎?
祝未來做好了在《你脫還是你說》即将遭遇全部奇葩問題的心理準備,但第一個問題還是深深震撼了他。
為什麽不結婚?
這個問題,可以出現在過年親戚大聚會,也可以出現在密友私下聊天。
但在祝未來原本的時代,別說陌生人之間,哪怕是同事之間也不會在第一次見面就提出這種問題。
現代人還講究一個尊重個人隐私,未來人就直接道德滑坡兩百年??
于是祝未來淡笑了一下,對于這種個人隐私,拿出了現代人該有的「無可奉告」的先進素質:“這個問題屬于我個人私事,沒什麽必要回答。”
他這句話一出,三百六十度的審判席傳來「噓」的起哄聲。
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審判長」的白發中年男人發話:“肅靜,都肅靜!”
祝未來在心裏想:搞得還真像法庭似的,這出戲還沒開始,你們都已戲瘾大發?
審判長嚴肅道:“這不是你的私人問題,這是有關整個社會的公序良俗和法制建設的社會議題。”
祝未來被這套說辭弄得目瞪口呆,不管是原主還是他,別說今年二十九不願意結婚,哪怕他們五十九不願意結婚,這和社會有什麽關系?和法制更是有什麽關系?
“你不會不知道吧?”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女說道,“「禁單委」昨日才發了聲明,要求即将三十年卻未結婚的單身男女速做準備,不要拖延過期限……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三十歲生日了吧?”
禁單委?什麽東西?
不會是禁止公民單身委員會這麽個奇葩名字的組織吧?
啊……他就說說,真有這個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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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單委」的前身叫做「促婚委」。
進入銀河時代後,随着人類壽命的延長,人類組成家庭并且生育的意願越來越低。
于是聯盟在二十年前成立了一個叫「促婚委」的組織,起初只是協作促進大齡男女青年組成家庭,後來「促婚」變「禁單」,過了三十歲後必須結婚竟成了明文法規,所以像祝未來這樣二十九了還沒個對象在現在并不是主流。
不過祝未來這個人,從頭到腳,真的沒有一點符合時代主流。
祝未來聽完這些前史,感慨他前日翻箱倒櫃連水電費的電子發/票都找到了,硬生生是沒找到關于一丁點「禁單委」消息的痕跡。
難道原主是一個逼他結婚寧願去死的叛逆人物?
祝未來心中千回百轉,嘴上還是道:“感謝提醒,可這不還有三十天,作為一個守法公民,我不會違法的。”
一個尖銳的女聲不懷好意高叫着:“祝先生,你該不會是被甩了吧?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要結婚的,怎麽一直拖到現在了?”
她這麽一喊,有幾個年齡稍大的想起來,大概十年前,銀河偶像祝未來人氣還如日中天的時候曾表達過自己有了喜歡的人,并且想要結婚的打算,還被當時的「促婚委」點名表揚,說他起到了什麽「時代性的偶像力量」。結果祝未來過氣後悄無聲息,直到最近在銀河少年的演唱會上鬧了出水花才被大衆想起,別人可能沒反應過來,他們這個專門讓嘉賓下不了臺的《你脫還是你說》節目組可不得把這件事當個大話題炒作一下。
什麽雙黑色顯得土,什麽音樂複古,這些被人翻來嚼去的話題肯定不是節目組的首選,當然是這種又隐私又難堪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問題才符合他們節目組的格調啊。
沒看這個祝未來剛才還老神在在的,現在也開始有點慌亂了起來?
那顯示屏裏的「你為什麽快三十歲還不結婚」字體又變大了一號,還塗了層金邊,似要狠狠壓死祝未來。
祝未來倒沒感覺太大的壓力,他只是內心思忖……讓原主崩潰自殺的原因恐怕不只是單純的過氣和遭遇網絡暴力吧?
……
今天的HD很無聊。
似乎也不能這樣說,因為距離它從休眠時期醒過來,大概也就過了這麽三天。
第一天,它幫助了祝未來完成了演唱會上的精彩表現,第二天,它就開始無聊了。
其實HD并不懂得什麽是無聊,只是每個路經古董電腦旁邊的倉庫搬運工人總是喜歡發出這樣的抱怨。
作為一臺以高度模仿和自我學習為核心的電腦,它也學會了這句抱怨。
好無聊。
HD慵懶地充着電。
屏幕右下角的格子又開始反複充電,格子卻一點不動,就好像接線口壞了,充不進去能源似的。
屏幕一晃動,一張屏保出現。
屏保是一張男人唱歌的側臉。
男人的五官不像是一般偶像那種圓圓的、軟軟的類型,相反很有棱角,眼睛是有些上挑的鳳眼,五官原本看起來有些盛氣淩人。
可他自然落下的黑色劉海和總是挂在嘴角的笑意中和了這股氣質。
于是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既矛盾又統一的奇妙效果。
就好像你可以這樣形容他,也可以那樣形容他,甚至可以用完全相反的詞語來形容他,也一點都不違和。
他的身形更是高瘦的,卻不是形銷骨立的排骨精,該有的地方一點沒少。
HD仿佛是有強迫症一樣對這張照片進行了裁剪,把照片中的人放在了黃金分割線上。
屏幕上出現一行行字。
——美麗的碳基生命,美麗的基因序列。
——HD想要見到美麗的碳基生命。【愛心符號】
——那就去見。
——還有,不要輸入愛心符號。
——為什麽?今日輸入的學習資料顯示這是碳基生命表達喜歡時常見的符號。【愛心符號】
——有點惡心。
——什麽是惡心?
人工智能的思維模塊可以用「1」與「0」來簡單表示,也可以湊成無數個排列方式,宇宙有多少原子,人工智能就能有多少算法。
所以,HD選擇最直接的方式。
……
祝未來仰頭看着那一行「你為什麽快三十了還不結婚」,聽着耳邊「長/槍短炮」的攻擊聲,怡然閉上眼睛,硬生生把脫口秀節目變成了冥想課。
直到審判長敲桌子,才把祝未來「叫醒」。
“抱歉抱歉。”祝未來擺擺手,一臉「歉意」道,“我看大家表演得甚是愉快,特意給諸位留出表演的舞臺——這麽說,可以輪到我了?”
“我說……諸位怎麽就不相信,我會在時限到達之前結婚呢?”祝未來好整以暇回答道。
一個人質問道:“這麽說,你現在有結婚對象了?”
銀河時代的人都會在手腕綁上通訊器,通訊器可以用于聯絡與搜索,祝未來這幾天在家已經對通訊器調試完畢,能非常熟練運用它了,剛剛就是趁機用通訊器搜索了關于這個「禁單委」的訊息。
祝未來發現,雖然這則禁令以法規強制結婚确實不人道,但禁令也沒規定結婚的對象。
異性可以,同性也可以的,反正祝未來讀了半天意思就是——只要你不單身,只要你願意組建家庭,和誰結婚都行。
這就簡單了。
祝未來笑道:“現在還沒有,不過別擔心,該結婚那天肯定是會有的。”
反正和誰結婚都行,也沒規定非得是自然人,那他可以和紙片人結婚啊,實在不行家裏養的那盆水仙花看起來也很順眼,那就它了!
祝未來不知道原主是不是經歷過「快要結婚卻被對象甩了」這麽一個足夠微博萬轉的遇渣事件,反正祝未來是絕對不會和這裏的任何活人結婚的。
他作為一個異鄉客,又直面了原主的自殺,對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人目前沒有任何的好感。
祝未來這份要和非人生物結婚的宣言震動了整個「審判室」。
大家七嘴八舌的攻擊起祝未來的奇思妙想。
“你怎麽能把婚姻當玩鬧?”
“不和人結婚?難道你要和門口的樹結婚嗎?”
“別說,之前确實有個女孩鑽了禁單令的空子,抱着個樹脂做的玩偶,硬說這是她的老婆!那個樹脂人偶還是個男性角色!結果她還說什麽「他是男的和他是我的老婆有什麽關系」這種話。”
“所以現在這個漏洞被填補了,結婚雙方都要通過「人格測試」才行,我看祝先生最好別異想天開了。”
祝未來突然覺得這個銀河時代非常有意思。
銀河時代宣稱追求個性化,每個人寧肯高價打針也要把自己變成七彩的,結果法規要求人必須在三十歲前組成家庭。
結果你說非人性吧,規定又對結婚對象表現出了足夠的寬容,異性、同性都行,也沒說非得是自然人。但是你要真想和非人類結婚,它又告訴你這個結婚對象必須通過「人格測試」。
也就是說,算不算人,最終解釋權在「禁單委」手裏。
真是一則薛定谔的禁令。
總之,這個時代給人一種口號喊得響亮,行文挑不出錯誤卻怎麽都感覺不對勁。
“人格測試啊……”祝未來低頭想了想,“那就再看看吧。”
随着臺上越來越激烈的争論,祝未來突然發現屏幕上的問題變化了。
終于要第二個問題了嗎?
看看又是個什麽辛辣的問題。
第二個問題是:
——請問,您喜歡什麽樣的對象?【愛心符號】
祝未來:?
顯示屏突然畫風大變,不僅客氣地先說了「請問」,尊稱「您」,還加了個愛心在末尾?
不止祝未來,在場的審判者們也驚呆了。
因為他們原本設計的第二個問題是——你是不是很嫉妒奪走你粉絲的方晴雲?
所以這個問題是怎麽會變成這個?
怎麽從尖銳記者會變成了滿溢愛心泡泡的相親現場?
“後臺,怎麽回事?”有人厲聲通過通訊器問。
苦逼的後臺遭遇了和前日銀河少年組合演唱會後臺同樣的問題——到底特麽是誰給現場設備設定了權限,而且他們完全解析不出來??
祝未來皺了皺眉,對這個相對友好的問題謹慎回答道:“尊重我,尊重世界,有理智分析、處理事情的能力,同時也要擁有對待他人情緒的同理之心。”
祝未來說得其實一直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不是生物意義上的活人。”祝未來補充道。
反正讓他和這個世界的人結婚是沒可能的。
審判席的人差點噴出來,不是活人?難道是死人??
緊接着,屏幕上的第三個問題出現了。
顯示屏裏之前的字體都是壓迫性極強的金黑色,現在卻突然變得有些粉嫩,較真地說,還是漸變粉色。
不知道是不是祝未來的錯覺,問題的字體似乎都變了,變得有點可愛,讓人覺得這個屏幕似乎「幸福的飄忽」了。
第三個問題是這樣:
——請問,您覺得我有資格作為您的結婚對象嗎?
全場:??
祝未來:……
這是現場的哪位提的問題,這難道又是什麽針對他的心理陷阱嗎?
祝未來有些納悶地環顧四周道:“你……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