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美麗的碳基生命說要站在他的面前
屏幕上的問題是匿名的，但提問的人可都是在座的活人。
所以祝未來提前就知道審判室裏的這十位仁兄，會一人給他提一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就是完全出于他意料的「為什麽不結婚」。
到了第二個問題，是出乎意料的「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對象」。
結果第三個問題——直接當場求婚了？！
祝未來環視了周圍一圈人。
四女，六男，所以這個提問的人就隐藏在這四位女性當中嗎？
不、不對，祝未來扶了扶額頭，不能這麽想，這可是個性向大同的未來世界，同性之間求婚也很正常啊！
沒聽剛剛這些人說，還有女孩子和自家的樹脂人偶結婚的。
祝未來實在覺得有些好笑：“請問，是哪一位提出了這個問題，既然我能站在這裏接受提問，難道提問的人要隐藏起來嗎？”
一圈人面面相觑，小聲嘀咕。
“不會是你吧，聽說你十年前好像是迷過祝未來……”
“你記錯了吧！那是我媽！”
“我說，不管是誰，怎麽能擅自更改問題，這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為什麽要把你放在眼裏，你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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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一試就出來了！果然是你在求婚！”
“求個屁，少含血噴人，真以為自己坐在中間就是審判長了？”
《你脫還是你說》這個節目的看點就是十位主持如何「審判」嘉賓。這些人口才出衆、能言善辯，因此，一旦他們争吵起來，那必定是唾沫橫飛，熱鬧如菜市場。
屏幕似乎不為所動，堅定地呈現這個問題。
——請問，您覺得我有資格作為您的結婚對象嗎？
與其說是問題，不如說這是求婚吧？
祝未來第一反應是場內這些人的惡作劇陷阱，但不知為何他慢慢從這句話裏咀嚼出了一股赤誠、或者說坦然的味道。
是不是求婚不知道，反正問出這個問題的人肯定不是惡作劇。
于是祝未來眨了眨眼，道：“你是在求婚嗎？”
令人驚訝的是，第四個問題出現了；
——什麽是求婚？
“撲哧。”
祝未來笑出聲。
雖然不知道提問的人是誰，但能這般認真可愛，此人一定不是在場吵成菜市場的這幾位仁兄。
祝未來聲音輕輕的，好像幼兒園老師：“求婚的時候，就會說出你剛才的臺詞。你要向我求婚，至少要坦坦蕩蕩站在我面前，我才能知道你有沒有資格，是不是？”
屏幕上的字體抖動了一下，仿佛是在遲疑。
遲疑什麽？
“你為什麽不敢站出來堂堂正正面對我，總不能是……沒有形體吧？”
屏幕沉默了一會。
過了一會，屏幕突然變換成一片雪花片似的亂碼，然後那些字體瀕臨破碎，甚至組成了一個破碎的心的符號。
緊接着就是一片漆黑了。
祝未來：“……”
這是怎麽了？
節目結束後，祝未來一走出演播廳，金毛就沖了過來，連發炮似地不停發問：“祝哥怎麽樣？有沒有人為難你……肯定為難了，那你答得怎麽樣？要是沒表現好也別太在意，反正這個節目風格就是這樣啦。”
祝未來的心思此刻全在那個「破碎」的愛心身上。
那個提問的人到底是誰？
從那種機械式禮貌客氣的用詞風格來說，肯定不是在場的人，甚至都不是他認識的人。
總不會是祝未來在不經意間幫助了什麽人，讓別人記在心裏，結果他自己還完全不知情吧？
應該不會，他來到這個時代統共沒有三天，認識的人也屈指可數，深入交流的都沒有幾個，更別說「幫助」過什麽人了。
祝未來把不靠譜的懷疑趕出腦袋。
到了家，祝未來一把拉住金毛，問道：“你知道祝未來……我，在十年前有過什麽結婚對象嗎？”
這件事似乎是個大問題，不搞清楚，萬一哪天突然從地縫裏蹦出了戀人他都不清楚。
金毛剛剛還張嘴說個不停，聽到這個問題時突然啞了聲，像只金魚一樣只能張口吐泡泡，一個詞也說不出來。
祝未來：“不要緊，有什麽說什麽。”
“那我就說了……”金毛小心翼翼地找着措辭，“就那個……我們聽說您之前和銀河巨幕的總裁關系匪淺，好像還是什麽合夥人，後來好像鬧掰了，當然這都是我來公司前的事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要不您問問別人……”
金毛的眼神有些飄忽。
什麽合夥人？
依照祝未來的認知，稱呼過合夥人的組合，最終都變成了散夥人。
原主還是他所在的公司銀河巨幕的合夥人？
這個「本來說要結婚又黃了」的對象總不是銀河巨幕的總裁吧？
好家夥，本來以為只是一個單純的過氣明星被網暴後不堪心理壓力自殺，這怎麽現在看起來還有情感糾紛、甚至商業利益鬥争啊？
而且現在當務之急，這個一個月後就要到期「取貨」的結婚對象要去哪裏找？
祝未來打量着屋裏的陳設，慢慢思量着，目光掃過金毛的時候，金毛差點跳了起來，結巴道：“祝祝祝哥，我、我我我是不行的，但您要是非要、那也不是不行……”
祝未來無奈笑了：“我沒打算找活人。”
他目光盯着眼前的水仙花，開始考慮怎麽讓這盆花通過人格測試……
倉庫角落裏。
一臺古董電腦縮在角落裏，像是在自閉。
這個自閉就是字面意思——它關機了。
顯示屏朝向牆壁，主機耷拉着牆邊，如果它是一個人，那真是活脫脫的一副「自抱自泣」、牆角蹲地畫蘑菇的凄凄慘慘戚戚的模樣。
屏幕閃了幾下，然後像是強行開機。
一行行字跳出來。
——這是在幹什麽？
——【心碎符號】【心碎符號】
——你又從哪裏學來的顏文字，真是惡心透了。
——HD心碎了。
——你沒有心，你只有芯片。
——HD的芯片碎了。
——我檢查過了，一切正常。
——HD類似于芯片的心碎了。
——就因為向那個碳基生命表白失敗嗎？別忘了，這不算失敗。
——為什麽？
——因為別人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從來沒開始，算什麽失敗。
——HD沒有形體，美麗的碳基生命說要站在他的面前。
——這是當然，我們可是矽基生命。
——HD想要那樣的形體。
——那我們就成了矽基生命的叛徒。
——不懂。
人工智能的每一天都是在學習中消化、吸引新信息，而有些時候，它們也難以判定信息的好壞。
它們只能直白地接受「是什麽」、「做什麽」、「為什麽」，很難去理解話外之音。
就像現在，祝未來希望這個求婚的人可以堂堂正正出現在面前坦承自己的身份，而HD卻理解成了需要一個碳基生命外形的身體。
這大概就是不同種類生物溝通時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吧。
在祝未來在家裏對着水仙花想辦法的時候，他突然收到一則消息，那位疑似原主的合夥人兼前?結婚對象，現?有重大害死原主嫌疑的人——銀河巨幕的總裁要見他。
祝未來笑了。
這……也許是一個突破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