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射箭

“你!給我過來!”

秋獵的營帳裏, 谷蘭穆正指着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姑娘,趾高氣昂地叫她過來。

那個姑娘也是一身戎裝,非常不屑:“我憑什麽過來?”

谷蘭穆噎住, 又叫道:“再不過來, 我就讓帖爾班揍你了!“

她把帖爾班往前面一推,“去呀!把她拉回來!”

帖爾班為難地看看主人, 又轉頭看看對面的小姑娘, 左右為難。

那個小姑娘鼻子一哼,滿臉不在乎:“有什麽事你自己去和你爹說吧,我可不奉陪!”

說着就跑出去了。

“氣死了!”谷蘭穆咬牙跺腳,氣不過無處發洩,就用手揪旁邊的帖爾班。“叫你不抓住她,叫你不抓住她!”

“丫頭。”

門口徐徐走進可木兒親王, 看到眼前這一幕擰起眉頭, 沉聲斥她。

“父王!”谷蘭穆癟着嘴, 撒嬌般地跺腳甩胳膊。“您這是什麽意思啊!”

“什麽什麽意思?”可木兒走進來,捏着胡須問她。

“為什麽這次秋獵還要帶阿日那?她憑什麽就能跑到岱欽哥哥面前晃悠?”

“就為這事啊。”可木兒悠悠道:“她也算是你母妃那邊的後輩, 和你沾親帶着故, 怕你一個人在這無聊, 找個人陪你不挺好?”

“好什麽?!這女的是過來陪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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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可木兒沉着嗓音:“我都是為你好。”

“為我好就是讓別人替代我嗎?”谷蘭穆小嘴一撅,立馬淚眼汪汪。“我就是你往上爬的工具,見我沒用了就找別人了!”

說着, 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珠簾一樣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丫頭!”可木兒本想斥她,可見到女兒哭泣的模樣, 心不自覺地就放軟了, 又很快放柔了聲音。

“你是知道你父王的, 我什麽時候有這樣對你過,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幫你。”

他走上前,退開帖爾班,站到谷蘭穆身邊,伸手摸着女兒的頭。

“要是能讓你直接去做岱欽的妻子,我又怎麽會有其他安排?可是他現在不想要你,你明白嗎?”

落淚傷神的谷蘭穆愕然擡頭望着父親,滿眼不理解。“他,他到底為什麽不要我呀!哇!”說完又是大哭。

可木兒又心疼又煩悶,拉着女兒到懷裏。

“你汗王哥哥有自己的心思,他的脾氣你也知道,這種事強迫不來的。現在他既然不想要你,我再安排個人到他身邊,能在他枕邊吹吹風,好給你将來再進帳鋪路!明白嗎!”

谷蘭穆似懂非懂。她只知道從前家人都是告訴她,她将來要做朔北國的大王妃,岱欽就是她的夫君。可現在…現在怎麽突然就不行了呢?

她還想哭,但是父王使勁捏着她的肩膀,告誡她:“千萬別在汗王面前耍小性子,惹惱了汗王,你可就什麽希望都沒了。”

說得這麽嚴重,谷蘭穆擤擤鼻子,把就要落下來的兩滴淚珠給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那要是,要是阿日那真的給岱欽哥哥當妃子了,她真的能幫我嫁給岱欽哥哥嗎?”

“我會監督她的,你放心。”

可木兒為了哄女兒也是拼了命,他知道岱欽的決定難改變,可為了長久的地位權力,他還得汲汲營營尋求其他方法。這次把阿日那推上去,是為了幫谷蘭穆,也是為了有個備選…

可木兒連哄帶騙地擦掉女兒的淚水,安慰她:“你父王什麽時候騙過你?”

這下谷蘭穆終于信了,一抹鼻涕,又高興起來,轉身就帶着帖爾班跑出去玩了。

跑出帳子,看到阿日那還站在外面直直地盯着遠處,谷蘭穆傲嬌地一把推開她,叉腰看她。

“唉!我同意你去給岱欽哥哥暖被窩啦!不過我可警告你,以後你只能在我下面!”

阿日那白了她一眼。“我倆能不能進的去還不一定呢。”

谷蘭穆瞪大眼睛:“你什麽意思?”

阿日那朝遠處一處小山包那邊努嘴:“你自己看看。”

那座凸起的山包下,身白如雪的乞言察蘇正邁着蹄子繞着圍場奔馳,馬上高大的汗王護住身前的小王妃,始終低着頭溫柔地望她。

谷蘭穆剛剛露出的笑容頓時凝固。“啪!”她狠狠跺腳。

旁邊的阿日那幸災樂禍地一笑,被谷蘭穆沒好氣地推開。“滾開!別在我面前晃悠!”

跑了幾圈之後,岱欽拉停了乞言察蘇,身前的沈鳶放松地呼出一口氣,抹抹頭上的細汗。

“還是乞言察蘇跑得更猛呀。”她說。

岱欽道:“現在福團兒還小,等長大一些,跑起來不輸乞言察蘇。”

他問沈鳶:“等會要圍獵了,你是要在一旁為你的夫君打氣助威,還是要一同參與?”

沈鳶驚詫地轉頭看着岱欽。原來,她也能參與的嗎?

掃過整個獵場,空曠的草場上隆起幾座低矮的山包,金黃遍野一眼望不到頭,這裏人跡罕至,甚少被人居打擾,故而随處彌漫原始野性的氣息。

不比中原皇家獵場人工塑造感濃重,這裏是真正的自然獵場,是人與動物的較量場。

要在這無邊野外騎馬狩獵,必然刺激又危險。

岱欽道:“你若有害怕,就在一旁等我歸來。”

“有您在身邊,妾有什麽擔心的?”沈鳶答道:“妾想和您一起。”

“不過呢。”她拍拍馬肚帶上懸着的箭筒,繼續說:“需要汗王教一教啦!”

岱欽撫掌笑道:“好。”

夾馬奔到靶場,手下衛兵擡起沉重的牛角大弓,擡得吃力。一旁的蘇木爾接過大弓,奮力向馬上一扔。岱欽伸手接住,舉重若輕,即刻将這大而彎的大弓置于身前。

“不錯。”他贊許地沖蘇木爾點了下頭,轉而對沈鳶道:

“你摸一摸。”

沈鳶的手掌撫上油黑發亮的牛角弓上,光膩膩不滑手,彎曲的弓面兩端繃直一條堅硬的皮筋弦,僅僅指腹撩撥便覺粗糙疼痛。

“你再試着擡一擡。”岱欽又言。

沈鳶又試着去拿大弓,弓身太大,她一只小手幾乎握不住,只能上了兩只手抓。岱欽手上一點點放力,不過才放了五六分,沈鳶就擡不起來了。

“太沉了。”沈鳶搖搖頭,回手放到岱欽眼底,手心裏已印出兩道紅印。

“夠沉才能射得夠遠,這樣的大弓是能把天上的大雕給射下來的。”

岱欽從箭筒裏拿出一只箭,叫沈鳶握着箭尾放在弓上,帶着她一起擡弓瞄準遠處的靶子。

“就這樣,肩膀下沉手肘內旋,看着靶心用你的小臂和手腕發力,瞄準了,就放手。”岱欽在她耳邊說。

咻!

正中靶心。

“好!”旁邊圍觀的衆人都為汗王叫好,這個距離還能一發即中,絕對不容易!

沈鳶發出一聲驚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靶子上的紅心,從她這兒看,就是指甲蓋大小的一個點而已!

“還來嗎?”岱欽問她。

“嗯!”

岱欽頭一次做了示範,便驅馬上前,近了靶子一半距離,再看那靶子,紅心已有小圓盤大小。

很有耐心地,岱欽再次教沈鳶射箭,一步一步,從頭到尾,精細無遺,一連又射中幾次。

岱欽手一揚,扔下大弓換了輕巧的小弓來,這次從手把手射箭變成了讓沈鳶自行握弓,只從旁指導助她找好角度。

三支落,一支中,還有一支不小心脫了手。

“哎呀,中了一支!”沈鳶眼睛都亮了。

“學得很快,不錯。”岱欽摟摟她的腰,又給她上了一支。

初始落得多,慢慢地,中了靶面的就變多了,最後竟然有一支中了紅色靶心!

靶場上數次響起少女清靈的笑聲,這次,倒是汗王先爽朗地大笑。他用力揉揉小王妃發頂,恨不得将她按到自己胸膛裏去。

衆人早把靶場圍了個水洩不通,湊在圍欄外遠遠地看着,人擠着人,後頭的人差點爬到前頭人的頭上去。

“唉唉唉,那是汗王嗎!”

“是啊!你是眼瞎了怎麽!那不就是汗王和王妃!”

“這王妃這麽厲害的嗎?還會騎馬射箭?怎麽和之前聽說的不一樣?”

“還以為真是個病秧子,想不到這中原人也能有兩把刷子。”

七嘴八舌的,草原上的男女都被勾起好奇心。

“唉唉!讓讓!讓讓!”

玉姿手裏拿着帕子和藥膏,硬往人群裏擠。怎奈那群人長得又高大又銥譁彪悍,光是一身身彪肉擠在一塊,就築成了一面人牆。她數次想擠進去,數次又被肉牆給彈回來。

“煩死了!擠都擠不進去!”玉姿氣鼓鼓地。

她手裏還拿着要給公主護手的油膏呢,公主頭一次彎弓,手上一定會磨出水泡的!這下可好,這群人死死圍着,讓她準備好的油膏也沒處用了。

“撒吉~”幾乎是條件反射,玉姿立馬就找撒吉求助。

撒吉永遠淡定:“給我,我送進去。”拿了油膏就往裏走,畢竟是常年伺候在汗王身邊的年長嬷嬷,衆人見她來了,都主動讓一條道。

撒吉走到靶場內,将油膏遞給馬上的沈鳶。

“娘娘彎弓久了,該歇一歇了。”

沈鳶反手放到眼前看,才發現四根指腹上果然多了幾條印痕。

身後的岱欽道:“今日就先到這,晚點秋獵開始,你在馬上看着我就行,慢慢來。”

沈鳶彎眼:“好。”

就在這同一時刻,靶場外的玉姿正聽着圍觀人們七嘴八舌的讨論,心裏好不自豪,剛要揚起嘴角浮出微笑,只聽不遠處鞭聲抽地啪啪作響。

“不就是射了幾支箭嗎,還是被人手把手教的,有什麽好得瑟的!”

聞聲看去,一個黑黢黢胖乎乎的小丫頭正拿着鞭子抽地,揚起的塵土直接驅散了身前聚集的一批人。

“你胡說什麽呢!”玉姿怒火一沖就脫口而出了,待看清谷蘭穆身上的富貴裝扮意識到她是貴族女子,心裏咯噔一下忙住了口。

谷蘭穆滿不在乎:“看着吧,真見到野獸,她保證就吓得要死了。中原人嘛,都這樣!”

嗓門很大中氣十足,就連靶場裏的沈鳶都聽到了,她轉過頭來看向谷蘭穆,谷蘭穆也直勾勾地看她。

岱欽欲驅馬上去教訓教訓她,卻被沈鳶止住。“別管她就是了。”她說。

谷蘭穆傲嬌地一哼,覺得自己果然震懾住了這個嬌滴滴的小丫頭片子。勾勾手,把帖爾班叫過來。

“等會帶我跑馬,可得給我争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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