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番外(一)情書
淮市附中最出名的不是每年高達百分之八十九的一本升學率,也不是學校盤了好幾千平的比旁邊大學還豪華的規劃建設用地,而是學校裏那一水兒挺拔的門面藝考生。
附中在大文大理這一方面已經優秀到趨近于飽和,于是前幾年上面領導大手一揮來了場大刀闊斧的改革,名兒挺接地氣,就叫“樹苗計劃”,但做起來絲毫不含糊。
附中有四個藝考班,三個藝理,一個藝文,因為在服裝儀表方面的管理相對較松,所以藝考班所在的這一片基本每天都是天仙打架。
尤其是和學校裏每天學的灰頭土臉的文化生相比,更是像隔着次元一樣。
也因此,雖然這些藝考天仙名頭挺響,但文化生和他們基本屬于井水不犯河水,沒什麽交集,而跨了年級的文化生和藝考生,就更沒什麽瓜葛了。
唐少爺就謹遵學校裏這個不成文的規定,守好自己在高一年級大樓裏的這一畝三分地,堅決不逾矩。
這天下午第一節 課是體育,唐最回家有點匆忙,就直接在學校超市裏随便吃了點東西,然後在教室睡了個午覺,當然也是為了避開家裏那個陰魂不散的藝考天仙。
醒來的時候是一點三十,體育課兩點十五上,教室裏的人還稀稀拉拉的,唐最靠在後桌上,從桌肚裏掏出了手機。
剛一打開就被一條條的v信消息糊了滿臉。
[狗:又不回家?]
[狗:中午吃什麽我幫你出去買,別又從學校超市買垃圾食品。]
[狗:早上是不是沒帶水杯?下午體育課忘記了?我等下把水杯和午飯一起放在你桌肚裏,記得拿。]
唐最往桌肚裏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個杯子和便當盒。
這人什麽時候過來的?
唐最摸出水杯喝了口水,扭頭看到開了縫的窗戶,瞬間就明白了,估計是他去超市的那段時間邵行洲來找他發現他不在,又給他買了放過來的。
邵行洲經常幹的事就是站在窗戶口外面給他往桌肚裏塞東西。
Advertisement
唐最擰緊杯子,又從裏面摸到一瓶AD鈣奶和一些小餅幹,餅幹是他平時在家裏總吃的那個牌子。
他撕開一小包吃了一塊,給邵行洲發了條消息。
[拿到了。]
沒一會對面就回過來一條。
[狗:雞腿吃了嗎?]
唐最;[有點膩,不想吃,而且我也不太餓,你要吃嗎?]
這條過去唐最好一會沒收到消息,大約又過了十分鐘,他手機才響,邵行洲給他回了個語音通話。
唐最壓低聲音問道:“怎麽了?”
“沒事,想聽聽你的聲音……不是說以後周三中午也回家嗎?怎麽今天又自己跑了。”
唐最摳着桌上的橡皮擦:“我都和劉叔打過招呼了,奶奶也知道,下午體育課老師讓提早十五分鐘到操場,回家就沒時間午休了。”
電話對面沉默了一會,唐最心裏也有點打鼓,他倒是沒說謊,只是誰都說了就沒和邵行洲說。
“行,快兩點了,你收拾一下去上課吧。把水杯帶上。”
“知道了。”
唐最剛把電話挂了,就聽到窗戶旁邊一道雷霆震怒的聲音:“又是你們高一A班!你們幾個帶手機的!給我出來!”
草。
唐最午睡睡懵了,他之除了周三這天中午都是回家的,今天破例沒回還忘了紀律委員提過教導主任老何這兩天中午在樓道裏抓手機。
他擡眼,對上了一顆禿頂的圓腦袋。
“呦,新面孔。”
唐最:“……”
“手機。”老何隔着窗戶口朝他擡了擡下巴。
唐最乖乖遞了過去。
老何繳了他的手機,又開始扯着嗓門在樓道裏大吼:“你們這些高一的學生,仗着自己剛來不懂規矩就把我的話班主任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想不想上大學了?啊?這手機能給你們帶來什麽?有刷手機這點時間多寫兩道數學題還用得着周考被叫家長的時候抱頭痛哭嗎?你們高一A班的那幾個人怎麽還不出來!跟我去辦公室!趕緊的,等會上課了。”
唐最和其他“犯罪分子”對視一眼,起身走出教室。
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想道,還有十五分鐘上課居然還來查手機,這禿頭是閑的沒事幹嗎?!
他們教室在三樓,老何辦公室在一樓走廊盡頭。
他們幾個跟在後面,老何走在前面還在吼人:“你們B班的也別偷笑,今天我是抓了A班的典型,搞不好明天就是你們,還有C班,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們往書包裏藏什麽,今晚都給我帶回家去!否則被我沒收了那就畢業的時候再來取。”
很快拐到了樓梯口,老何才勉強閉了嘴。
唐最邊走邊想,自己水杯沒拿,等會上體育課估計沒時間上教室拿了。
他正想着,就聽到旁邊有人非常不怕死的問了老何一句:“何老師,那我們是初犯,沒收的手機總不能也是畢業才能拿回來吧?”
不說則已,一說就點了炮仗,老何在樓梯上還扭回頭來:“初犯?!戴飛我逮着你幾次了?!上周二在廁所裏被我看到溜了的那個不是你?你手機別想拿回去了!下周一升國旗給我上臺作檢讨!還有旁邊那個新面孔。”
唐最一震,剛要問我第一次怎麽也要作檢讨,就聽到老何說了句:“把你校服褲子褲腳給我放下去。”
唐最:“……好。”
進了辦公室後老何讓他們把門關起來,然後一一把剩下的手機收上來,開始耳提面命的訓話,無非也是說他們現在還小,控制不了自己,玩手機很容易上瘾,什麽一旦沉迷網絡,對學習的危害有多大之類的。
老何說什麽,他們都點頭說嗯,非常乖巧,說了幾分鐘後老何可能是有點口幹舌燥,抄起杯子灌了幾口水問道:“你們等會什麽課?”
戴飛:“是體育課,老師讓我們提前十五分鐘到操場。”
老何看了下手表揮揮手:“都兩點十分了,你們趕緊走吧,別遲到了。”
已經遲到的幾個人:“……”
“對了,那個新面孔,叫唐最是吧,這個年紀對外貌有所追求老師是能理解的,但是我們附中堅決杜絕早戀,最好是能把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從搖籃裏扼殺,從搖籃裏扼殺是什麽意思你知道吧?過分追求外表就是早戀的一種征兆。”
唐最看了看自己,沒覺得有什麽征兆能讓老何引起危機。
“好。”
“你懂老師的意思就好,老師最近觀察很久了,你們班有好些同學有這方面的傾向,你們現在還不到分化期,很多感情不能着急确定,所以唐最同學,你可不要一時沖動就接受別人,踏上這麽一條不可挽回的道路。”
唐最實在被啰裏啰唆半天說不到重點的老何搞詞窮了,只能一直點頭。
最後好不容易才出了辦公室,旁邊戴飛拍着他肩膀笑道:“搞半天老何擔心的是別人追你啊,也是,你長這麽帥,據我所知最近已經有好多人對你芳心暗許了,有點苗頭沒?”
唐最笑了笑:“沒有,家裏大人不讓早戀。”
周圍的幾個男生齊齊噓聲,然後就聽到了上課鈴聲,幾個人都是一句卧槽就往操場上跑。
盡管拿出了百米沖刺的姿态,但還是比老師要求的時間遲到了整整十七分鐘。
班裏其他人已經分好小組活動了五分鐘了,體育老師閑的沒事幹,正好被他們幾個撞上了。
于是都被拉出來練了一遍。
他們繞着操場跑了兩千米,淮市初秋十月的氣溫不是開玩笑的,幾個人跑完都是一副水裏撈出來的樣子。
老師看其他同學也活動的差不多了,就吹了哨子宣布解散。
唐最一身臭汗,走到了角落的樹蔭下,心情有點不太妙。
很多時候發生的一些事情都是不值得煩惱的小事,但多了就難免讓人不高興,手機沒了,被老何訓話,遲到,罰跑,現在還又熱又渴,杯子也沒拿。
唐最用手扇着風,郁悶極了。
“唐最——”
他扭頭,是同班的一個女孩,他記得好像叫項星琪。
“唐最,渴嗎?給你水,新的,我沒喝過。”項星琪把手裏的水遞過去,r背手靠在了他旁邊的樹上。
“謝謝。”唐最确實很渴,還很熱,他喝了一口扭頭問道:“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啦。”
項星琪紮着一個高馬尾,又精幹又漂亮,藍白的校服T恤整潔幹淨,她悄悄觑着唐最喝水的側臉,心裏想着措辭,嘴上也開始試探:“今天天氣還挺熱的,前兩天都沒這麽熱,偏偏體育課上這種天氣,你們是因為什麽遲到了呀,我記得我和悅悅從教室離開的時候你們也已經收拾好了啊。”
唐最笑了下聳聳肩,有些無奈:“手機被老何抓了。”
“那怪不得呢,老何這幾天抓的嚴,你之前中午不留校不知道,D班已經抓了好幾個典型了,拿手機還要的回來嗎?”
唐最:“老何說了,要麽畢業了去取,要麽讓家長來拿。”
項星琪轉着眼睛,突然說道:“那你可以讓你哥幫你取啊。”
唐最:“嗯?”
“我聽說你有個哥哥在藝理班,他應該可以幫你取回來。”
唐最拎着水瓶問道:“你聽誰說我有個哥哥的?”
項星琪眨眨眼,笑了笑:“其實也不是聽說啦,是我自己猜的,從咱們入學開始不就一直有個高三藝理班的學長來咱們這邊嗎?我看到你們經常一起回家,他還給你送吃的喝的學習資料,不是哥哥有應該是親戚鄰居吧。”
唐最看出項星琪想幹嘛了,他回道:“其實沒什麽關系,不是親戚也不是鄰居。”他說的沒什麽錯,本來就不是親戚也不是鄰居。
項星琪眼睛暗了一瞬,随後問道:“那總該是朋友吧?”
唐最心想,好像也不算。
他琢磨了一下,覺得他和邵行洲的關系還挺難定位,于是說道:“比較熟吧,家裏大人關系好。”
項星琪:“我就說呢,看邵學長對你還挺好的……嗯……那什麽,既然你們關系很好,那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幫我轉交一個東西呀。”
唐最微笑:“我覺得你親自給他比較好,我可能傳達不了你的意思。”
“沒關系沒關系!你幫我轉交我就很開心了!”
唐最剛收了人家的水,也不好直接拒絕,只能收了女孩兒興高采烈塞過來的信和小盒子。
盒子确實不大,項星琪剛才是塞在校服褲兜裏的,放到他手裏以後就轉身跑了,唐最看着她被一群女生圍住八卦,瞬間一個頭兩個大。
在他想着怎麽轉交的時候,又聽到剛才那一小群人裏爆發出一陣騷亂。
唐最想扭頭看,結果還沒轉過去,頭頂上就落下來一只手,把他的頭轉向了另一個相反的方向,唐最一臉懵的對上了邵行洲的臉。
“怎麽一身汗,跑一千米了?”
唐最:“兩千米。”
“給你帶了濕巾和涼貼,水杯沒帶嗎?”
唐最把他放在頭頂的手薅了下去,然後往後退了兩步:“沒帶,手機讓老師繳了,去了趟辦公室,體育課還遲到了……幹嘛,我自己來。”
他阻止了邵行洲用濕巾給他擦臉的手。
“對了,那什麽,今天有個同班的女孩給我送了瓶水。”
“嗯。”邵行洲看向他。
“她不僅給了我水,還讓我給你轉交點東西。”
唐最說着,從兜裏掏出那個小盒子和信封一起遞過去:“點名道姓給你的。”
“送回去。”邵行洲臉色沉了沉。
“要送你自己送,我又不是工具人,我不管。”
“我沒有說過不讓你幫我亂收東西嗎?”
唐最聽着他的語氣,皺了眉,本來就不太妙的心情更不妙了:“你兇我幹什麽!有本事你別天天跑到我教室這邊孔雀開屏,你自己招的人憑什麽給我臉色看?”
邵行洲深吸了口氣:“我沒兇你。”
唐最已經把東西一股腦放到了他手裏:“和我無關,你要還自己去把東西還給人家,我要去上課,你別打擾我。”
邵行洲抓住他:“你怎麽不講道理,是不是你擅自幫我收下的,我同意了嗎?你不僅亂給我收東西,還說話不算話,說好的周三也回家,招呼都不和我打一聲自己就跑了,是我理虧還是你理虧?”
唐最掙不開他,憋着股氣說道:“你煩死了。”
“誰收的誰還。”
唐最說不出話來,鼻尖冒着點汗,低頭眨了眨眼,只留給邵行洲一個倔強的頭頂。
“那我和人家擡頭不見低頭見,我多尴尬,你但凡少來我們高一這邊幾趟,也沒有這種事了,你們藝理班待着不舒服嗎,非得來找我,你煩不煩。”
唐最個子還沒竄起來,而邵行洲因為已經過了分化期,整整比他高一個頭,唐最不想和他說話,尤其不喜歡擡着頭和他說話。
“你以為我來這邊是為了幹什麽?”
“孔雀開屏呗。”
邵行洲不想和他争辯這個事情,被他惡人告狀告的心裏也有點氣,把東西放進他手裏,撕開涼貼鐵貼到他額頭上說道:“唐最,我再說一次,以後不準替我收東西。”
“我知道了!”
然後他就一肚子火的看着邵行洲走了,看他身姿挺拔硬是在操場一衆還沒怎麽發育的高一文化生裏支愣出個漂亮帥氣的腦袋來。
最後他還是把東西還回去了,還解釋了一通對方不是不喜歡,只是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說的項星琪眼睛紅紅的拿着東西走了。
唐最挺怕這種情況的,尤其是看着項星琪一下午都心不在焉,就更不好意思了。
項星琪是今天的值日生,下了自習需要把黑板擦幹淨,唐最主動幫她把活接了過來。
教室很快就沒人了,只剩下他一個,唐最擦着黑板,剛擦沒兩下,板擦就讓人拿走了。
邵行洲個子高,擦起來毫不費力。
唐最抿唇不吭聲,邵行洲擦完以後問道:“還有嗎?”
“沒了。”
“沒有就回家,劉叔在學校外面等着。”
說完就去座位上把他的書包和校服外套拿起來,率先走出去在樓道裏等他。
唐最不太高興的跟了上去。
因為手機被收了,所以上車後他只能看書寫作業,邵行洲給他拆餅幹,他拒絕了,還轉了個身表示不想理他。
回了林蔭路上,唐最走在前面,依然拒絕交流。
晚飯吃完以後,唐最回了房間,掏出日記本寫下來今日的所見所想。
[邵行洲,今天好兇,減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