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柳明雪跟随丫鬟婆子，一路到了自己舅母顧氏屋內。
顧氏正躺在芙蓉榻上閉目歇息，丫鬟坐在她腿邊幫忙捶腿。
屋內燃了香，煙氣袅袅。柳明雪一步跨進去，揚聲說道：“舅媽，好久未見，外甥女想念甚緊，這就跑來看您了。”
顧氏冷不丁有人在自己屋內大聲說話，睜開眼睛，面色有些不滿，待要說些什麽，柳明雪已經徑直坐在了她榻邊最近的位置，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顧氏與這個外甥女不過見了幾面，遠沒有這麽熟稔，她待要發作，卻見對方笑臉迎人，手裏已經端了一份禮物。
柳明雪将紅絲絨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枚銀光閃閃的佩針，做工精巧，引人奪目。
正合了顧氏的口味。
“外甥女真是有心了。”顧氏命侍女将禮物收起，伸手理了理自己頭發，态度已經好轉。
“不知我的外祖父在哪裏，我去見見他，晚間再來向舅母問安，這些時日多要叨擾，不過舅媽不必擔心，吃穿用度皆由我自己解決，不需舅媽破費。”
柳明雪落落大方，直戳要害。
顧氏不喜這些表小姐來投靠，皆因她們都是窮親戚，要從她這裏支走一份月例錢。現在這新來的竟是個手腳大方的，顧氏焉能不喜，而且短短時間內，她就見識到了，這位表小姐很投她的脾氣，考慮萬分周全。
再看這表小姐裝扮，利利落落，看來也不是個軟脾氣的，顧氏難免要多幾分顧慮，她笑道：“你外祖父正在前廳辦事呢，你且去找他，舅媽要替你收拾院落，好讓你晚間安歇。”
“那就多謝舅媽了，我這便去。”柳明雪也不與她廢話，知道這顧氏要管家，白日裏多費心思，此刻恐怕也不是真心想招待她這個不速之客的。
待柳明雪去後，顧氏摩挲着那精致佩針，暗忖自己這嫁出去早死的小姑子畢竟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嫁妝想來是頗為豐厚的，這表小姐不缺錢，倒是自己小瞧了她，看來要好生招待才是。
于是她又吩咐侍女，去收拾較為疏闊的院子，給柳明雪換了個好的住宿之地。
紅木扇格的門松松垮垮地開着，一位神情散漫的少年郎正倚靠在八仙座椅上，雙腳擱在檀香木桌上，手裏捧着一卷書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着。
她姿态雖慵懶，精神卻是專注的，一目十行地看過去。
門啪嗒一聲被推開，江宣紋擡起眼皮，看了看，看到來人後，她放下雙腿，坐正了身體。
來的正是國師大人荀離。
荀離一身清貴之氣，生人勿近的模樣。
江宣紋知道他應該是在靜虛姑姑面前又吃癟了，她開口問道：“不知國師大人有何貴幹。”
荀離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眼眸沉沉，“你最近在調查大理寺少卿柳桢？”
“這似乎與國師無關。”江宣紋重新翻開書冊，對他愛搭不理。
荀離盯着她，這丫頭的臭脾氣，一定都是跟靜虛學的。
“柳桢的家務事，你少插手為妙，還有範老丞相那邊，他早已只是個空架子，頂着頭銜而已，并無實權。”
江宣紋放下書冊，冷淡地說道：“是比不得荀大人如今重權在握。”
“你若還想為你父親報仇，此事便揭過去。”荀離擡起手指，揉了揉眉心，要不是看在靜虛的面上，他不會如此好脾氣勸說她的。
但江宣紋不會聽他的“逆耳忠言”，當年荀離作為她父親的學生，卻背叛父親，投靠了篡位的三皇子，因此她父親落得慘死下場，這厮卻搖身一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
這些年雖然多承蒙荀離提拔，但江宣紋對他并沒有多少感激之情。
荀離沒有繼續勸說，他來這裏也不是真的為此事，他終于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我好久未曾登門拜訪，今晚我會過來一趟。”
“靜虛姑姑最近正在閉關打坐，你過來，也見不到她的。”江宣紋淡淡地說道。
荀離垂下眼眸，輕笑了一聲，“那正好。”
說完後，這位國師大人就起身離去了，留給江宣紋一個孤傲高冷的背影。
江宣紋有些頭疼地摸了摸額頭，此時外頭卻又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今日登門拜訪的人有點多。
這次來的是令狐符，身邊還帶了個小厮。
江宣紋起身，正要說些什麽，視線瞥到那個小厮，微微愣住。
那小厮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分外眼熟。
“嗯？令狐美？”她不太确定。
令狐美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沖她一笑。
江宣紋立在原地，腦海中忽然閃現過一個念頭，但這個念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令她捕捉不到。
一定是哪裏不對勁，但目前她還想不通。
令狐美見她晃了神，連忙上前一步，說道：“我和二哥過來，是想告知你一聲，柳小姐去丞相府了。”
江宣紋訝然地挑了挑眉，“你們去跟蹤她了？”
令狐美覺得這話有點難接。因為他腦海中已經浮想聯翩，是江侍郎與自己二哥情敵相見拔刀互怼的畫面。
令狐符在旁邊不太開心地說道：“江侍郎，不瞞你說，我跟這位柳小姐有筆恩怨情仇要算，所以我一定要查個究竟。”
江宣紋忽然開始認真打量面前的少年郎，神情嚴肅。
令狐美坐在一旁看着，就差旁邊多一盤瓜了。他心裏想：江侍郎要跟二哥打起來了嗎？
令狐符被江宣紋也盯得有些發毛，他看向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令狐美，說道：“江侍郎，你已經有美美了。”
江宣紋還是一臉嚴肅認真地看着令狐符，“少年，你身手可好？”
令狐美在旁邊連忙開口：“夫君，你打不過他的！千萬別沖動，他跟柳小姐那是陳年往事了，不妨礙你的。”
令狐符則也冷凝了一張臉，他說道：“我身手不錯，倘若江侍郎要切磋，我自當奉陪。”
江宣紋忽然展顏，上前一步，握住了這位身手了得的少年郎雙手，喜不自禁，“可算尋到了人，令狐二哥，我正需要你。”
在旁邊看戲的令狐美手中的瓜掉了。
令狐符不解，挑眉看向面前開心得不像話的人，“嗯？”
江宣紋也不跟他廢話，開宗明義，“柳小姐的父親柳桢有份案子，存在大理寺之中，我無法看到。少俠武功了得，或許可以幫忙一拿，倘若事成，對于柳小姐來說，那也是好事一樁，你幫了她一個大忙，可将她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而出。”
令狐符一挑眉，“你讓我堂堂将軍之子，去幹這偷雞摸狗之事？”
江宣紋神情嚴肅地搖搖頭，“非也，這是英雄救美的佳話。”
令狐符說道：“這得讓我好好考慮。”
從衙門離開之後，令狐符魂不守舍，浮想聯翩。
令狐美在旁邊偷偷觀察他，終于忍不住問道：“二哥，你打算幫這位柳小姐嗎？”
“江宣紋老奸巨猾，說不定只是搬出柳小姐的名頭，實則是支使我為他辦事。我不能當這個冤大頭。”令狐符慎重地搖搖頭，“而且前往大理寺偷機密文書，困難重重，一旦被抓到，将陷父親于不利之地。”
令狐美想了想，然後說道：“或許我可以幫你一試，看看究竟是不是為柳小姐辦事。”
令狐符忍不住看向他，“怎麽試？”
令狐美露齒一笑，“只要你确定那位柳小姐是真的會武的。”
“她身手确實不錯的，不然我怎麽會堅信不疑她是那江南山莊的大小姐。”令狐符咬着牙說道，到底是心有不甘，他倒是忘了自己也是騙了她。
令狐美便湊到他耳朵旁邊，這般那般說了一通，“你按照我說的去辦，順便還能将柳小姐搶回來，豈不是很好。”
令狐符聽得有些心動，“那便依你的辦法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