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斷橋殘魂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個覺,閻羅醒來後覺得身上的疲累被一掃而空。他伸了個懶腰,發現貪狼君已經把冬天的衣服都給他挂在了一家上,就一件件穿好,出了房間去找師傅了。

可惜他撲了個空,鳶尾倒是來給他送了東西,還傳了白澤的話,說她很快也會來幫忙。

閻羅心裏有些失落,但想到自己也能得空出去走走,看看城鎮景色,大不了憑着氣息去找師傅,也很快釋懷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鳶尾帶着閻羅在鎮中四處閑逛,貪狼君則是站在地府的入口附近,有些躊躇不定。

他醒得早,醒來後也還是不希望被閻羅發現,就悄悄提前出去了。

其實這一次來人間,貪狼君也有着自己的打算。當初酆都大帝驟然歸墟,天界雖然接手了地府,鎮壓了鬼族,但是他們手裏只有酆都鬼印。酆都大帝為支撐六道輪回,在人界各處放了五個法器,都沒有被收回去。

現在既然閻羅決定接受這份力量,那麽貪狼君覺得,還是提早來人間一次,替他把法器拿回來比較好。這樣萬一天界還想幹涉,有着這五個法器的力量,閻羅也不至于陷入被動。

這五個法器上有着濃郁的鬼火氣息,找起來不難,但是要帶走,就是個大麻煩:畢竟是當年酆都大帝用來運作輪回的法器,身為神君的貪狼君自然沒有辦法輕易取走。

若是閻羅來了,倒也不難。只是法器重新認主,動靜肯定大,要是真讓天界注意到了,就又是一個麻煩。

貪狼君糾結了很久,還是沒想出來一個好辦法。萬般無奈之下,他還是做好了強行動手的準備,大不了頂着天雷把法器帶回去就是了。

只是對不起老友,得把他留下不多的東西給拆了。

可還沒等到他動手,閻羅用另外一種沒人想得到的方式,帶走了法器中的力量。

今日天晴,昨夜落下的積雪已經有些融化,被寒風一吹,成了挂在屋檐下的冰淩。

閻羅下意識的摸了一下有些鑽風的衣領,默默地又給自己加了一個圍脖。

昨日夜間風也挺大,他的睡姿也不算太好,怎麽還沒今日冷。

他心不在焉地走着,前頭的鳶尾也沒發現,用着吳侬軟語給閻羅介紹着這個不大的鎮子:“清泉鎮出名就是因為後頭的溫泉。山上一汪泉眼,山下流水不斷,這才讓鎮子即使到了冬日,也能看到難得的花開。”

她停下腳步,在一個糕餅鋪子前買了一些鮮花餅,遞給閻羅:“嘗嘗看,白澤姐也很喜歡的。若是覺得好吃,你也可以帶一些回去給貪狼神君的。”

閻羅看着熟悉的包裝,吃了一塊,唇齒之間濃濃的桂花香氣散開,是以往白澤經常帶給他吃的味道。

他點點頭,從錦囊裏摸了一點銅板,也買了一些放在了儲物袋裏頭。

離開糕餅鋪子前,他還看到了一個白眉老頭站在鋪子裏,對着他和善的笑笑。

不遠處,鳶尾叫了他一聲,然後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走吧,我帶你去吃這裏有名的早點。”

閻羅愣了一下,看着老頭笑眯眯地轉身去看着糕點師傅招呼客人,又看着鳶尾完全沒有發現老頭的樣子,才反應過來,老頭是個鬼魂,說不定就是這鋪子之前的師傅。

這就是人間嗎,他想,連妖怪都看不見的鬼,大概也只有人間才能看見了。

沿着石板路一路繼續向下,能看到小鋪子上冒出的白眼,帶着一股誘人的香味,勾出了閻羅的饞蟲。

細如龍須的面條被老師傅在案板上拍了兩下扔進鍋裏;碗裏是用豬油、秘制醬料和蝦米沖開的熱湯;煮好的面條上撒上了熱騰騰的澆頭和蔥花。閻羅看着這一碗面,難得覺得自己餓了。

鳶尾把面條朝着他推了一下:“您先吃吧,貪狼神君的那一份我已經叫人送了。”

閻羅用筷子慢慢吸溜完了一晚的面條,覺得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他放下碗,看着坐在邊上的鳶尾,道:“你有求于我,所以才帶我到鎮上到處玩。”

“你和白澤、還有師傅對我的好,不一樣。”

鳶尾一愣,但還是答道:“确實。我……想請你幫我,找到一個鬼。”

閻羅起身,朝着一個方向直接走去。

鳶尾坐在原地,不知閻羅到底是什麽意思。她糾緊了手中帕子,有些猶豫要不要跟上去。

“我知道那個鬼在哪裏。”閻羅走了幾步,回頭道,“你請我吃好吃的,我帶你找到他,這是交換。”

閻羅走的很快,因為他感受到似乎鎮子附近有什麽東西在召喚他。

他略微壓抑了一下胸中悸動,朝着那股鳶尾花氣息最為濃郁的方向走去。

在走到一座斷橋邊時,他停下腳步,後頭鳶尾氣喘籲籲地跟上,也不知閻羅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她看不見,但閻羅卻看的分明。在斷橋枯樹下,是一個書生模樣的鬼魂,看起來有着幾分書生意氣,衣着也算幹淨整潔,可偏偏背後有着古怪的肉瘤隆起,看起來既怪異,又可憐。

那書生鬼在看到鳶尾的那一刻,明顯激動了很多。他身後的那個肉瘤也動了幾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即将破體而出。

但是那個肉瘤被書生鬼壓住了。書生鬼在看到閻羅的那一刻,就認出了他是鬼王,所以稍稍退後,朝着他行了一個大禮,指了一下鳶尾,從懷中拿出一個布包放在了斷橋上。

然後他一步步,回到了樹下,不願再靠近。

閻羅看的分明,天生的力量已經告訴了他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想了一下,右手捏了一個法訣,周身頓時寒風呼嘯,随着他一步步踏入水中,硬生生給他開了一條路走到對岸。

那書生鬼見他靠近,連忙想躲,卻被閻羅一掌拍在胸口,頓時倒在了槐樹之下。他背後肉瘤更是瘋狂生長,成了一個詭異的惡鬼,在看到閻羅的那一刻,仿佛餓狼一樣,猛地朝他撲去。

閻羅紋絲不動,右手間利刃出鞘,直接斬落了餓鬼的觸手。

而後他接連出劍,将那個餓鬼徹底從書生的背後剖離開來。

鳶尾雖然看不見,但卻感知到了不遠處淩烈的殺意與鬼氣。她捂住嘴,眼淚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來。

閻羅按着貪狼君教他的劍法,将餓鬼斬做碎片,從它的身體中取出了一個奇怪的封印。

他将封印收好,然後走到了鳶尾的面前,割開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抹在了鳶尾的眉心。

“一刻鐘。”閻羅舔了舔傷口,“那個布包是他留給你的東西。”

“我還得去找師傅。”他轉身離開,“師傅需要我。”

鳶尾茫然點點頭,看着閻羅用了縮地術,消失在了山林深處。

另一邊,貪狼君又一次劈開了雷雲和陣法掀起的海浪,試圖抓住被浪潮隐沒的反魂鈴。

他已經在這裏和這個陣法僵持了大半個時辰,還是在自己最不喜歡的水中。若非為了閻羅,他是斷斷不會輕易下水的。

酆都大帝這陣法就是擺明了用來困住自己的,貪狼君想,但凡換個神君來,都不會覺得如此棘手。

當真是,沒了還不忘記還給人添亂。

他還未來得及找到破陣的方法,海浪卻又一次襲來,直沖他的胸腹。反魂鈴也趁此機會咣咣亂搖,試圖擊破貪狼君的防禦。

貪狼君收手,将碎魂橫擋在胸口,他原本打算化解這一波再繼續嘗試,卻不料閻羅突然闖入,打亂了一切。

閻羅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發光,他看到了貪狼君,果斷紮進了陣法之中,朝着他跑去。

與被陣法束縛的貪狼君不同,閻羅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步履輕吟,流水對他而言仿若無物。他身前是有些狼狽的貪狼君,身後是反魂鈴掀起的滔天巨浪。

沒有思考,貪狼君果斷上前,一把抓住閻羅,将他護在身後,自己則是硬吃了一次海潮,還硬生生把那口要吐出來的血憋了回去。

“胡鬧!”他沙啞着嗓子,“站我身後!”

閻羅抓着他的袖子,聞到了血的味道。

他搖搖頭,與貪狼君并肩而立,手中光芒更甚,一時之間竟壓制住了海浪,震住了反魂鈴。

貪狼君抓住機會,直接一槍破開了陣法,沖入陣眼,直接伸手拽住了鈴铛的把手,然後猛地用力,将有了意志的反魂鈴直接拖了出來。

沒了反魂鈴,陣法頓時分崩離析,壓陣的東西化作七八塊碎片墜落在地。剛剛的海潮與雷雲都仿佛只是一場幻覺,讓閻羅有些分辨不清。

他站在哪裏,恍惚間好像聽到了當初酆都大帝的聲音。

貪狼君朝他走去,衣襟和嘴角都沾滿了血跡。

閻羅連忙在儲物袋中翻找,想找出之前做的藥。但是貪狼君阻止了他的動作,輕輕掰開他緊握的右手,露出了那一截發着幽光的、原本被餓鬼吞噬了的绶帶。

他将小巧的鈴铛放在了閻羅掌中,将绶帶綁在了鈴铛上。

原本還想反抗的反魂鈴頓時安分了下來,嗡嗡幾下,算是認了主。

貪狼君在完成一切後,終于是松了一口氣,壓在胸口的淤血也沒能忍住,咳了出來。

閻羅管不得鈴铛,把它随手一扔就去扶貪狼君,幫他擦去了唇邊血跡。

“沒事兒。”貪狼君拍了拍閻羅手背,緩了一下然後起身,“回去吧,事情都辦好了。”

“下次不準在我打了一半的時候沖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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