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十八封(二更)

車子開到地面, 烈陽透着玻璃投射而來,宋落下意識地擡手擋在眼前,眯着眼靠在凳子上, 問道:“管嘉傲不去嗎?”

邢在宇向右打了一圈半,出校門拐進主幹道,單手取下挂在領口的墨鏡遞給她,順道解釋:“他找我借吉他。”

宋落不客氣地接過戴上,輕松地睜開眼睛直視前方路況, 坐在冷氣充足的車子裏小幅度地伸展身子。

“吉他換車?”宋落當然聽到了兩人對話的內容, 他開的這輛車外觀上确實更讨女性喜歡,車內的布置也偏溫馨,又問:“給我借的?”

邢在宇逐一解答她的疑惑。

“他的吉他送去維修了,才和我借。”

“空閑時間帶你去練車。”

宋落鮮少有自己開車的機會, 學完車在家裏有司機,平時去哪也輪不到自己上手, 眼下有機會來了興趣,笑說:“前面停車換個司機?”

邢在宇打下右轉燈, 停到路邊臨時停車位裏,拉開門下車繞到副駕駛車門旁, 宋落圖方便, 直接從副駕駛爬到主駕駛。

坐到位置上, 車凳根據她的身形自動調節, 這會兒不用再墊一個枕頭在腰上, 腿一伸就能碰到油門和剎車。

她喜歡所有能夠掌握主動權的事情, 雙手握着方向盤略顯得興奮:“走了?”

邢在宇把她擱置在收納櫃的墨鏡收好, 雙手擡了擡鼻梁上的眼鏡, 溫聲笑說:“走吧。”

迫不及待地點火、打燈、挂檔。

宋落打方向盤輕踩油門, 車子一震她給吓了一跳,茫然問他:“怎、怎麽了?”

車子不會出問題了吧?

她一開就出問題,那她要不要負責任維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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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在宇右手已經握上了車窗上的扶手,無奈嘆氣:“沒下手剎……”

說完幫她下了手剎。

宋落車子順利出發,逐漸地,空氣變得沉默下來。

“下次我自己下手剎。”宋落沉着臉說。

邢在宇看了她一眼,很是不客氣地取笑她:“你該不會是怪我連續兩次幫你下手剎,導致你開車忘記要下手剎?”

“沒有。”宋落淡淡回答。

就是有的意思。

邢在宇聽出來了,哼笑了聲,惹得旁邊的女人微微皺眉。

車子出市區,她換到高速道,根據導航提示提升速度。

顯示器上的數字飙到八十多,邢在宇心生不安。

以往賽車速度甚至能到這個兩倍,他也就感覺還好,現在看到女人踩下這個速度,他心驚肉跳。

早知道不招惹她了,瘋起來只覺得要命。

“不趕時間,可以慢點。”邢在宇只敢側面提示,讓她慢一點。

宋落微微一笑:“我趕時間。”

邢在宇:……

反正就是和他對着幹。

一個小時後,去到目的地,邢在宇在村口和她換了位置,鄉村的路況複雜,不放心她開。

等到方向盤重回他手裏,才敢把憋了一路的話說出來。

邢在宇:“阿落,我怕只有我敢坐你副駕駛了,我對你夠好吧。”

重新戴上墨鏡的宋落嘴角抽了抽:“所以呢?”

別以為她沒聽出來他在間接罵她技術爛。

“跟我好不虧。”邢在宇含笑說。

宋落很是冷漠回:“教練也敢坐我副駕駛,我是不是要也要跟他好?”

邢在宇:……

性質一樣?

幸好到了他租的農家樂,不然兩人肯定又要膈應對方幾句。

宋落下車,站在院子裏,擡頭看着眼前這棟歐式的小洋樓,難以置信問:“你租了一整套?”

邢在宇在和管家确認入住的手續,漫不經心回她:“我怕大小姐住得不舒服,不得給你找個好地方。”

宋落率先進了屋子,大概走了一圈,心中驚嘆農家樂布置得太合她心意了。

清冷的簡約風,色調主打白灰,是個複式的loft。

有一面牆的落地窗,視野開闊,而且面向的方向和村莊的相反,很好的保護了隐私。

邢在宇拖着兩人的行李進門,見她在看落地窗旁邊養的綠植,搬着行李上樓。

宋落對上面的邢在宇說:“我住右邊那間。”

他頓了下,扶着扶手俯視她,笑得痞壞:“不睡一塊?”

宋落轉身繼續搗鼓綠植:“不好意思哦,我晚上睡覺有踹人的習慣。”

也是開個玩笑,邢在宇把她的行李放到右邊房間,自己進了左邊的房間。

二十分鐘後,他換了深藍色的襯衫和西褲,宋落問他:“就開始忙了?”

“律所的律師已經到村裏了。”邢在宇點頭,走前他交代,“晚飯回不來,等會有阿姨來給你做飯。”

窩在沙發裏的宋落覺得邢在宇……還蠻心細的,果真和他說的一樣,她是來這裏享受生活的。

時間還早,她拿出電腦開始寫國貿大賽的商業策劃書。

這個比賽是他們專業在本科期間硬性要求要參加的一個比賽,要是對專業不清楚要學什麽,參加一次比賽大概就一清二楚了,百度百科說得花裏胡哨,接觸專業兩年的宋落覺得這個專業就是說着英語的銷售員。

她抱着電腦在落地窗前的懶人沙發裏辦公,白透的日光漸漸變成橙黃色灑在木制地板上,邢在宇請的阿姨敲了家門。

阿姨拎着一堆水産,和她熱情地打招呼,宋落請她進來,閑着無聊和她聊了會兒天,順便了解村莊的情況。

這是京都附近的一個漁村,這幾年發展不錯,靠海吃海,旅游行業和水産做得最好,阿姨給她推薦了好幾個風景點,讓她走前多買一些水産,便宜實惠,自己在家做能吃到吐。

比喻誇張,但是在理。

宋落社交性地說好,她跟着邢在宇來無非找個能待的地方,對風景區不感興趣,至于水産更沒興趣了。

晚飯做好,阿姨趕着回家忙農活,宋落用完晚餐繼續忙着寫策劃。

外頭變得烏黑,她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起來,用肩膀夾住接聽。

電話那頭是宋澤,他問她假期回不回家。

“怎麽了?我有事情不回去了。”宋落正在寫英文版合同,分心應付他。

宋澤嘟囔:“那我也不回去了,我才不想回家。”

正好他補課,不需要回家面對宋慶海。

她調侃說:“在國外不是死都要回來,現在假期有時間不願回家?”

宋澤支支吾吾,委屈巴巴:“什麽原因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打趣我。”

“你也別往心裏去,爸媽總歸是在乎你的,別太較真。”宋落說得違心,但沒辦法,宋澤不同她,第一次經歷這些如果不好好開導,就怕他憋出病來。

“姐。”宋澤哀聲叫她,“家裏的錢我一毛不要,公司全給你,你要好好的。”

不愧是她的好弟弟,會給她挖坑了。

宋落譏笑:“我真的掌權那一刻,就是你被掃地出門的那一天。”

宋澤:……

宋落:“不要就不要,欠我的錢你記得還了。”

宋澤:……

“姐,時間不早了,我要睡了,晚安。”

看了眼時鐘,晚上八點,誰哪門子的覺,峽谷相見還差不多。

挂掉怨種弟弟的電話,她回房間洗澡繼續忙,睡前也沒見邢在宇回來,第二天起床他也早早出門了,一連三天如此。

阿姨每天準時來做飯,早中晚一頓不落下,宋落有種她是自己來度假的錯覺,對于住在屋檐下的另一個人的存在毫無感覺。

中午她在餐廳用午飯,阿姨幫忙曬衣服,望着陽臺兩人并排的衣衫,夏風藏在衣角裏,掀起又放下,微微出了神。

相處幾天下來,張阿姨和宋落熟識不少,話題也多了起來,她唏噓說:“我剛從村裏過來的時候,那邊鬧了起來。”

宋落收回注意力,接話:“鬧?鬧什麽?”

張阿姨很好發揮村裏八卦的能力,給宋落把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我們村的封阿奶生病了,需要一大筆手術費,阿爺上了年紀沒工作能力,但生病需要錢是吧,阿爺就想三個孩子幫忙想個辦法,就是叫三兄妹湊個錢,但是嫁出去的小女兒早幾年就不和他們聯系了,口頭上說斷絕親子關系,現在兩個哥哥鬧着妹妹一家也要給部分錢,不然他們也不給。”

“這事鬧了兩個月,我們全村都知道了,阿爺沒辦法啊,聽村幹部說不行就告到法院,這不是前幾天有個律所來做什麽法律援助嘛,阿爺就去請他們幫忙。”

“然後呢?”宋落聽得起勁。

張阿姨嘆氣:“去了幾次小女兒家做思想工作,但是小女兒就是不願意給錢,今天去的時候被她老公趕出來了,場面鬧得有點兒難堪。”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類事情宋落第一次接觸,想象不到所謂的難堪是怎麽樣的。

別墅的門鈴響起,張阿姨放下手中的工作,對她說:“我去看看,宋小姐您繼續吃。”

以為是附近推銷水産的漁戶,讓張阿姨出面更好,宋落夾了一個花甲悠哉地吃起來,琢磨着邢在宇最近應該是為封爺爺一家事忙得不可開交。

“邢先生!”張阿姨驚喜叫了他一聲,随後驚呼道:“您、您怎麽了?沒事吧!”

宋落放下筷子,走到走廊,見到三天未曾見面的男人,瞧見他此刻的模樣也驚到了。

白淨的襯衫上全是烏黑的泥垢,還有黏糊糊的透明液體,腥味直沖鼻,聞出是蛋清的味道。

全身上下,要不是一張好看的臉頂着,宋落還以為他是荒野求生回來的。

男人臉黑略過她,直接往樓上走去,一句話也沒說。

“這……”張阿姨呆愣地走到宋落身旁,小聲問:“邢先生沒事吧?”

“哎喲,一看就是小女兒那家鬧的,她婆家在本地出了名的野蠻,老公兇得狠咧。”

宋落反應過來,對張阿姨說:“應該沒事,阿姨你先回去吧。”

張阿姨知道自己在這呆久也不好,出了事或許這對小夫妻不想外人在場。

兩人的關系也是張阿姨自己推斷的,孤男寡女住一個屋子,又長得不像,而且邢先生每天都囑咐她要給宋小姐做不同樣式的菜,按照宋小姐的胃口來。

這肯定是小夫妻,老公在外工作,老婆來陪罷了。

宋落合上門前見張阿姨眼中八卦的火苗越燒越旺,看來今晚村頭的飯後的話題有了。

猶豫了一會兒,她上樓敲了敲邢在宇住的左邊房間。

下一秒,門被拉開。

男人身上剛洗完澡,衣衫帶着清香,全然不見進門時的狼狽,白色的毛巾蓋在頭上,發梢擦過一遍,有種慵懶的淩亂美,但身上的戾氣未消退,垂眸看她,無聲問她有什麽事。

宋落咽了咽口水,對上那雙幽深似鷹的雙眸,心底一顫,故作鎮定問:“吃了沒?”

邢在宇淡淡吐出一個字:“沒。”

宋落轉身,扶着樓梯扶手:“一塊吃。”

邢在宇反手合上門,跟她下了樓。

餐桌上,兩人對面落座,安靜地吃着午餐。

宋落能理解邢在宇這一份無聲的愠怒,用盡所有的素養克制心底的怒氣,面上的神情便愈發的冷漠。

“下午還忙?”宋落問。

邢在宇:“休息。”

宋落:“那就睡覺,本來就放假,就不要悄悄在背後卷同學了。”

邢在宇挑眉:“你不是?”

正在籌備國貿大賽策劃案的宋落心虛狡辯:“我這是緊急作業,回去就要上交,不能不做。”

用完午餐,宋落坐在毛毯上繼續改策劃,邢在宇從房間捧着電腦和平板下來,兩人對視一眼,沒說什麽,他在她對面落座。

午後蟬鳴斷斷續續,配着烈陽很有夏日的味道,他們面對面忙着自己手裏的事,空間裏只有鍵盤的響聲。

宋落做完簡單版的邀請函,給本次帶隊的大三學姐發去,暫時清閑下來,她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先占了軟毛毯上的位置,邢在宇坐的位置是沙發那側,茶幾偏矮,他低着身子,胳膊微屈搭在腿上,大咧咧地坐着,臉上挂着眼鏡,鏡片反射着電腦的亮光,辦公的神情嚴肅,眼神犀利地浏覽網頁的內容。

認真辦公的邢在宇成熟穩重,很有魅力,她眼神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阿落。”他唇角噙着笑叫她名字,雅痞問:“看什麽?”

宋落做賊心虛移開眼神,“想事情。”

邢在宇取下眼鏡,抽出一張棉柔巾擦了擦,重新戴上,宋落好奇問:“你們律師出門法律援助還要裝斯文啊?”

自從來到小漁村,他眼鏡就一直帶着,以為他拗人設,畢竟律師的外在形象也是一張名片,需要給委托人表現出可靠的樣子,像邢在宇這樣的浪子,除了西裝再戴眼鏡最好不過。

他好笑回複:“近視。”

“讀書這麽努力的啊。”宋落又問,“多少度?”

“脫了眼鏡也不耽誤辦正經事的度數。”邢在宇一本正經給她詳細解釋。

宋落在茶幾下踹了他一腳,邢在宇輕笑出聲。

盯着他的笑容,宋落想到張阿姨說的話,隐隐擔心他,兩人又不是無話不談的關系,不好意思幹涉他的私事。

學姐給她打了電話,問她會不會用PS做展位圖,宋落不會用這麽專業的軟件,學姐着急說:“那你有認識學設計的朋友嗎?”

戚相宜學導演的,但不知道會不會。

學姐說她再找人,讓她把英文合同改一改,問題有點多,宋落應了好。

說起合同,宋落看了看電腦,又看了看對面的男人,會看合同的專業人士不就是他嘛,想着怎麽開口比較好,起身坐到他旁邊。

邢在宇捧着手機在看一個視頻,是方臣樂隊的表演。

“最近有live?”宋落主動和他找話題。

邢在宇為方便她,把手機捧到兩人中間,“不是,是他們私下聚餐來了興致玩的。”

旁邊的電吉他手正是那天停車場見到的管嘉傲。

這幾個公子哥确實會玩,私下比賽車、玩樂隊……

眼見的宋落還發現戚相宜在最前排,舉着手跳得最歡,眼神一刻都離不開臺上的主唱方臣,怪不得和她聊假期一臉期待的樣子。

“你也會玩電吉他?”宋落問他。

印象中邢在宇還會電子琴,在高中班級畢業晚會上表演過一次。

邢在宇:“和方臣學的,半吊子。”

宋落感到佩服,那他屬于樂隊裏的全能人了。

“方臣初中開始就想玩樂隊,也找不到什麽人,我們幾個只好陪着玩,也是那時候開始學的。”邢在宇說完,側臉看她,“想聽?”

“電吉他不都借出去了?”宋落沒現場認真地感受過樂隊的氛圍,确實想近距離看看。

邢在宇拿過平板打開庫樂隊的APP,連接上電腦的樂譜,搜索了剛才視頻的那首歌。

宋落乖巧地坐在旁邊看他操作,邢在宇拉着她坐到他雙腿.中間,她挺着腰杆,被困在茶幾和他之間,坐着舒軟的沙發也不自在。

選的樂器是架子鼓,前奏響起,他修長的五指靈活地點着模拟樂器,他完美跟上每個節奏。

而宋落整個人如臨大敵。

他胸膛貼着她的後背,聽的不知道是鼓聲還是他的心跳聲,或者是她的心跳聲。

一曲落下,宋落怔住,思緒飄散,要移動身子的時候,他下巴搭在她的肩頭,呼吸聲、心跳聲很近,幾乎要和她同步。

“阿落。”他低聲喚她。

“嗯……”

“做個交易?”邢在宇壞笑問她。

宋落偏頭,碰上他熾熱的眸光,酥麻的感覺從背後爬往腦裏,能猜出這個交易會是什麽。

他當她默認,繼續說:“我幫你看合同。”

原來他聽到了她和學姐電話的內容。

“我要做什麽?”

“今晚陪我去散步。”

聽完,宋落嫣然一笑。

“可以。”答應得很爽快。

就當是心情不好的邢在宇需要人陪卻找不到好理由,所以和她做了這筆交易吧。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啦!愛各位爺嗷,早點睡,晚安晚安。

不出意外,明天也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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