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秦宋
夜色逐漸深沉,天際猶如被濃重黑墨塗抹了厚厚一層,透不出半絲星光。
在花溪市老城區某片略顯偏僻的破舊民房附近,仍有着不少放佛迷宮一般的逼仄窄巷,幽深且寂靜,再被刺骨寒氣一籠罩,更是蔓延着一股森然可怖,不遠處的路燈就像擺設,時明時滅,昏暗至極。
這種地方居住的不外乎是一些長期被壓榨在最底層的貧民,以及一些三教九流混混之類,生活過得可謂苦不堪言, 生死于他們來說早已無足輕重。
但常人鮮有敢踏及并逗留的,一是小巷曲折,不熟路基本易進難出,二是太過陰森的環境或許随便響起一聲貓叫就得被吓破膽。
然而一名高大男子卻輕車熟路的在巷內疾步穿梭,裹緊全身的長款風衣面料上佳,做工精良,顯然價值不菲,露出的皮膚亦無一星半點粗糙,與周遭一比,格格不入。
可他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比之更顯陰寒,也明顯對此地頗為熟悉。
男子的面龐在時而亮起的路燈中閃現,左眉骨有一道形狀奇異的疤痕,赫然是安淩華當初在地鐵上遇見的那一名!
此時他并未戴墨鏡,模樣畢露無遺,五官端正,一雙眼卻生得陰柔無比,生生破壞了眉宇間的剛毅,加之唇角勾起的嗜血笑意,令他整個人活似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片刻之後,男子站定在一幢看起來就搖搖欲墜的二層式民房前,斂了嘴角的笑意,沒做猶豫便走了進去。
屋內門窗同樣破敗不堪,穿堂風刮得肆虐。
他目的明确的沿着木質樓梯往上走,許是經長年累月的歲月侵蝕,樓梯不斷發出叫人直起雞皮疙瘩的吱呀聲響,幹澀又尖銳。
而在二樓屋子中央驀然晃動着一團黑魆魆的影子。
“主子,您喚我?”男子只走完最後一節樓梯就停了腳步,随即深深低垂下頭,姿态異常恭敬。
“計劃進展的如何?”一道如破風箱般的嘶啞嗓音幽幽響起,細看之下那團影子竟是裹了一襲寬大鬥篷的人影,經風一吹,鬥篷掀起飄蕩弧度,在黑暗中顯出影影憧憧,恍若鬼魅。
男子頭垂得愈發低,出口的聲線不期然帶上了顫抖,“請您恕我辦事不力之罪,實在是有、有礙事的,我生怕會露出更多端倪,不敢輕舉妄動……”
“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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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的一聲厲喝讓男子雙膝一彎,想也沒想就跪到了地上,戰戰兢兢道:“主子,您請息怒……”
“息怒?秦宋,你該知道,我耐心雖然不錯,但是……”
名叫秦宋的男子臉一白,心底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哼,那我再給你半個月時間,計劃若再耽擱下去,你就提頭來見吧!”
“是……”果不其然,黑影顯然下達了最後通牒,秦宋渾身抖得誇張,聞言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忙不疊颔首應下,渾然沒了一慣的鎮定從容。
“喂,回來!”楚千羽見雲澤拔腿就往門外跑,當場無語,“我說你在犯什麽傻?要還找得趙家寧我把名字倒過來寫再跟你姓!”
“操!”猛地一拍額頭,雲澤滿臉都是懊惱,“老子早應該想到的!”
“行了,你再怎麽後悔都無濟于事。”楚千羽疲憊的揉揉眉心,沙啞着喉嚨低聲詢問,“我暫時就查到這麽多,你都聽明白沒?”
“……大概。”
“媽蛋,老子講的口幹舌燥你跟我說只明白了一個大概?”
雲澤攤手,“忒複雜,怪我?”
“簡而言之幾句話概括,”楚千羽深吸一口氣壓下蹭蹭上湧的火氣,幹脆幫他做了總結,“三百年前血族和人族間不相上下的數量以及後者不占優勢的格局是條約的根本由來,前者呈階梯性遞減的內部格局讓它能順利得以簽訂,上官的弱勢令他無法阻攔卻又心有不甘,至此埋下了戰争的導火索!”
“多謝啊,好像懂了。”雲澤道謝道的毫無誠意。
楚千羽頓時氣結的厲害,擺擺手後懶得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省得自找不痛快,随即轉移了話題,“你現在應該知道為什麽咱們好端端的會被挑中丢進‘生死營’了吧?”
“嗯,前前前輩們惹了睚眦必報又小心眼兒的上官鴻濤呗,”雲澤故作不甚在意,“可以奔赴‘前線’的熱血勇士死的差不多了就來挑什麽都不懂的‘白菜’禍害,歷任會長都是心機婊。”
楚千羽:“……”
“看我幹什麽?”雲澤斜睨他一眼,面無表情的,“我說的可有錯?”
“沒有……”無奈的搖了搖頭,楚千羽不期然沉默了下來,眸色深邃。
“你丫裝什麽深沉呢?有功夫發愣還不如早點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麽做,”雲澤撇撇嘴角,說出的話咬牙切齒的很,“抓走于小冬和江辰夕以及攻擊淩華的那雜種近來銷聲匿跡,他的身份要麽是上官一族未死絕的餘孽,心存不甘順便給我們添添麻煩,要麽就是單純的想要吸食血液提高天賦,存了心要違反條約搞事情!但不管是哪一種,應該還會有所動作。”
“兩種方案。”楚千羽站起身,順便撈過了擱在一旁的長劍,凜然道:“守株待兔,或者殺!”
“呵呵……”雲澤皮笑肉不笑,“守他MLGB!”
這話講得明了又粗暴,聽得楚千羽一時竟拿不穩主意,半響後卻選擇了穩妥法子,“還是再等段時間吧,你都說對方還會有所動作,殺小喽啰吃力又不讨好,而且你當會長是蠢的麽?她會安排,擒了幕後黑手才是杜絕後患的最好辦法,我怕殺得嗨了那小雜種不敢出來,對了,話說回來,淩華回來了?他情況怎麽樣?”
“看上去……”雲澤撇開腦袋,開口難得帶上了吞吐猶豫,“看上去挺好,回來時帶着行李,身上沒了慕容修的氣息,但契約到底有沒有斷我不敢保證,可沒斷吧按那混蛋的卑鄙無恥輕易放人的幾率不大,所以人都回來了,估計是斷了,不過我又不好明着多問戳他痛處。”
“你不是說有誰在幫他嗎?學校面積有多大?如此大範圍的催眠絕不是一個雜種能做得到的,依我看,幫他的不是慕容家的就是夏家的,慕容修排輩最小,想來不可能太忤逆長輩,淩華暫時應該不會再被纏上。”
楚千羽的分析叫雲澤半句反駁不得,還越想越覺得在理,心裏猛然生出了一種自個兒矮對方一截的不爽,尤其還發現智商遭到妥妥碾壓,于是不爽更甚,出口的語氣果斷帶上了刺,“說你烏鴉還真不愧是只在天上飛的鳥,把局勢看得很明了啊?”
“……你嘴巴不毒會死嗎?”楚千羽頭疼的捏着鼻梁,心累無比,“不想和你吵,既然淩華那邊暫時沒事,你就幫着一起去查吧,我一個人怕忙不過來,總覺得有些事情已經迫在眉睫,三百年前的戰争若再不弄清原委……”
“查就查,”雲澤毫不客氣的打斷他,态度可謂是十足十的挑釁,“等着,看老子怎麽碾壓你!”說罷,兀自出了書店,頭都沒回一個。
“……”楚千羽着實莫名其妙。
雲澤離開宿舍後,懷銘奕沒留多久也走了,只剩肖澄一個不停咋咋呼呼問東扯西,安淩華瞌睡的不行,卻還是勉強打起精神應付,可到最後實在扛不住強烈的睡意,靠着椅子就睡了過去。
“呃……小安子?去床上睡吧。”肖澄摸摸鼻尖,尴尬的不行,結果叫了大半才堪堪把他叫醒,繼而終于意識到自己有多啰嗦,再也不敢多逼叨一句。
安淩華迷迷糊糊爬上床,腦袋一沾枕頭便再次睡得人事不知,照例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了過來。
睜開眼,入目是被燦爛陽光籠罩的宿舍,熟悉卻又帶着些許陌生,點點塵埃在光影中漂浮。對床上躺着仍在補眠的雲澤,不自覺微微蹙起的眉宇被光線暈染出少有的柔和,而一擡眸,是很久未見到的楚千羽,短短的碎發垂落在他兩鬓,俊朗的面龐有着明顯的憔悴。
肖澄則雷打不動的紮根在電腦前戴着耳機奮戰LOL。
眼眶猛地湧起酸澀,安淩華用力眨了眨眸子,臉色陡然一變,立馬急急忙忙爬下床直奔洗手間,揪着領口彎腰就是一通吐,胃裏簡直像在翻江倒海。
等好不容易緩過那一陣難受到直作嘔的反胃,他無力的靠在洗漱臺上,看着鏡子裏的那張透着蒼白的臉,輕輕嘆了口氣。
大概真是前陣子三餐不定,有一頓沒幾頓的吃,身體和精神又幾度透支到了極限,從而落下了後遺症吧……
快一個月了,慕容修還沒有出爾反爾,可心底潛藏的恐懼卻始終揮散不去……
用水洗了把臉,安淩華總算覺得整個人精神了些,待輕手輕腳走回宿舍,見背包就那麽安靜的躺在書桌上,眸光不自覺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