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誕生
雨幕随着雷鳴閃電傾盆而下,在天空翻滾的烏雲低到仿佛就壓在頭頂,壓得人喘不過氣,入目仍舊是慘烈戰争遺留過後的廢墟,荒涼且蕭條。
安淩華意識混沌了許久,這才發現自己又做了那一個夢。
“阿越!”依然是那道哽咽的女子嗓音,但這一次的語氣卻帶上了莫名的心驚膽戰,“你想幹什麽?不行,我們不能這麽做,這樣做會害了這個孩子的!”
“來不及了,你我皆身受重傷,無力保護此物,若是天哥攔不住上官鴻濤……”耳邊隐隐回蕩的除了男子聲線嘶啞的孤注一擲,便是微弱的嬰兒哭聲。
安淩華原本只覺全身冰涼,卻在短短須臾後被一股溫暖包裹,随之響起的是陡然變得尖銳的哭泣和深入骨髓般的疼痛,明明是在夢裏,他卻感覺那痛真真切切。
“不行!”女子驀地嗚咽不已,“血液發生了排斥,根本融合不了!阿越,停下!他會死的……”
“停不了了……”
什麽……停不了了?安淩華忍着疼痛努力睜大眼,這回卻出乎意料看清了兩人的長相,女子模樣俏麗,臉上身上染着早已凝固的血跡,神色憂心,男子則生得極為俊朗,不外乎渾身狼狽不堪,而他的模樣竟和……竟和慕容修有幾分相似!
不、不僅僅是相似,簡直像極了十足十!
意識猛然從夢中抽離,安淩華冷汗涔涔的被那一張臉生生吓醒,誰料下一刻,小腹內猝不及防傳來一陣絞痛!
他怔愣一瞬,當即反應過來,慘白着面龐低聲道:“球球……”
“小綿羊!”球球就蜷縮在他枕頭邊打盹,聞言連忙擡起圓滾滾的腦袋,見安淩華整個人都在發顫,捉急道:“小綿羊你怎麽了?”
“孩子……孩子好像要生了……”
“什麽?不是說到月底才會足月嗎?”球球險些被吓得抽過去,“現在才九月中旬啊,怎麽就要生了?”
安淩華緊緊捂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疼到連話都說不完整,“你別管這個了……去、快去叫方醫生……”
“好好好,我馬上去!”球球跳下床就直奔卧室外,“你要堅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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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早已将枕頭打濕,安淩華半側着身子躺在床上,許是因過于疼痛,連四肢都有些哆嗦到痙攣。
這個孩子有的突如其來便罷了,最後竟連出生都這麽猝不及防。
他死死咬着下唇看向夜色沉沉的窗外,嘴裏扯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笑。
好在球球辦事牢靠,去得快來得也快,沒一會兒就将方博帶了過來,繼而跳上床擔憂的喵喵叫喚。
“這……”方博擡手開了燈,見狀同樣被吓得不輕,抖着手便替他把起了脈,臉色随着時間推移漸漸白了個透,“羊水怎麽會好端端的破了?小夥子你忍一忍,我去喊少爺!”
“小安子!”肖澄卻早被這一番動靜吵醒,等衣衫不整的沖進房間,他想也沒想就将安淩華打橫抱起,“老方你還磨蹭什麽?去做準備啊!”
方博點頭如搗蒜。
二樓其中一間卧室早已經被改成了手術室,幾乎花了大價錢改得與醫院內別無二致,肖澄把安淩華放到手術臺上後便将全部燈打開,眉宇蹙得死緊,語氣雖顯得鎮定,眼底的惶恐卻暴露了他的驚慌失措,“小安子,是不是很痛?別怕,老方馬上就來幫你打麻藥,打完就不會痛了!”
“橙子……”安淩華雙手不斷揪着衣擺,顯然痛得厲害。
“別怕,剖腹産而已,老方醫術可好了,不會有事的……”肖澄一張臉可謂比他還要白上不少,不停的開口說着安慰,卻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
“少爺!”方博做好消毒換了衣服便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開了一旁的儲存櫃就利索的将麻藥配好,“少爺,他早産來的突然,您怕是得在一邊打下手幫忙!”
“什麽?我幫忙?”肖澄着實驚住,片刻後卻硬着頭皮應下,“好,你說,我幫忙!”
“現在去把門關了別讓那只貓進來,然後把所有儀器開了!”方博三兩步走到安淩華身邊解開了他睡衣扣子,盡量放柔嗓音溫和道:“小夥子,來,身體側過去,手臂抱着膝蓋,我幫你打麻藥。”
安淩華已然疼到有些神智模糊,卻忍着痛側過身将四肢蜷縮起來。
方博深吸一口氣,尋摸着找到了脊柱上打麻藥的位置。
當針孔穿透腰椎間隙時,安淩華渾身都條件反射的痙攣了一下。
“小夥子,忍着。”
肖澄好不容易才把球球趕到了門外,待關嚴實門不敢多做耽擱,立即将所有儀器一一打開。
方博正巧打完麻藥,長籲口氣,“好了,少爺,氧氣罩,心電監測器,再把血源備好,我怕他會出血過多。”
“出血過多?”肖澄眸中惶恐更甚,“你、你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九十以上,但我畢竟是第一次給……有什麽意外我不好說。”方博給安淩華戴上氧氣罩,又幫他連上心電監測儀,神情凝重的催促,“少爺,他羊水破了,再不把孩子剖出來會出事的,快去準備!”
肖澄暴躁的揉揉頭發,“我知道了!”
“小夥子,還是那句話,你忍一忍。”方博将事先備好的手術刀消過毒便對準了他隆起的腹部。
麻藥一入體,不久便慢慢發揮了功效,結果安淩華才剛覺好受些,肚子上就登時傳來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他張了張嘴,最後卻一句話都喊不出來。
肖澄回來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眼眶一酸,像有什麽東西如鲠在喉。
“少爺,你別愣着了!幫忙止血。”
“好……”
不知過了多久,麻藥終是發揮了功效,手術刀是如何一刀又一刀割在身上的已感覺不到,安淩華下半身麻木一片,連帶意識都混沌不堪,卻依稀聽到了門外球球的叫聲,焦慮而又擔憂。
“小綿羊……”胖花貓耷拉着尾巴徘徊在走廊上,時不時看向緊閉的門,時間流逝對它來說宛如成了一種折磨。
可對于門內的肖澄和方博來說何嘗不是如此?
肖澄從來不知道剖腹會這麽血腥,他都不曉得自己花了多大力氣才适應。
夜色漸顯深沉,終是在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中驀然響起一道微弱的嬰兒啼哭。
正在門外徘徊的球球心下一喜,差點當場跳起來!
“太好了,都沒事……”方博小心拎着孩子的兩只腳踝将他交給了肖澄,卻見他傻呆呆的愣着沒反應,又氣又好笑,“趕緊的,抱好,我還要幫他縫合!”
安淩華聽到那一聲啼哭,亦有些呆滞,半響後啞聲道:“橙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剛出生的孩子小胳膊小腿,皮膚還是皺巴巴的,一張小臉同樣皺成了一團,雙眼緊緊閉着,胎毛卻長得尤為漂亮,甚至連睫毛也特別長,肖澄手忙腳亂将他抱好,一時竟激動到直泛結巴,“男男男、是個男孩!老方,要不要過、過稱?”
“随你啊,”方博麻利的縫合着傷口,聞言眸子彎了彎,“大概在六斤五兩左右。”
肖澄明顯樂壞了,就差抱着孩子在原地蹦幾圈,待過了稱,果然和方博猜的所差無幾,“六斤六兩!小安子,快看看,安安和你長得好像!”
孩子被抱到了近前,安淩華費力的眨了眨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小小的臉。
滾燙的淚水驀然奪眶而出,大顆大顆沿着眼角滾落。
肖澄見狀,幹巴巴的安慰道:“小安子,別哭……”
安淩華不說話,只艱難的擡起手,輕顫着指尖輕輕觸到了孩子的掌心。
不曾想下一秒,手指毫無預兆被緊緊握住!
眉心狠狠一跳,他眼睜睜看着被抱在肖澄懷裏的孩子緩緩睜開了眼,朝他笑的同時軟軟糯糯喊了一聲,“父親……”
而他那剛睜開的雙眸中竟是猩紅一片!
“這、這是怎麽回事?”球球原本正高興,卻倏地發現整片天際莫名染上一層緋紅,緋紅的源頭明晃晃來自它身後的卧室!
身軀驟然僵滞住,甚至連尾巴也跟着僵硬,它瞪着大大的幽綠色貓瞳,許久都回不過神。
紅光将漆黑的天際染紅時,雲澤正在書店內與楚千羽商議下一步計劃,刺目的紅卻像有着極強的穿透力,從緊閉的窗內映照進來,幾乎讓兩人睜不開眸子。
“怎麽回事?”
雲澤滿臉詫異的打開了門,不料那縷縷光芒中竟還夾雜着一股無形之力,他猝不及防間被逼得生生往後踉跄了好幾步!
“我也不清楚。”楚千羽急忙扶了他一把。
“我……我知道。”江辰夕突然顫顫巍巍走到門口,看模樣竟是渾然不懼那一股力量,眼底卻湧起濃濃的震驚!
雲澤蹙起眉宇,不爽的催促,“知道就趕緊說,吞吞吐吐的幹什麽?”
江辰夕擡頭凝望着天際,嗓音不期然透出感慨與匪夷,“這是……這是我們一族血統至高無上者因剛誕生而無法控制力量時的正常現象,換言之,有一名純血族,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