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微時

“老伯?”她低聲喚了一句,街角拐彎的陰影處隐隐約約走過來一個人,不過才一天,灰色的頭發已然變得全白。

祁淵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啞然發現今早只見過一面的那個和善的老伯,面容憔悴,形容枯槁,眼中朦胧的似乎罩上了一層灰。

他認得那神色,和思暖的一模一樣,那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孫老伯一言不發的走了過來,對着他們兩人拱手:“多謝二位了。”

祁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他本就對這事一知半解,側目去看思暖,她卻是面色如常,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月光漸漸的升了上來,被風割裂成霜,層層的撒下。

祁淵躺在兩張方桌拼湊的簡陋的床上,輾轉着睡不着,便索性坐了起來,望着外面迷蒙的天色發呆。

身旁一陣不易察覺的涼風閃過,他扭頭,動手勉強拉住那人的胳膊,“你去哪裏?”

思暖甩開他,低聲回了一句:“你已經看到了,現在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

“柳家是你滅的?那那個姑娘……”

“不是我做的,我去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思暖面無表情,她遇到事情本來不屑與解釋,凡事都是這樣,越解釋就越顯得你是在掩飾。

冰冷的月色中她半邊完整的臉宛若刀削,淡淡的映出了一層光華。祁淵的指甲狠狠的掐進掌心,深刻的唇線緊抿:“我找到了小韶還有阿梓,她在……”

“她在涪陵。”思暖說的很冷淡,“鎮遠侯府。”

她轉身,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別那樣看着我,殺人的時候聽說的,這沒什麽。你跟在我後面跑了整整兩天,也總不會是為了敘舊情吧。”

祁淵默認,“那你去不去?”

“去,當然要去,她們過得并不好。”思暖垂目,瞧了一眼懷裏包的嚴嚴實實的一個包裹,眼神不易察覺的掃了一眼酒館的裏間:“不過我改主意了,你先走,我最多五天內,必然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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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淵點頭,正要說話,忽然聽到裏間傳來了一個小男孩的稚嫩的聲音:“爺爺,我想尿尿,爺爺……爺爺……”

他周身一凜,瞧了思暖一眼,二話不說掀簾而入。

竹子編的簡易的床上,孫老伯的身體已經有些僵直,難得面容還是平和的,祁淵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沉默着松開,嘆了一口氣。

“急火攻心,死了至少一個時辰了。”

小男孩還在伸着胳膊晃着自己爺爺的已經有些冷的屍體,他還不懂什麽叫做永別,也是只是以為老伯不過是睡得很熟,很快就會醒過來。

“爺爺,爺爺……”孩子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由原本的小聲呼喚變成了大聲的哭喊,“爺爺!”

祁淵無法,把他抱起來哄着,“沒事兒沒事兒,讓爺爺好好睡一會兒,乖,叔叔帶你出去。”

思暖懷中的襁褓似乎也被嘈雜吵醒了,小女娃睜着黑溜溜的眼睛,“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她皺眉,将襁褓取出來,有些生疏的拍着。

“你給她喂點水喝。”祁淵已經将小男孩領到了外間,還不忘回頭叮囑她。

孩子貪婪的吮着水,還不忘委屈的哼着,小手不停地想從束縛她的襁褓中掙出來。

小男孩已經不哭了,老老實實的趴在床頭,瞧着孫老伯的臉,不知道祁淵和他說了些什麽,總之他現在相信了孫老伯沒事。

“這兩個孩子怎麽辦?”

“帶走,我先帶他們走,你留下幫我埋了老伯。”思暖喝了一口從店內取得冷酒,神色依然是冷淡的。

祁淵沒吭聲,陰冷的月光已經彌漫了整間屋子,留下一層薄薄的霧狀的紗。

他忽然想知道,是不是有一天,他們所有人都死了,她也是會這樣冷淡的做着自己的決定。

思暖一手抱着小小的女孩兒,另一只手牽着不斷回頭張望的小男孩。

“姨,我想回去找爺爺。”小男孩的手腕被她抓的很緊,根本松不開。

“爺爺馬上就過來,你得聽話。”思暖對于哄孩子很是頭痛,事實上她已經有很多次想将這兩個扔在路邊自己走掉。

“哦。”小男孩有點失望的低着頭,偷瞄着身後的路。

“餓不餓?”思暖掃了一眼路邊的一個茶攤。

“餓。”

她牽着孩子過去坐下,鄰桌正坐着幾個模樣像是官差的人,吆五喝六的大聲喧嘩着,似乎是喝多了酒,還不停的嚷嚷着讓老板出來上菜。

她将頭發散了下來,遮住了大半邊的臉,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吓人,也好隐蔽些。

夥計很快上了些食物,她取了一個有點發黃的饅頭,将有些風幹的外皮撕去,露出裏面還算軟的芯,遞給小男孩,又叫了點米湯,喂着女孩。

“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狗@日的,能有什麽山匪?還不是尋個了由頭編排老子們。”那夥官差裏其中一個大漢扯着胸襟嚷嚷着。

“哎,還是派到靠東一點的兄弟們好,聽說那邊有個什麽山莊的,裏面可全是寶貝。”有一個神秘兮兮的說。

“別提那個了,那莊主可不好惹,更何況,他們上頭有人,郡守特意交代了,動誰也不能動那幫祖宗。搞不好鎮遠侯都要親自過問。”

思暖恍若未聞,拿了杯子喝了口水,就當是歇氣,覺得體力有些恢複了,方才扯着手裏還攥着饅頭的小男孩起身。

“你多裝幾個,路上慢慢吃,我們要走幾天。”

小男孩一口饅頭沒咽下去,含糊的問:“姨,去哪兒?”

思暖沒回答,只是俯身拍了拍他身上的土。

路過那群官差身邊的時候,小男孩好奇,瞧了一下他們桌上的吃的,其中一個人很誇張的大聲呵斥道:“乞丐婆子,快點滾開!”

思暖低頭,懷裏的寶寶已經吃飽了,嘟着小嘴吐了兩個泡泡。她垂目,露出了一個不易差距的詭異笑容。

那群官差全不知自己已經撿了一條命,還在那裏罵罵咧咧。思暖扯緊了身上滿是霜塵的外罩,低低的深吸了一口氣。

“呦,這才多久沒見,你哪兒來的孩子?”冷千秋似笑非笑的摸着下巴,仔細打量着已經不再皺巴巴的小女娃,“還是剛生的,不會是我的種吧?”

思暖全當是沒有聽見他的胡說八道,她自顧自的解開衣服,走下了青蓮池,洗掉一身的塵土。

她渾身都是透濕的,長長漆黑的頭發飄在水面上一大層,宛如魅惑的水妖。

脖頸忽然被人一掐,她本能的一記後肘擊了過去,卻被輕而易舉的攔了下來。

冷千秋的興趣早已經轉移了,他偏頭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這麽迫不及待?”

“還有兩個時辰就發作了。”思暖一點沒避諱的撩着水,“要是你不嫌棄我現在很髒……”

果然說完這話冷千秋立刻松手,自池邊起身,“那你就把自己弄幹淨點,至于這個小寶貝。”他低頭斜牽了一下唇角,狹長的眼微眯:“我去給她弄點吃的。”

思暖頓了一下,然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

冷千秋這人多少還有些格調,他對于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的人,向來比較仁慈。

當然,對她除外。

等她擦幹了身上的水珠,早已經有仆婦将幹淨的白袍放在池邊。思暖順手取過一件披上,徑自走到了冷千秋住的石室。

他正端坐在床邊,出乎意料的沒像往常一樣冷笑着盯着她,反而挑着眉毛瞧着懷裏的小嬰兒。

“剛叫人給這小家夥洗了個澡。”他擡頭,眸子倏忽閃過一絲冷意,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着:“我怎麽覺得這孩子長的像一個人。”

“要是是我生的呢?”思暖走過去坐下,掃了一眼那孩子。

“那可真好,嬰兒肉據說大補,我還沒試過。”冷千秋冷笑出聲,将小女孩放進床裏側,一把将思暖扯過來,用力卡住她的脖頸:“這回怎麽提前回來了?以前不都是挨着時辰。這孩子究竟是誰的。”

他鋒利的指甲劃過她還算完好的半張臉頰,留下幾道紅痕,火辣辣的刺痛着。思暖抿唇,“殺人的時候留下的,不想處理,想收個徒弟。”

“哈哈哈,徒弟?”冷千秋像是聽見了某種笑話,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你還收徒弟,恐怕她長不到十歲你就玩完了。”

“我知道。”思暖忽然微微一笑,心底惡作劇一般的快意,“留給你啊,陪着你,省的你無聊。”

“呵呵,很好,那我就不等她到十歲,直接做了她,你說怎麽樣?”他眼中透出了一絲殘忍的光,指甲幾乎要插進她臉上的皮膚裏。

“随便。”思暖無所謂的點頭,身體裏傳來了一陣陣撕裂的,熟悉的痛感,讓她喘氣有些急促。

冷千秋卻忽然大力将她貫在地上,從懷裏掏出一枚藥碗扔過去,“新弄出來的,吃死了活該。”

思暖含在嘴裏,果然,藥香中透着隐隐的血腥氣。

她很累,身上有點軟綿綿的,索性委頓在那裏,頭靠着床板,閉目養神。

本來以為冷千秋會趁着這會兒折騰她,沒想到過了許久,一點動靜都沒有。

思暖有些煩躁的睜眼,卻見冷千秋正抱着臂打量着她,目光很奇怪。

莫非是被人閹了?她心底冷笑,撐着床自地上起身,翻身躺到床裏側去,抱着那個小小的孩子。

這就算是多了一個親人,她自己也不敢确定。

有人從身後摟住她的腰,手伸入衣襟肆無忌憚的摸捏着。思暖無語,确定了孩子已經睡了,轉身考慮要不要配合,她這幾天很煩。

“別亂動!”冷千秋咬了她一口,傷口破皮出血,他一點一點吮掉,威脅着:“再亂動就把你吊床頂上。”

思暖挑眉,不動?那你幹嘛,奸@屍?

也對,某人很有這種癖好。

然而冷千秋只是有點粗暴的摸了一氣,也并沒怎麽為難她,到了後來思暖被鬧得不勝其煩,就直接閉了眼睡了。

他也沒想往常似的把她弄醒了,反而抱着她也跟着睡了。

“我最讨厭小孩子,攪得一點興致都沒有。”他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似乎很惱火。

呵,思暖動了動唇,這麽簡單?

她心底清楚的很,這家夥肯好心一定是閉關一半就出來了,期間不能近女色,也就只好自己憋着。

作者有話要說:考試考得快要糊了,這幾天更新的頻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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