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憑酒漫舐少年骨(2)

秦笛在竹筏之上看到少年楓紅的身影沒入重重綠意裏,終于微微用力叫出了聲,“劍潇,我們還能再見麽?”

見他腳步一怔,竟不置一詞的離開了。

劍潇回到屺山問鼎閣駐營時問鼎閣弟子驚呆了,良久高呼,“劍公子回來了,快禀報閣主劍公子回來了!”

蕭戎歌來了?劍潇眉宇微蹙,他是不放心自己,還是臨時改變計劃要保下東音西律?肩上的傷并非好,跳下竹筏的時候又震裂了,流了許多血,走了這麽久的路只覺頭暈暈乎乎的,卻絕不肯稍彎一下脊背。

“屬下帶公子去見閣主。”這幾日找不到他的蹤跡問鼎閣上下如繃緊的弦,如今他終于回來了,大家也松了口氣。

劍潇到時蕭戎歌正側倚在竹榻上,榻後是一叢森森的鳳尾竹,風一過鳳尾竹籁籁而落,他正在和東音西律絮話,那姿勢是一慣的坐勢,只是如今劍潇卻感覺到他雖保持着慵懶的姿态,可全身每根經脈、骨骼都是繃緊的。

何事令一慣散淡的他如此緊張?

東音、西律似乎也感覺到他的異常,停止說話,目光向他看來,“見過劍公子!”

劍潇略一颔首走到蕭戎歌面前,屈膝便欲行禮,卻被他拘住禮,手觸摸到他血染透的衣衫,眉宇便是一凝,“流蘇!”

蕭流蘇從房裏出來,“什麽事?”見到劍潇兩眼一亮,“劍潇你回來了!”便三兩步跑了過來,刺鼻的血腥味傳入鼻端,她臉色煞白,“你中了毒!”

劍潇淡然的點了點頭,毒雖被他用內力壓住,但并不能清除,若非秦笛的笛聲,此刻他只怕仍未醒。

“快把衣服脫了我給你看看!”流蘇急道,手伸來時劍潇下意識的退後一步,阻住流蘇,對身後弟子道,“拿壇桃花釀來。”

到如今還要酒?流蘇不禁氣憤,“治傷要緊!”說着便上來為他號脈,劍潇再次躲過,“不必!”

蕭戎歌眉眼一凝,冷冷道:“劍潇,別忘了你的命已在我的手中!”傷成這樣獨自離開,到如今還不肯治傷,他是存心想死不成?

劍潇見他态度強硬、神情陰鸷,想到梨潔和劍淩再也倔強不起來,卻決計不肯在外人面前脫衣,指尖一用力劃破衣袖,用力一扯半個衣袖便撕了下來,看到他手臂那一刻所有人倒抽了口冷氣!

只見他一條手臂已全然被血染紅,光紅倒也不足以駭人,都是江湖人什麽樣的血腥沒有見過,恐怖的是肩頭上的肉,或烏紫或幽黑,或潰亂或流膿,慘不忍睹!

劍潇自己看了也皺了皺眉,他當日一劍削去發黑的肉,沒想到此時又成這般模樣,這毒果然非同尋常!

這時問鼎閣子弟已搬了壇桃花釀過來,他單手接過,拍開泥封,提起壇子頭一仰傾江傾海的倒來。

問鼎閣人從未見過劍潇喝過酒,沒到想不喝則已,一喝竟也如此爽快,心裏不由一贊。見他一陣長飲之後傾壇一倒,半壇酒便倒在傷爛的肩頭上,但見酒氣氤氲似已沸騰,這一倒之下大家似乎聽到血肉咝咝的聲音!

緊接着他将酒壇一掼,忽見青光飛渡,再是紅光一暴,等大家定下眼時才發現他身上潰爛烏紫的肉竟一絲一毫也沒有!那一條血臂在酒水的沖洗下瑩白如玉,酒水沿着指尖緩緩劃落如晨露滑過花瓣,一刀之後血又滲出,滴滴殷紅如寶石。

蕭戎歌絕對是鐵石心腸的人,可看到他一劍削去自己血肉的時候,心裏竟也似被劍削一般的痛!那種痛裏更帶着憐惜。像他們這種刀口舔血的人,流些血,掉些肉再正常不過,可這個少年他似乎不該如此啊!他這麽堅韌倒令他贊也不是,罵也不是。

而蕭流蘇眼裏,他卻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自負孤傲的不容別人替他療傷,可越是孤傲,便越是激起了女性心裏的那份柔軟,她忽然想要保護這個少年,讓他在以後再受傷的日子裏,不必一個人狼戾孤絕的處理着傷口,至少再他處理完傷口後,接受一個女子的包紮與寬慰。

劍潇迅速點了傷口附近的穴位止了血,随手拿了醫箱裏的紗布包紮好傷口,臉色蒼白,神情冷定的道:“閣主既來劍潇便放心了。”竟也不歇息轉身便走。

“你欲何往?”蕭戎歌知道以他的孤僻絕不肯在外人面前包紮傷口的,他以梨潔劍淩要挾他才斷袖割肉,決計不會再在他面前療養的。可又實在不放心他一人獨去。

“缙雲山。”他只回答了三字便攜劍而去。

蕭戎歌眉眼一凝,缙雲山是劍潇當年學藝的地方,他回去自然是找他師父雲舸,這一回何時才回來?便要阻止,流蘇勸道:“哥哥讓他去吧,那毒我解不了。”

“什麽?”蕭戎歌眉眼一凝,這麽些年還是第一次聽流蘇說有她不能解的毒。

流蘇眼神冷冽敬畏,“他體內既有腐屍之毒,又有蛇蠍之毒,甚至人體之陰毒,這些全然不同的毒如何能融合在一起?我搞不懂,怕除了他師父沒有能解此毒。”一時又轉憐惜,“他寧肯一個手臂傷兩次,兩番削肉也不讓人救治,這樣倔強真讓人不省心啊。”

蕭戎歌看着妹妹的眼睛,一時不能言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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