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學渣了解一下42
“上車。”就兩個字。
衆人總覺得, 那一定不是在喊自己。
沒人動,綿綿也不動。
馬靈書胳膊肘蹭了蹭綿綿的,怒了努嘴:“叫你呢。”
綿綿立即反駁:“誰說的。”
“全部上車。”
衆人才忙不疊上了車, 今晚上白沉開的是一輛商務車, 其實他們這年紀的男生很少開車,一方面是家庭條件不同,另一方面也覺得開車不夠酷,他們更喜歡邢星那樣騎着摩托到處浪, 但白沉開車居然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這輛商務車坐六個男生沒什麽問題,綿綿慢了一步,後排都坐滿了, 只剩下副駕駛位。他鄙視地看了眼衆人, 你們也太沒膽子了吧,白沉是能怎麽你們,一個個逃得比兔子還快。
綿綿很是沉着地上了副駕駛位,自覺比其他人好多了。
白沉瞥了他一眼,沉聲道:“安全帶,要我幫你系?”
綿綿老臉一紅,一緊張都忘了。
白沉很少動怒,大部分時候他非常平和, 平和中卻透着幾分鋒利, 令人不敢造次。現在, 仿佛感受到那股湧動在空中的低氣壓, 男生們明哲保身,個個噤若寒蟬。
男生們大多對他很信服, 大大小小的事, 經了白沉的手總能順利解決。
就像馬靈書, 他父親急性腸炎要做手術,那段時間流感爆發,醫院沒床位。他記得白家給學校捐了一棟樓,就是那座多功能體育館,眼看父親實在拖延不得,舔着臉找白沉幫忙。
沒多久就解決了問題,他們想上門感謝,在白家門口被管家攔住,管家幫他們打電話詢問白沉的父親白檀,人家根本就不知道這事。
也就是這事可能是白沉個人解決的,馬靈書也弄不清到底怎麽解決的,只是對白沉越發敬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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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這樣的事不少,白沉似乎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時候,将自己的關系網撒到各處,當你發現的時候,周圍有不少都欠着白沉的人情。
比起女生對他的瘋狂,大多男生反而更認可他,所以見他今天沉着臉,衆人也自然而然禁了聲。
車內氣氛僵硬緊繃,手機鈴聲響起顯得突兀。
衆人看來看去,誰的鈴聲那麽不長眼。
白沉接了電話,道:“譚老師,嗯……找到了,他們在游泳館,好的我明白,我會告訴他們的。”
宿舍樓一樓隔出了個游泳館,與宿舍出入不是一個門。
晚上不開放,但有些學生偶爾會犯規跑進去游兩圈。
原來還是奉旨抓人啊,怪不得會碰到白沉。
至于為什麽選白沉,一方面譚老師接到學生舉報,不想将事情鬧大,由老師出面就必然驚動學校上層了,一方面他擔心學生安全,白沉為人沉穩,人緣廣,能找到人的概率大一點。
“白沉,譚老師叫你來的啊,怎麽發現我們不在的?”
挂上電話,啓動車子,白沉:“那就要問你們得罪了誰,你們想想,出去的時候還有誰看到。”
幾個人讨論的激烈,最後鎖定了幾個人,大家瞬間忘了剛才白沉的冷臉,反而對他感激不已。
“不說了,白沉,這次又欠你人情了,以後只要你說的,哥哥我随叫随到啊。”一個學生會學長喝了不少酒,豪氣萬千地說着。
任誰大晚上的被老師挖起來找人,還要冒着危險為他們遮掩,特別是他們還點了啤酒,隐瞞不報,白沉也要承擔風險。
唯獨綿綿,從上車後就保持一個動作,也不參與讨論。
“小事。”白沉說着,仿佛微笑了一下,在對面車輛慘白的近光燈照來時,冷得滲人。
綿綿注意到白沉的表情變化,覺得有點冷。
到了學校後門,也不知道白沉與門衛說了什麽,門衛就将他們放行了,綿綿忽然想起他到學校第一天,隐約看到白沉的身影一閃而過,沒一會就在辦公室窗口看到他經過,原來還真是正大光明進學校。
本來就紅雲密布的天空,噼裏啪啦的雨點突然打了下來,衆人推搡着朝宿舍樓跑。
樓下,一個男生拿着從社管阿姨那兒順走的鑰匙開了大門,幾個男生表示了對白沉的感謝,如果今天沒有他,他們說不得要通報批評,白沉也提醒他們找告密的人,說完各自分散。
白沉上了樓梯,全程也沒再看綿綿,綿綿沉默地跟着他進了寝室。
黑暗中,白沉的視線并不受限,直接走到自己的課桌前,打開兩盞充電燈,應該是原來就放在這裏,熄燈後備用的。
暖黃的光線染亮了周遭。
吱——
白沉拖了張椅子,椅角與地面發出摩擦聲。
看他坐上去,綿綿不由自主挺直了背。
白沉是個很懂得把握節奏的人,每一個舉動,都能恰到好處的壓制着綿綿,綿綿隐約感覺到正被施壓,一種高明的談判技巧,被眼前的人運用自如。
眼前仿佛有一張看不到的網,逃不開,也不想逃。
白沉打開桌上綿綿做好的作業本,好整以暇看了幾秒,綿綿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像在等待審閱似的。
白沉沒在一開始聊今晚的事,反倒拿起一支筆,在上面勾了幾個圈。
寂靜的室內,只有沙沙的寫字聲。
“畫出來的,重做。”
“哦。”挂在心口的鐘被撞了一下,綿綿知道這些是錯題。
接下來,又是其他幾門課。
這過程,并不漫長,但每一秒對綿綿而言都仿佛煎熬。
全部說完,白沉擡眼,綿綿的心理防線幾近崩潰。
白沉慢條斯理地放下作業本,看着綿綿的方向,很平靜。
擡手,像招呼寵物似的,随意中透着幾絲慵懶。
“上前幾步,我能吃了你?”
白沉都忘了聽到顧青輪不見的消息,瞬起的情緒與失控。
顧不得在開的會議,只想着怎麽去四處找人,最後發動自己身邊所有人,在學校附近每個網吧、夜宵店、KTV所有游樂場地去尋人。
白沉開着車在茫茫夜色中疾馳,他甚至沒多想,只是有一股執念,一定要找到那個野孩子。小鬼大晚上的能去到哪裏去,那種失重感,甚至超越了每晚失眠的焦躁。
仿佛有什麽将他心髒撕得四分五裂的東西,再次消失般。
劇烈的空虛,催促着白沉盡快找到人。
直到看到,小孩好端端地跟着一群同學,喝得東倒西歪,談笑風生,與一群男生毫不避諱地勾肩搭背。
那肆意張揚的笑容幾乎灼痛了白沉。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到他們身邊,叫他們上車的。
前面的和緩氣氛變化,綿綿敏銳的感覺到,現在的白沉才是他真正的情緒。
之前幾次故意招惹人不算,綿綿沒見過白沉真正放下臉的模樣,走了幾步,依舊靠着本能地直覺,不敢離白沉太近。
“現在幾點。”
“十二點十五。”
“學校熄燈幾點?”
“十點半?”綿綿語氣越來越虛,聲音也越來越輕。
啪。
綿綿渾身一抖,垂下了眼。
白沉将一沓卷子擲在桌面上,犀利的目光直刺靈魂:“你當校規是擺設?我為什麽答應白景讓你住校,是覺得你也算成年了,知道輕重。如果不是白景千叮萬囑,你這樣的理會都是浪費時間,成日就知道玩,難怪成績始終跟不上,就你這樣還和我說要考名校?哪個名校會錄取你!可笑至極!”
白沉很少長篇大論,一下子說這麽多鮮少見到。
綿綿被訓得血氣上沖,他覺得白沉簡直不可理喻,不過是吃了頓夜宵,白沉怎麽不教訓別人,他還有五個共犯呢。
就是單純看他不順眼,才找了個借口整治他吧。
他張嘴想辯白,卻不知怎麽的關注點歪了:“你管我,僅僅因為大哥?”
“你以為?”白沉冷然一笑。
綿綿攥着拳頭,深呼吸幾口氣,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就出去湊個熱鬧而已,今天的作業也做了的。”
“酒呢?”
“……真的就一點點。”
在逆光的光線中,隐約看到白沉陰沉吓人的臉色。他知道自己今天欠妥當,可哪個高中生不浪,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有一顆放飛的心好吧。
“你是覺得自己成年,就能肆無忌憚了是嗎?”
“有腦子嗎。”
“沒帶需要我給你安上嗎?”
“危害自己,危害社會的東西。”
……
越說越離譜。
綿綿像被重壓碾過的球,在白沉的壓制下,終于破了道口子,将骨子裏的傲氣與戾氣激發了出來,幾乎同樣犀利地盯着白沉。
他也許不知道,這樣的他,才是真正能震懾到白沉的。
“白沉,你也不是我的誰,你沒、資、格、管、我。”每個字,像要敲在白沉心間。
昏暗的光線中,兩人的目光對撞,無聲的電流流竄,瞬間爆開。
白沉猛地站了起來,室內本就不算明亮的光線,越發冷沉。
對峙中,兩人誰也沒退。
白沉狠狠閉上了眼,再次睜開,蓬勃的暗潮湧動被壓了下來,漆黑的眼眸仿若無底的深淵,要讓人萬劫不複。
綿綿仿佛被白沉的目光鎖住,無法掙脫的枷鎖。
只覺得在白沉的目光下,他仿佛無所遁形。
屋外冷風竄了一縷進來,綿綿一抖,仿佛清醒過來,看着白沉嘴角噙着的一絲冷笑,想到剛才自己說了什麽,瞬間懊悔湧上來。
“我……”
“你說的沒錯,我有什麽資格。”白沉看上去一點都不像生氣,比起剛才的态度,他現在溫和得像是沒脾氣,“是我該向你道歉,你以後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
“白沉!”綿綿止不住慌亂地喊了一聲。
記憶中,上次他發燒,白沉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放棄我了?
白沉腳步不停,在經過綿綿時,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綿綿像是被強力膠黏在原地,直到門砰一聲關上,他軟倒在地上。
綿綿心裏亂麻麻的一片,忍不住捂住腦袋,他試圖解釋剛才的話,卻又無從可說,心慌讓他無措了起來。
綿綿看向屋外雷雨交加,想起了什麽,立刻翻出了雨傘,連走帶跑地跑下樓,發現社管阿姨不知怎麽的醒了,在樓道裏走來走去,綿綿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到阿姨去完廁所,悄悄開了門,迎着風雨朝後門跑。
來到學校後門口,白沉停在路邊的車早就開走了。
綿綿抓在欄杆上,愣愣地看着雨幕中的街道。
一陣涼風吹來,将傘骨吹反了,綿綿将它重新撐了撐,越是着急越是弄不好。
沒有白沉在,值班門衛也不會放他出去。
綿綿弄不好雨傘,煩躁下幹脆不用傘了,秋冬交界時的寒涼雨滴拍打在他臉上,冰涼的雨水從臉頰上蜿蜒而下。
我到底難過什麽,現在不是應該普天同慶嗎。
他一開始不就想着要和這個強勢的家夥劃清界限嗎,一山不容二虎,誰能忍得了白沉那掌控性人格。
白沉這麽固執嚴謹的人,和他就不是一路的。
現在這樣,不是正好嗎……
綿綿抹了一把滿是雨水的臉,默默将雨傘扔進垃圾桶。
為什麽,剛才就不能稍微忍耐下。
不就訓幾句嗎……
後門不遠處,與雨夜融為一體的商務車裏,男人像雕塑一般坐在車裏。
大雨瓢潑,噼啪打在車廂上。
仿佛只有他,孤寂地等待着一個微渺希望。
在綿綿出現時,白沉波瀾不驚的眼眸中突然迸射出一種刺人的尖銳。
顧青輪,我給過你機會逃離我,是你自己不要。
那麽,別怪我出手。
白沉冷漠地望着綿綿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慢悠悠地點燃了一根煙,沒一會煙霧缭繞,紅色的光點在暗寂中忽明忽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