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就只能他這個做太子的……

明月泛着層柔和銀光,傾灑在每一處角落,既多情又無情。

顧令顏立在窗邊,眼睫輕垂,溫柔缱绻到極致。她傾身靠近燭臺,手中握着那幅剛落下最後一筆的畫。

與天邊明月一樣,溫柔與清冷交織。

“娘子?”綠衣膽戰心驚的喚了一句,在想她是不是拿錯了東西。

跳動的火光一感受到紙的觸碰,火舌猛地往上竄,頃刻間便将畫卷的一角引燃。

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映出她如畫的眉眼。

清透明亮的杏核眼、妩媚若遠山的長眉、還有頰側那一點笑靥,都被暖黃的燭光照得一清二楚。連她臉上的神情,綠衣也一覽無餘。

顧令顏低眉斂目,望着手中已經燒了一半的話,似是在對自己說,也似是在回複綠衣:“沒有拿錯,我想燒的就是這個。”

綠衣皺着眉:“可這個不是……”不是要送給太子殿下的麽?

火舌向上卷起,殘留的部分越來越少。

顧令顏拿畫的手有些酸痛,遂換了只手:“是要送給他的,不過那是之前想的。”從她不再碰這幅畫起,就沒想過還要送給他。

“我剛才不過是想把沒畫完的東西畫完,不然怪可惜的。”畫還剩下一些沒燒完的,顧令顏轉手扔進了裝廢紙的銅制空簍子裏,拿帕子擦了擦手,“一幅沒畫完的畫,總是叫人百般惦記的。”

“就像人一樣,得不到的人,總是百般想要。”

細細想來,她從前對徐晏,心底何嘗不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可得不到的人啊,就總是令她想要去追尋對方的腳步,想要讓對方看一看自己,下意識忽略那些不想知道的事實。

綠衣一愣,輕輕眨了幾下眼睛,彎腰将銅簍中搖曳的幾點火星熄滅。

顧令顏指指地上的銅簍,溫聲道:“你瞧,我畫完了,再燒了,就當是我已經畫好送給他了。從此這件事就不需要一直記挂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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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遮蓋住星光,外面寒螀叫了幾聲,伴随着風聲一塊傳入耳中。顧令顏聞着淺淡的焦枯味,驀地想起了多年前的盛夏,也是這樣靜谧的夜晚。

那是她唯一一次在宮中留宿,徐晏也還沒有被封為太子,暫居在清思殿的偏殿裏。

她晚上認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便赤着腳下地,踩着綿軟地衣走到窗前,循着聲音往外看。

是徐晏在竹林練劍。

“是你啊。”徐晏轉過頭看到她,收了劍,沖她揚唇一笑,“怎麽,睡不着?”他相貌生得很好,眉眼間帶了幾分不羁。輕輕一個挑眉,就能勾動人的心弦。

她趴在窗沿上,用那雙水潤的眸子看着他,輕輕點了點頭:“嗯,哥哥,你在練劍麽?真好看。”她見過三哥顧證舞劍,身形翩然隽逸,氣勢如虹。

但徐晏的一招一式皆帶着淩厲果決,即便遠遠看着都能感受到鋒銳寒芒。

她的聲音軟軟的,徐晏愣了一瞬:“是啊。”又逗她,“要不要我教你?”

銀色的光輕晃,小姑娘笑着說了聲好。

可卻又苦惱:“我怎麽出去呢?”她才比窗沿高了個頭,若走大門,守夜的人必定會知曉。

徐晏走過來,朝她伸出手晃了晃。小姑娘等跟着他出去了,才發現自己沒有穿鞋襪。徐晏懊惱的皺起眉,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重新翻進去,把她的鞋子扔了出來,出來時一副氣咻咻的樣子。

花園裏沒有點燈,月光不止照亮了後院的青竹,還有那兩道長長的人影。她跟着徐晏的動作笨拙的揮劍,沒有一次是正确的姿勢。他擰着眉頭,卻沒走開,在旁用慵懶的嗓音,糾正她一塌糊塗的動作。

相隔多年,時過境遷。

顧令顏輕呼一口氣,擡手關上窗,擋下獵獵西風,也擋住了那一抹銀色的光:“去洗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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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公主下降吳興姚氏子,長居京城。常常要舉行各種各樣的大小宴會,長安城的小娘子們都以能去參加她的宴會為榮。

作為聖人最寵愛的女兒之一,不少兒郎希望能入公主府做賓客,得一個被引薦的機會。

初冬時節,公主府的山茶樹出乎意料開了許多,于是崇義坊又有了一個新的宴會。

“那日狩獵,我應該多派些人跟着你的,還不該讓他們離那麽遠,就跟在你後面才好。”武陵一臉羞忏的看着她,語氣中滿是懊悔。

顧令顏溫聲道:“公主已經很周全了,誰能想到上林苑中會有狼群呢,況且令顏也沒有受傷。”她心知此事,怪不得武陵。

武陵輕嘆一聲,是啊,誰能想到上林苑裏頭會有狼群?

她拍了拍顧令顏的手,說:“前些日子沒看到你,我新得了一對碧玉镯子,很适合你這樣的小娘子,待會讓人拿來給你。”

倆人說了好一陣話,侍從捧着小食擺在衆人面前,底下的小娘子們伸頭看着上面,一臉的好奇與豔羨。

有侍從進花廳,在武陵身畔耳語幾句,她略挑了挑眉,同衆人說了幾句後,起身離開。

案幾上擺着湯綻梅、篷糕、櫻桃煎等物,顧令顏對糕點沒興趣,吃了幾顆小果子,側耳聽旁邊衆人閑談。據說越王被聖人給關了禁閉,讓許多想要送女入越王府的人家心生退卻,改為往楚王那塞人。

沒多少日功夫,楚王白得了幾個世家出身的媵妾,就等着将來迎入府中。

“我的橘子熟了,你過兩日來我家摘。”朱修彤勾着顧令顏的手指,小小聲跟她說。

顧令顏轉過頭,抿唇一笑:“好啊。”

朱修彤揪着擺在面前的一株山茶,邀功似的說,“前段日子太子生辰,聽說你沒去,我也沒去。”

她眼底閃着光,顧令顏忍不住莞爾:“他是你表兄,你該去就去呀,何必為了我不去?”

朱修彤皺了皺鼻子,冷哼道:“就是不想去。反正群臣都去了,也不缺人給他祝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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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從大門處将徐晏給迎了進去,要帶他去東南角的一間僻靜小院暫歇,徐晏對此并無異議。

遠處是絲竹聲和說笑聲,徐晏一時間有些怔神的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武陵都有些站不住的時候,他忽而擡步繼續往前走。

他想了許多日子,徹夜難眠,終于不得不承認,他是想見她的。

可顧令顏沒來找過他。

既然顧令顏放不下身段,那就只能他這個做太子的先低一低頭。她一直在向他服軟,那這次,他低一低頭也無妨。

武陵公主府上植了許多松柏和槐樹,轉過一片四季常青的松林,便是一汪綠瑩瑩的池水,而後就是東南角的小院子。有幾間小屋,十分雅致。

“你去歇着吧,等到了時候,我叫你出來。”武陵将他送到院門口便沒再走,柔聲說了句。

徐晏面容沉靜的點了點頭,可心中帶了些忐忑。

靜坐片刻後,神色又逐漸堅定起來。

顧令顏是喜歡她的,只要他跟她低一低頭,服個軟說幾句好話,自然會有所回轉。

再一想到她這些日子以淚洗面,徐晏忽覺心頭被針紮了一下,難以克制的刺痛萦繞在心口。幾乎是瞬間,便讓他攥緊了拳頭。

窗外松林随風拂動,趙聞扣門進來,輕聲道:“殿下,臣剛才在外面,聽到有人議論顧娘子。”

“嗯?”徐晏一雙深邃的眸子睇了過去,“說的什麽?”

趙聞心尖一顫,硬着頭皮說:“在水池邊上,有幾個小娘子說、說顧娘子跟殿下決裂,怎麽還有臉出來……”

直到他說完,上首也沒半點動靜傳來。屋中氣氛并不好,趙聞頓了片刻,轉過身,悄步往外走。

将将到門口,似乎有什麽東西摔在地上,裏面猛地傳來陣哐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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