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妹妹嫁人
崔衛舒拿着這些錢再次進了賭場, 這次還是不如他所料地贏錢,短短一晚上他再次身無分文,再次負上了債。
崔衛舒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可他還是心有不甘。他端起杯子一口将茶喝盡, 他內心再次升起一股鬥志,總想将自己的力氣用出去。可是沒有本錢, 他再也無法上桌了。
這時溫斌走了過來, 告訴他一個消息。
“衛舒, 其他的先別說, 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有個富家公子心悅你妹妹, 想娶她。”
崔衛舒覺得自己可能幻聽了, 不然“娶”這個字怎麽能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挂鈎呢?在他心裏嬌兒明明還是個小孩子。
溫斌接着說,“我認識那個公子, 溫潤儒雅,一表人才, 家境優渥, 在集市看見你妹妹吆喝買賣,努力認真,一下子就放在了心上。”
“這次托我問問你的意見,聘禮也是很豐厚的, 能幫你還清債, 還能多很多錢出來。”
崔衛舒腦子嗡嗡的,但是聽清楚了他的話。回去的路上, 他還在怔愣中, 耳邊回蕩着溫斌的“他喜歡你妹妹肯定會對她好的, 反正妹妹遲早都要出嫁的, 而你也可以得到一筆錢,這不是兩全其美的嗎”。
就這樣想着,終于回到了他幾天都沒回來的家。看着熟悉的屋子,他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崔衛嬌不在屋內,竈火也沒有開的痕跡,可見崔衛嬌并沒有好好吃飯。
他點上蠟燭,坐在門前等妹妹,心裏很亂。
不過沒等他想清楚,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告訴他,妹妹回來了。
“崔衛舒!”妹妹哽咽地叫出他的名字。“我賭場進不去,這麽多天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女孩這麽多天都沒怎麽吃東西,瘦了一大圈,此時眼中淚水如決堤般湧出,委屈也是無盡的擔憂。
崔衛舒心疼了一下,把妹妹抱進了懷裏。“對不起,嬌兒,讓你為我擔心了。”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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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衛舒的眼睛裏也有淚水,不知道是為什麽而流。他還暈乎着,無法理清自己的情緒,他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哭過之後,崔衛舒看了她一眼,猶豫着,欲言又止。崔衛嬌看出他有話要說,“兄長有什麽話就說吧。”聲音還有哭過的沙啞。
崔衛舒還是把有人想娶她的事情說了出來。崔衛嬌驚訝,同時也保持懷疑,“真的嗎?”
“是真的。”他沒有和她說是溫斌告訴他的。他知道妹妹對溫斌很不喜歡,而他對溫斌還是比較信任的。畢竟在賭場溫斌一直挺照顧他的。
崔衛嬌不想嫁人,她也向崔衛舒表明了這個意思。可是崔衛舒還是欲言又止,最後他勸她,“嬌兒,他是喜歡你的,定會對你好,你總要嫁人,錯過了他,可能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他有什麽好?”
“溫潤儒雅,一表人才,而且,”他猶豫了一下,豁出去了一般,“而且富貴,你嫁過去,能一生無憂啊。”
崔衛嬌覺得這裏面還有她不知道的事,“兄長,你還有什麽事瞞着我?”
“我,我借了五十兩銀子......”崔衛舒沒有瞞她。
“五十兩?!”崔衛嬌再次被驚到,“你為什麽會借......”還沒說完,她自己就想到了原因。
“你借來賭了?”她聲音顫抖,剛平複下去的心再次劇烈跳動,她希望聽到否定的答案。可是她的兄長卻輕輕的嗯了一聲。
空氣中陷入了持久的寂靜,這種寂靜,幾乎要讓崔衛舒無法呼吸。
直到隔壁家的狗吠了一聲,冰凍的氣氛才被打破。崔衛嬌腦內陷入了沉重的思考,等她終于找到一個解決方案的時候,心裏已經滿是悲涼了。
她對着形容憔悴的兄長說,“你變了,變得太快,我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可是我們一起來到這個世間,任何事都是要相互扶持的。所以,”
她有些艱難地開口,“我嫁。”
“只是,你需得答應我,從此不再碰賭!”
崔衛舒沒有立刻表明态度,心中有着什麽東西在牽引着,過了片刻,他才點了點頭。
兄妹倆再次陷入沉默中。兩人都給你覺到了有些什麽東西在變化了。
就這樣,崔衛嬌即将嫁人的消息傳不胫而走。而在走馬鎮調查的王烨也聽說了這個消息,想着她兄長是真的找到了。
他放下了心,但現在他手裏掌握着的消息更重要,他幾乎可以确定這附近有個賭場,但是還沒沒有确切的消息是在哪裏。要是大動幹戈搜查,必定打草驚蛇,于是他開始了暗中調查。
這邊溫斌告訴崔衛舒,對方想找一個日子見一面。崔衛舒問了妹妹的意見,妹妹沒什麽興趣,一副聽崔衛舒安排的模樣。
兩邊敲定好了一個日子,約在了鹹水鎮新開的酒樓聚賢樓見面。
崔衛嬌看了對方一眼,确實如兄長所說的溫潤,長相也算中上,只是眼神中總帶着一股不易察覺的虛散。這讓崔衛嬌覺得這人也不是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好,而且對對方了解的很片面。
可是她手動了一下,随後又放了回去。要是自己嫁人,兄長真的能回頭,那她就嫁!
崔衛舒卻很滿意這個人,他能從他看崔衛嬌的眼神中讀出寵愛。他覺得崔衛嬌嫁過去必定是受寵的。
對方好像也挺滿意崔衛嬌的。女孩因為今日是約定見面,所以穿上了從未穿過的立領粉裙,輕如薄紗的披帛搭在手臂上,發絲微微打理,請有經驗的老人挽了一個垂髻,婉約清麗。
如此,今日以後兩家便是把婚事定了下來,雙方在急迫性上似乎達成了共識,想要越快越好,于是婚期就定在十天後。
雙生子嫁人,就如她出生一樣備受關注。聽聞他們婚期如此倉促,有些人還是覺得懸,紛紛勸導崔家二兄妹慎重。崔衛舒只是覺得對方很想快點娶崔衛嬌進門,所以并不太在意他們的話。
崔衛嬌早在之前就覺得這個姓張的男人至少沒有他們說的那樣好,如此,便也不抱有什麽期待了。只希望自己嫁人後,兄長能真的改過。
四月二十,宜嫁娶
整個儀式很簡單,說是男方那邊家中有個老夫人不喜張揚,于是一頂大紅轎子,停在了崔家門口,等待着新娘子出來。
屋內,崔衛嬌難得打扮了起來,她的顏色竟然絲毫不輸那些個大家閨秀,只是平常專注打獵沒機會展示而已。
吉時已到,她該走了。崔衛嬌看向兄長,“我走了,兄長你一個人也要好好生活,時常來看我。”
這是他們從小到大第一次分離,崔衛舒感覺心空落落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送她。最後擠出了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可維持不了多久,眼中的熱意再次湧出。
身邊不斷有人在催促,崔衛嬌吸了吸鼻子跟着上了花轎。布簾放下,隔絕外面的一切。
不知為何,雙生兄妹同時感覺到了心慌,不過兩人都沒當回事,繼續朝着既定的路前行。
崔衛嬌出嫁第一天,崔衛舒感覺到無所适從;第二天,他還了賭債;第三天溫斌再次把他帶進了賭場,兄妹之間的這場誓言一碰就碎。
第四天,賭場上的崔衛舒心突然一痛,幾乎讓他直不起腰來,多日的心慌達到了極點。他回家休息了一會兒,這時,男方家派人傳來了一個消息。
崔衛嬌死了。
崔衛嬌确實死了,化為鬼魂的她靈動的眼眸此時竟然泣着血淚,身上還是出嫁時的嫁衣,而這嫁衣已經破舊不堪,好些地方沾着斑駁血跡。腳上沒有穿鞋,一節腳腕露出,上面是深深淺淺的指痕。
她看着崔衛舒聽到消息後暈倒不省人事,看着他重新醒過來悲痛絕望地哭喊,看着那些人虛僞的稱她為救人而溺亡,看着他們漫天素白地操辦自己的葬禮。
看着崔衛舒再次進入賭場。
崔衛嬌以為死了就不會痛了,可是她現在心還是很痛,痛得已經麻木了。有一只孤魂野鬼告訴她,執燈者能幫她完成心願。于是她按照它說的點燃了一盞紅燈籠,然後靜默等待。
等到了隔日,燈籠裏的鬼火才滅了。
“你有何心願?”荊憶沒什麽情緒的聲音似是透過厚厚的雲層傳過來。
“我想讓崔衛舒醒過來。”崔衛嬌好像只是在敘述一件事情一樣。
荊憶默了片刻,還是出言提醒她,“你怨氣太重,再不控制就要化身厲鬼了。”
“我知道。”
她知道,所以才不管。
荊憶明白了她的意思,遂放棄勸說,冷硬了語氣,“你能給我什麽?”
“我不知道。”崔衛嬌只是做了這件事,并不知道需要付出什麽。
荊憶看着她空洞的雙眸說:“我要你們的家。”
崔衛嬌沉默,那是他們從小到大的回憶。可是現在這回憶還有用嗎?她緩緩閉上眼睛,同意了:“好。”
“如此,交易契約達成。”荊憶再看了她一眼,竹瀝撐起紅傘,将慢慢下起來的蒙蒙細雨阻擋在外,兩人并肩離開。
雨滴穿過崔衛嬌的身體,淅淅噠噠的聲音,讓她變得很煩躁,痛苦而絕望的記憶不斷閃過她的腦海裏,滿腔的怨恨化為實質。她再也撐不住了,飛身往一個方向去,掠過的普通人都感覺到背脊一寒,汗毛豎起。
崔衛嬌來到了林家的一間偏僻的院子裏。這裏還保留着她死前的樣子,那把剪刀上還殘餘着她的喉間血。
四天,從她進門那一刻開始,不斷有人進出這個房間,有時是溫斌,有時是那個賭場裏的老鬼,有時是她的丈夫,有時是別的不認識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死亡籠罩着她,于是她将剪刀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
她要回來,回來看看這個地方。她要化身厲鬼,将他們一個個地拉下真正的地獄!
又是一個夜晚,黑暗總是能吞噬很多東西,也能隐藏很多東西。溫斌和一群人喝地醉醺醺的,互相攙扶着回去。
“少爺,你說這崔衛嬌死了多可惜啊,哥兒幾個還沒嘗夠滋味呢。”其中一個人調笑道。
“是挺可惜的,本,本少爺閱女無數,這個崔衛嬌最是香甜。可惜了可惜了。”溫斌話說不太清楚,但意思傳達的很清楚。
“不過少爺,您這番計策真是高啊,崔家兄妹根本無法逃離您的手掌心吶。”另一個人拍了拍溫斌的馬屁。
溫斌停了下來,勾起一抹笑,“是啊,高,真是高!為我小時候被死去的父親指着名字嗎孽障、為我那跟着奸夫跑了的娘親對我的拳打腳踢報了仇,怎能不高?誰叫他們總是出現在每一次的打罵之中!”溫斌說到最後幾乎是喊出來的。
喊完之後,他又陷入自己的回憶中無可自拔。等他回神發現周圍沒有了聲音的時候,崔衛嬌已經踏着那個拍馬屁的人的腦袋飄到了他的面前。披散着頭發,臉色慘白,兩行血淚,眼眶沒有眼珠。只有一片黑暗。她勾着鬼魅一笑,
“溫斌,可還認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