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轉眼就到了中秋。
許亦辰習慣早起，往常休息日的早晨他會煮一碗面，然後邊吃邊查詢當日天氣預報，接着打開熱搜看人民群衆都在看什麽熱鬧，以防自己跟社會脫節，雖然沒幾個人會跟他聊這些。
吃飽飯足決定出門還是窩家裏，出去一般是圖書館或者去超市買菜，或者是極少數的同學集會，他讀書時不善交際，能保持聯系的朋友不多。至于工作上的應酬，他喜歡推到工作日去做，“周末就是要放松嘛。”他是這樣認為的。
但今天卻有些不同。
他早就醒了卻依然賴床，磨磨蹭蹭到九點鐘才爬起來，然後慢悠悠做飯，吃飽後就去陽臺投喂烏龜，蹲在那看了好一會，小龜還沒拳頭大，對食物充滿熱情，哼哧哼哧地在水裏撲騰。
看得人心癢癢，于是伸手摸了一下，烏龜吓得四肢立馬縮回殼裏，往水下沉。
許亦辰有些遺憾，果然還是有毛的動物比較治愈，烏龜沒法撸啊。
他看了下手表，10:15，心想時間差不多了，就站起來伸了個腰，準備搬東西下樓。
客廳的地上堆了幾個箱子，都是昨晚已經收拾好的，包括幹貨、水果、補品甚至煙酒，其中一部分是宋旭給的。
他與父母關系不合似乎是衆所周知的事，前幾日宋旭提議幹脆別回家了，熱臉貼冷屁股圖什麽？
中秋這個阖家團聚的喜慶節日似乎跟許亦辰沒什麽關系，但每次他都會駕車離開，宋旭理所當然認為他是回父母那了。
“我回鄉下探望爺爺，不是去爸媽那裏，嗯……我跟爺爺關系還好。”許亦辰解釋，宋旭似乎有些驚訝，然後讓人送了禮品過來，叫許亦辰一起拿回去。
許亦辰是本地人，家裏的祖宅在偏僻的村莊，随着本市發展越來越好了，連屋門前都打了水泥，生活也很便利。
他開車時覺得四周有些變化，過了一會才意識到馬路加寬了，以前這條路很窄，超車并行都讓人提心吊膽，如今寬敞了很多，加上中秋節路上車少，他比預計時間回去的要早。
原打算一點鐘回到，這個點大家已經吃完飯，他把東西交給爺爺，然後說說話聊聊天，下午就告辭回家。
車開到門口他才想起來，這時候猶豫已經來不及了，有些尴尬萬一他們正好在吃飯怎麽辦。
眼前的屋子有些年月，是一棟兩層半的自建樓，四周用磚牆圍了個院子，鐵門是常年敞開的，許亦辰硬着頭皮把車泊在院子裏。
家裏以前是三代人一起住，自從老伴病逝後現在只有老爺子一個人住，兩個兒子都有了新家，一個在老屋旁建了新房，一個在城裏立家。
大兒子讓他一起住，給他養老，老爺子不肯，說房子不住人就會垮，反正就住隔壁怕什麽。
老爺子聽見動靜出來瞧，一手拿着蒲扇，穿着白背心，見到孫子也很高興，“哎，這是亦辰還是亦星啊？”一時沒認出來。
許亦辰朝他溫和一笑，喊了聲阿公，我是亦辰啊。他打開車後箱搬東西進去。
老爺子也幫忙提了個哈密瓜往屋裏走，說，“來就來了，還帶東西幹什麽，亦星是不是還在國外啊？”
“嗯，工作忙，沒空回來，您放着吧，我來拿就好。”
“一邊去，我沒老到這地步，說不定力氣比你還大，你們這些坐辦公室的，天天不運動，又幹又瘦。”
“是，您老當益壯。”許亦辰從箱裏掏了一條中華獻給他，爺爺是個老煙槍，許亦辰自己不抽，也不想別人抽，但明白這把年紀的人不可能戒的，抽煙也是老爺子少數幾個愛好之一，于是回來的時候會買好煙孝敬，一邊還要叮囑人少抽點。
爺爺嘴上說“買啥啊！又亂花錢。”但還是美滋滋的接過去，心裏盤算着明天就拿去跟老友分享炫耀。“正好，中午在家吃吧，我跟你伯娘說一聲。”
許亦辰看着老爺子背着手往外走的背影沒說話，真是頭疼啊，他寧願餓肚子都不想一起吃飯。嘆了口氣，又走進走出把東西都搬回家裏。
老爺子走到大兒子的屋前，實際上也就隔了一道牆，走幾步就到了，他對着敞開的大門喊兒媳的名字：“煲了多少飯啊，亦辰回來了，不夠的話再煲多一鍋，還有沒有菜，再殺只雞/吧。”
兒媳婦把手往圍裙上擦，埋怨道：“這都什麽時候還殺雞，馬上就開飯了。”
中午的飯菜簡單，因為就三個人吃飯，等下午在外工作的孩子和兄弟都回來了，才會做豐富的晚飯。
老爺子有些不高興：“不就一只雞，你去抓我養的那些。”
兒媳婦還是不敢頂撞公公的，回屋裏叫丈夫燒鍋熱水，她去雞棚裏抓雞。
許亦辰把東西全搬回屋，已經出了一身薄汗，又把箱子全打開，這樣方便老爺子知道裏面裝的什麽，也方便他取一些出來送給大伯家。
提了兩袋幹貨和補品，還沒走出門口就聽見旁邊有人說：“阿怡，不是說下午才殺雞嗎？”
伯娘用力抽出雞翅上的硬毛，沒好氣地說：“老不死的寶貝孫子回來了，可不就來折騰人。”
另一個人低聲說：“哪個？”
伯娘也壓低聲音，“喜歡男人那個。”
許亦辰有些尴尬，退了回去，心想吃飯的時候再拿過去吧，但這樣又得被人說只會吃飯不幹活，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會當面說，随他們吧。
“你就是一縮頭烏龜。”許亦辰唾棄自己，寵物還真沒養錯，果然很像主人。
午飯吃的煎熬，他沒胃口，但依然吃了很多，因為伯娘一個勁地問他好不好吃，又說是你阿公特意叮囑多做點菜。伯父是個寡言的男人，只問了幾句工作上順不順利，許亦辰有些感激。
當伯娘問他有沒有結婚的打算，他實在頂不住，匆匆扒了幾口飯說吃飽了，然後離開。
老爺子板起臉，說，淨挑些不中聽的話。
伯娘臉上有些挂不住，嘟囔說我這是關心他。
老爺子瞥她一眼，你管他呢。
老爺子大概是除了弟弟外唯二支持他的人，其實爺孫關系不親，許亦辰從小跟着父母住，一年裏只有節假日會回鄉下探望親戚，在一群孩子裏并不出衆。
讀高中的時候他跟父母鬧翻，父母放狠話說不會再供他，老爺子得知後把兩夫妻罵了一頓，“我出錢，不用你們養。”
許亦辰大學的時候就間間斷斷地打工，賺到錢也不忘打一些給爺爺，爺爺不要，“我有退休金，還養大了兩個兒子，有人給我養老，哪有你的事。”
對于喜歡男人這件事，老爺子說我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愛咋咋。
許亦辰在院子裏逗貓，那一點不怕生，爺爺回來後向他招手，許亦辰就一塊跟進屋了。
“他們說可以拿手機付錢，這個怎麽弄的？”爺爺拿出手機，戴上老花鏡。之前去集市買東西，店主不收現金，讓他掃碼支付，一把年紀了搞不懂，回家問小輩卻被人嫌棄，“你肯定學不會的，給現金就好了。”
“那個人不收現金。”
“換一家店買嘛。”
他對這事還耿耿于懷呢，一群靠不住的家夥。
老爺子确實偏心許亦辰，人心又不是石頭長的，誰對你好他心中有數。上個手機壞了，讓他們買個新的，一個兩個說買老人機就行了，浪費錢幹什麽，許亦辰聽說之後一聲不吭就買了個新的給他。
許亦辰轉了一筆錢到他賬號，說我給您演示下，耐心解釋各種功能，然後讓老爺子也試試，總共花了不到半小時，老爺子心說這有什麽學不會的，就是嫌我老懵懂。他心情大悅，拍了拍許亦辰的肩膀，說很不錯，有出息。
大約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許亦辰就回家了，因為很快他的父母就會回到鄉下，提前走可以避免很多事，反正早就習慣了。
路上還去了趟超市，因為有些犯懶買了不少速凍食品，假日還有兩天，景區又是人山人海，他打算窩家裏打游戲、看看劇。
給弟弟打了個電話，送上節日祝福，又閑聊了幾句。他突然想起來沒跟宋旭說節日快樂，明明連公司的同事都群發祝福了。
打電話過去？
許亦辰猶豫，這時候大概是家庭聚會吧，貿然打擾是不是不太好，于是編輯了一條短信，幹巴巴一句中秋快樂，比群發的信息還敷衍。
不然還能說什麽，吃月餅了嗎，喜歡什麽口味的，你那邊月亮圓不圓。
天，好蠢的話題。
短信提示音響起，宋旭拿出來看，他的母親皺起眉：“跟你說話呢，還看手機。”
“你繼續說，我有聽。”宋旭态度冷淡。
一看氣氛不對，立馬有人出來打圓場，“說不定是公司的事呢，不能拖，是吧？”宋瑾向弟弟使眼色，大過節吵什麽架呢。
借着這個節日，所有人都回來了，以往連過年都不一定湊得齊。
黎英微微一笑，“我是為你着想，你哥都定下來了，”她望了一眼身旁打扮端莊的女子，“這不就開始着急你的人生大事嘛，男的女的都好，說好了讓你把人帶回來，現在人影都不見一個。”
宋旭不耐煩，“我還能阻止他回家盡孝啊。”光你家過中秋，他就不過了？
許亦辰不知道的是，宋旭讓他別走是想帶他回一趟宋家的，自從宋瑾跟女朋友定了婚期，這群人就把注意力移到他身上。
其實許亦辰拒絕了也讓宋旭松口氣，他還沒想好要怎麽解釋，畢竟那人心思簡單，說不定就當真了，但他本來也沒騙人。
“下周徐家的女兒生日，你們小時候關系挺好的，正好可以見一面，要是雙方有意交往也很不錯，門當戶對。”黎英說。
宋旭面無表情，“出差，沒空。”
在心裏罵了一聲，早知道就把許亦辰帶過來了。
